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沒錯,玉洛坐進的就是六皇子姬颯的車駕。
漢家故事:公主的車駕,長公主赤罽軿車;大貴人、貴人、公主、王妃、封君油畫軿車。
也就是說,玉洛以梁孝文王妃的身份,出行隻能乘坐車後無擋板,四周圍以布幔的油畫軿車。
而姬颯身為皇子封王,乘輿則是王青蓋車。
漢家故事:皇太子、皇子皆安車,朱班輪,青蓋,金華蚤,黑文,畫轓文輈,金塗五末。皇子為王,錫以乘之,故曰王青蓋車。
也就是所說的“安車駟馬朱班輪,青蓋金華蚤”的王青蓋車。關鍵還是那豪華的裝飾——鸞雀立衡之製,也即車衡上立有一隻金光燦燦的金鳥!
玉洛就這樣被姬颯強行攙扶進了王青蓋車裏,排排箕坐好。
注意,是箕坐好,不是跽坐!
別瞧著音同字不同,僅僅一字之差,卻有著天壤之別。
箕坐,乃兩腿張開而坐,形如簸箕,實是有著對人極為不禮貌的隨意散漫之意味。
而同樣發音的跽坐,則是兩膝著地,小腿貼地,臀部坐在小腿及腳跟上的坐姿,雖也有著比較隨意之意味,但總歸也屬於跪坐,相較於箕坐,則對人禮敬、敬畏得多了。
但玉洛是來自現代的魂靈,自然知道後世桌椅普及之後,箕坐才是流行趨勢,可眼下的大漢朝,並未有桌椅家具,世人還隻是席地而坐,跽坐就成為了比較常見的坐姿。
偏偏姬颯卻與常人不同,自己張開兩腿箕坐不算,還拉著玉洛也跟著一塊箕坐著。
“洛兒,車廂裏又沒有旁人,作甚那麽正經?!”姬颯勸慰了句玉洛,便舒服地伸了伸懶腰,“誒,還是這樣放開兩腿方才舒服嘛!”
又低聲嘀咕著:“……也不知禮儀為何要如此費事……要是都坐在小杌子上就更舒服了。”
玉洛就異樣地看了眼姬颯。不過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她那一雙水眸裏,欣賞已然多過了異樣。
姬颯的眼風顯然掃到了玉洛眸底的欣賞之色,“是不是,本王說的不錯吧,洛兒?”又湊近玉洛
,趁機再次親了一口玉洛的臉頰。
還未待玉洛黑臉,姬颯趕忙涎著臉皮,道了一通歪理邪說。什麽“洛兒的肌膚吹彈可破,在在都是誘人犯罪的根源”,什麽“本王的愛妃,本王愛怎麽親香就怎麽親香,旁人他管得著嘛”,等等,不一而足。
見玉洛實在氣得狠了,怒目而視著他,姬颯便伸出一隻手臂,攬著玉洛的腰肢,振振有詞地道:“洛兒,本王可沒有要輕薄洛兒的意思,本王那是情非得已!”
“哼!”
麵對如此厚臉皮之人,玉洛隻能恨聲哼了下,別過臉去。
姬颯也不再玩笑,又一本正經地邀請玉洛用早膳。玉洛連看也未看一眼,頭臉依舊別轉著。姬颯也不勉強,說是進宮行過一獻之禮後,父皇要賞賜燕飲的。
意思是,到時玉洛可以再好好補吃一餐。
玉洛鼻孔裏再次輕哼了一聲,沒再搭理姬颯。
永安裏與步廣裏都距北宮的東蒼龍門不遠,很快地,姬颯的乘輿在戢影、戢夜等王府眾侍衛的護衛下,來至了北宮的東門門前。
姬颯率先跳下了車,回身攙扶著玉洛也下了車。玉洛剛剛站定,大公子柏堯便走上近前,躬身一揖,給二人施禮道安。
按照士昏禮的流程,女方送親的人也要接受男方舅姑的一獻之禮。而女方送親之人,皆為新婦的諸兄弟。所以,大公子柏堯便作為女方送親之人,前來覲見新婦的皇上皇後舅姑了。
幾人寒暄過後,便揖讓著要進入宮門。還未邁步,就見侯常侍微微躬著腰,含笑行了過來,叉手施禮道:“六殿下安,老奴見過梁王妃!”
這是將梁孝文王妃直接省略為梁王妃了。
玉洛就悄然看了眼侯常侍,後者則朝著玉洛亦悄然夾了夾眼。
玉洛自是不能裝聾作啞,上前給侯常侍回了一禮。
侯常侍自然不敢受禮,連忙側身躲過了。可眼底的笑意,卻是止也止不住地流瀉而出,“王妃殿下,皇上說了,這永安宮離著東門遠些,命老奴帶來了輦輿,讓王妃殿下安坐。”
說著話
,侯常侍一招手,宮門後駛過一輛玄黃五色,並飾以金玉、翠羽、珠絡、錦繡等物,由三尺高的果下馬駕輿的輦輿來。
侯常侍又將駕輿的小黃門趕了下去,親自為玉洛駕起輦輿。
玉洛就遲疑了會兒,禁不住又看了眼姬颯。
姬颯卻讚許地看向了侯常侍,還悄悄朝侯常侍豎了豎大拇指。這才轉過臉來,對玉洛道:“又不是母後的鳳輦坐不得,這輦輿可是父皇賞賜給梁王妃的,愛妃豈可辜負了?”
怕玉洛耽誤了時辰,伸手便攙扶著她,強行將她摁進了輦輿內。
“得嘞,王妃殿下您安坐好了,老奴這便起輿了。”侯常侍配合著姬颯的動作,立馬便發動了輦輿。
輦輿之後,姬颯、柏堯,以及心惠、蘭惠等一行人,跟隨著前往永樂宮。
初時,玉洛乘坐著還忐忑不安,因為頭兩次進宮她可都是步行前去的永樂宮。但轉眸間卻瞥見輦輿旁的姬颯,時不時地衝著她睒目以笑,玉洛原本愧疚不安之心便歇了下去。
哼,即便有漢家故事,那又怎樣,正如侯常侍所說,這可是皇上賞賜給她的。
不怪玉洛有此愧疚心理,因為,漢家故事:諸王入宮,輒以輦迎,至省閤乃下。
雖然此時的姬颯尚未就封國,沒有春朝秋請之儀製,漢家故事便做不得數,但玉洛總覺著不太坦然,好似自己虢奪了姬颯作為諸侯王應有的待遇和權利。
姬颯顯然揣摩到了玉洛的心理,便不時地戲謔於她,令玉洛很快賭氣似的安於現狀了。
有了輦輿代步,玉洛方才不覺著那一頭金玉珠翠的沉重,內心裏其實很是感念孝承帝,也更感謝侯常侍。
要不是有侯常侍出入禁中,跟皇上能說得上話,她一介從未謀過麵的六皇子繼妃,怎麽可能得了皇上的恩典……
便悄聲地跟前麵駕輿的侯常侍道著謝:“……柏玉洛多謝侯常侍大人了!”
“咱家愧不敢當!王妃多禮了,王妃要謝,其實該謝……”侯常侍往身後姬颯的方位一瞥,“六殿下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