眼看著離南陽府城越來越遠,侯常侍才慢慢靠近玉洛的軿車旁,似歎息,似嘲諷地道:“誒!八姑子,您說您的太守君父,可真是兩袖清風啊!”
“這宛城乃我大漢朝六大商業都會之一,物產豐富,交通便利,人多以商賈為業,置嗇夫孔榮的本家孔氏,就是這南陽城的富商巨賈。按說身為如此富庶之地的太守大人,想要點什麽能沒有!卻偏偏……清廉得連自己的嫡女出嫁,都未有一個餅金陪送!”
“還真是個好官呐!可怎麽每年考課殿最時,能吏一欄總不見南陽太守的名號呢?咱家總是在循吏一欄裏,看到南陽太守幾個字。這可真真奇怪!”
之後,侯常侍又頗為自責地道:“八姑子,這次都怪常侍多事了。咱家本想著父女天性,自己嫡女出嫁,總歸要見上一麵,便依仗著王節,威赫了一下南陽太守,想著或可給八姑子撐些臉麵,也好叫南陽太守多添些陪嫁之金……誒,哪成想,反倒叫八姑子折了些陪嫁餅金!都是咱家思慮不周,有負六皇子所托啊!”
這跟六皇子有什麽關係?她自己的陪嫁錢自然由她自己掌握和支配。玉洛聞言不由暗暗嘀咕了句。不過侯常侍的好意,她倒也不能說什麽,可太守君父不買賬,她身為女兒也無法埋怨和譴責,隻能速速地避開了事。
“常侍大人也無須自責,我八姑子的陪嫁金多少,都是我八姑子自己的事情,是我八姑子自己無能,怨不得旁人。至於我太守君父,不管怎麽說,若兩袖清風得果真如此,也算愛民如子了,能吏、循吏的考績又有何分別,總比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汙吏強。”玉洛想了想,還是對柏徵這個便宜老爹,客觀地評價了幾句。
她倒不知事實真相,不過要真是如此,柏徵給不給陪嫁金她倒不在乎,總歸一個清廉的太守君父比貪官汙吏來的影響要好得太多。因為她四房,尚有柏超和柏祖兩個未成人的男子子,需要太守君父這個光環的照應。
侯常侍聞言,便深深看了眼玉洛,嗬嗬笑了下,自嘲道:“到底是父女天性呐!倒是咱家多慮了,沒想到八姑子如是想。也是,清官自比貪官好,能吏、循吏、酷吏的考績又能怎樣,歸根結底
還是要愛民如子呀!”
頓了下,又道:“不過咱家怎麽覺得,八姑子對錢財一事倒是劃分的清,像是不想沾六皇子的光似的。”然後又摸了摸光潔的下頜,嘀咕著:“這一點上也像的很,倒真是般配……”
別看侯常侍輕聲嘀咕,卻是有意說給玉洛聽。這樣的話,玉洛已然從侯常侍口中聽過兩次了,當下便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打岔道:“常侍大人,離了南陽府城,咱們是不是就不再停下小住?”
甫一問完,玉洛就暗道不好,這話問得漏洞百出!
果然,侯常侍慧黠地睒了睒雙目,笑著道:“怎地八姑子心急若斯,都等不得了?咱家說什麽來著,天生一對地設一雙,般配呀般配!”
見玉洛有些赧然地別過頭去,又斂了笑,正色道:“不過誠如八姑子所說,咱們一行車馬出來的時日已久,是該趕趕路程了。”之後,轉頭吩咐一旁跟著的小內侍:“傳咱家的話,自今日起,不再停下小住,一路向京都雒陽城進發!”小內侍得令,跑著傳話去了。
侯常侍又往玉洛的軿車旁靠了靠,輕輕嘀咕:“……也不知姬六這小子現下如何了,是不是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不過,到底顧忌八姑子乃一介小姑子,口下留情,沒有再打趣下去,便嗬嗬一笑,縱馬而去。
望了眼侯常侍遠去的背影,玉洛不由暗忖:這個侯常侍亦邪亦正,嬉笑怒罵的,倒也不招人生厭。又一口一個姬六的,說的順暢自如,想來與六皇子的關係非比尋常!
思及六皇子,玉洛不免心情沮喪。
自己離六皇子是越來越近了,此際再想要逃離已是不大可能。侯常侍緊迫盯人的功夫,自己已然領教過,再難逃出一步!看來隻能依照原定計劃行事。
不過,隨著時日的推移,距離京都雒陽城越來越近,玉洛怎麽都覺得,自己有種近鄉情怯的情緒在心底深處孳生,蔓延!
且有越來越擴大的趨勢……
最後,玉洛把自己這種情結都歸納為,是亦邪亦正的侯常侍,總在自己耳邊嘟囔六皇子,以至於自己產生了一種幻覺,所導致而成。
在行駛了快兩個月之後的某
一日,也就是六月二十八的這日傍晚時分,玉洛終於遙遙看見了此大漢朝巍峨壯觀的朱雀門闕。
據載,德陽殿門闕高聳入雲,“自到偃師,去宮四十五裏,望朱雀玉闕、德陽,其上鬱律與天連”。玉洛雖然覺得有些誇大,可真到了近前,卻也並非言過其實。
遠遠看去,朱雀門闕當真宏偉,還未進城,已然躍入眼簾。
心中便不由感歎,這雒陽城的建築果然了得!自己看慣了柏塢的一磚一瓦,此刻一比較,當是小巫見大巫。
京都雒陽城,跟曆朝曆代的都城相仿佛,也是四九城的格局,大致呈南北長方形,東西六裏,南北九裏,又有“六九城”之稱,四麵城牆全部由夯土版築而成。雒陽城南臨雒水,北抵邙山,西有秦嶺,東有虎牢關,交通便利,地理位置重要,不僅是大漢朝全國的政治中心,更是大漢朝最大最繁榮的商業都會。
雒陽城共有十二個城門,自東向南向西向北依次為:上東門、中東門、耗門、開陽門、平城門、小苑門、津門、廣陽門、雍門、上西門、夏門和穀門。每道城門都建有巍峨高大的雙闕石門,也就是所說的“城門樓皆兩重,去地百尺”,而最大的夏門更是“去地二十丈”。
城內又有縱橫二十四條街道,分別以十二個城門的名字命名。城內的宮殿分南宮和北宮,北宮的東北還有永安宮,而南北二宮之間有飛閣複道相連。北宮的西北麵有皇家苑囿濯龍園,永安宮的東北角有太倉和武庫。
權貴居住地一般分布在步廣裏和永和裏,在城的東部,靠近上東門和中東門。
而緊挨著的便是官署衙門,在南宮東麵,靠近耗門和開陽門,有太尉府、司空府和司徒府等三公衙門。
商業區有東郊的馬市,南郊的南市,城內的金市。庶民百姓的居住區位於南麵和西南麵。而全國聞名的最高學府太學,即位於開陽門外的南郊。城南還有著名的禮製建築“三雍”,即:辟雍、明堂和靈台。
玉洛之所以熟知京都雒陽城的概況,是這一路上有柏忠、柏威和柏瓚三兄弟的絮叨,尤其是柏威在她耳邊聒噪,她想要屏蔽掉,也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