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小心地萎縮著身子的柯氏,不出意外地被提溜了出來。柯氏便臉色僵硬地轉向牟二夫人,嘴角掛著刻板僵硬的笑。

牟老夫人的注意力就再次被引向了太守夫人:果然,這個柯氏也不是個消停的主兒!

就再次狠狠地剜了眼牟大姑。

牟大姑則心虛地縮了縮脖子,溜了眼牟老夫人,怨念叢生:娘也真是的,明知也有柯氏的一份,為何一個勁兒地拿眼剜自己……

楊邑侯此刻倒是神采奕奕,當真不見外地滿堂巡視了一圈,尤其留心在場安坐的小姑子們。在掃過柏氏七姑子媛薑之時,精致的玉麵上,不免露出了欣喜的“春色”……

而怯懦羞謹的媛薑,正低低地垂著首,身子微微顫栗著。

卻是於俯身之際,後頸處隱現出一大段玉雪脂膚來。

師吾的眸底,春色就愈發地繚繞氤氳……

同案的隱薑,見狀不由扯了扯嘴角:好個膽小羞怯的媛薑,卻原來與這楊邑侯早已暗通款曲,枉為自己平時處處為她打算!哼,這個楊邑侯,也不怎麽樣,瞧著長得人模狗樣的,竟然喜歡媛薑這樣圓潤豐腴之人,真真是……好趣味!

隱薑鄙視地瞟了眼尚在瑟縮中的媛薑,鼻孔輕哼。她就想不明白了,她的相貌,她的氣度,哪點不比媛薑強,結果……這楊邑侯非但沒有往她的方向多瞄一眼,竟連眼皮都未向她撩一下!卻將一副心思,**裸地放在了同案的媛薑身上。

隱薑的嘴角禁不住再次扯了扯。她雖然已是既定的陪媵,可麵對如此翩翩玉麵郎君,內心總也或多或少地希望,自己的美貌能引起他人的注目。

楊邑侯賞心悅目已足矣,這才扭頭朝主位上的牟老夫人躬身一禮:“牟老夫人,都怪小侯在自己的府上隨意出入慣了,今日來至花廳赴宴,倒是小侯壞了牟府的規矩,失禮之處還望牟老夫人多多擔待,小侯這廂賠禮了。”牟二夫人說了半晌旁敲側擊、含沙射影的話,他師吾若再不搭言,恐怕身後的牟子都也難以幸免。

說著話,師吾便一揖到地,身子拗成了彎蝦狀,就差沒稽首請罪了,一副誠惶誠

恐的至誠模樣!

牟老夫人暗暗舒了一口氣:這個到底不是那一個,多少還能進些油鹽!若是那一個來鬧場,就不是玲瓏的牟二夫人所能打發得了的……

遂嗬嗬一笑,側過身子,避開了師吾的賠罪,客氣道:“楊邑侯多禮了!”又高聲吩咐:“來人,快將楊邑侯扶起,切莫怠慢了楊邑侯!三郎君,好好陪著楊邑侯去前院花廳吃酒,務必令楊邑侯盡興暢飲!”後一句卻是對著牟子都說的,牟子都排行老三,是為牟府的三郎君。

一直未有開口的牟子都,此時立即躬身一禮:“諾,祖母,孫兒定不負所囑!”便欲拉著師吾快快離去。

也如牟老夫人暗自鬆了一口氣的牟二夫人,正欲笑著再客套幾句迎來送往的場麵話,卻不料,起身的楊邑侯衝著她就是謎一樣地笑了笑,之後,轉身,款步來至文薑和玉洛的食案前,朝著文薑叉手便是一禮:“小侯見過嫂夫人,小侯都聽子都郎君說了,小侯恭喜嫂夫人!”

是恭喜文薑身懷有孕之事。

文薑就臉色紅紅地,來不及起身,於食案後亦叉手還了一禮。

師吾還不算完,又將自己腰間的一方翠綠玉佩解下,放置食案上:“這是小侯的一點心意,是小侯給我那尚未謀麵的侄兒一點小小禮物,請嫂夫人莫要推辭。”

然後,又往旁移了一步,朝玉洛亦是叉手一禮:“小侯見過柏氏八姑子,小侯恭喜八姑子了!”

也不待玉洛起身回禮,伸手便解下腰間係著的另一方胭脂紅翡玉佩,置於玉洛的食案前,“這是小侯的賀喜之禮,小小賀禮,不成敬意,望八姑子莫要笑話!”

言盡於此,楊邑侯這才轉身,拉著尚自愣神的牟子都,從從容容地出了花廳。

玉洛的怔愣感,其實更甚於牟子都——這楊邑侯出手可真大方,隻問候了幾句,身上值錢的東西就去了兩件。若是堂中再有人令他駐足賀喜,是不是他的腰間非得掛滿了各色玉佩香囊,方可夠他揮霍送禮的……

不過,玉洛盯著那胭脂紅翡玉佩,瞧其簡練的漢八刀線條,和其晶瑩通透的水頭,心裏暗暗估摸著定然

價值不菲的同時,一縷似曾相識之感,又隱隱冒出頭來。

如此品相難得的胭脂紅翡,似在哪裏見過,在哪裏呢?

不期然抬眸,正瞧見牟二夫人也盯視著食案上的胭脂紅翡玉佩,其怔怔的表情亦不亞於自己。

對了,剛剛在昭華堂,那一盤子的手鐲裏,就有這同樣品質的胭脂紅翡手鐲,而那手鐲正是牟二夫人送給自己的賀禮。

胭脂紅翡玉佩和胭脂紅翡手鐲,二者的主人,一個是楊邑侯師吾,一個是牟二夫人袁氏,看著像八竿子打不著,但,在楊邑侯師吾衝著牟二夫人露出了謎一樣的笑容之後,玉洛知道,這胭脂紅翡玉佩和手鐲,一定有著某種必然的聯係,又或者,其二人有著不為人知的隱情……

別怪玉洛將人想得那麽不堪,因為牟二夫人顯然亦注意到了玉洛看她的懷疑眼神。便不著痕跡地斂去眸底的怔愣,衝著玉洛遙遙一笑,轉身對牟老夫人笑著誇讚起了文薑:“娘,您老都瞧見了,咱們的子都新婦可是有福之人,成親不過幾個月就有了身孕,連這楊邑侯都曉得了,還送了賀禮。娘,您看……”

“行了,娘知道,你這是不把我這把老骨頭榨幹,你是不能善罷甘休啊!嗬嗬……”牟老夫人邊說邊嗔怪地白了牟二夫人一眼,但那眼底的笑意卻是隱藏不住的。

“等下散了席,就去我的庫房撿幾樣頭麵首飾給三郎新婦送去,也省得這猴兒精再算計我。曲傅母,你可記下了?”牟老夫人身後的曲傅母,立時近前,亦笑著應諾。

牟二夫人亦笑著道:“既然娘都帶了頭,我們這做世母的,可不能讓娘將子都新婦那感念之心都搶了去,等下散了席,也算子婦一份。紫蘇,你可記住了?”婢子紫蘇自是應諾不提。

如此一來,牟大夫人和牟三夫人也不甘落後,亦吩咐人等席散後給文薑送賀禮。牟大姑與柯氏總歸也是文薑的長輩,便也跟著隨了賀禮。

牟老夫人滿意地點著頭,笑著招呼眾人繼續吃酒看百戲。堂上眾人自然響應,紛紛舉著酒爵,相互說笑起來,似乎剛剛楊邑侯鬧場的一切不曾發生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