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人的手法亙古不變,狗血的橋段照舊靈驗!
至此,玉洛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得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看來,某王的擔心並非多餘。
便與出來查看狀況的大皇子夫婦、三皇子夫婦以及五皇子兄妹,一一禮數周全的叉手施禮,最後,又來至太子姬祜跟前,提請告辭。
麵對台階上一片刺目的猩紅血泊,和昏迷不醒的太子妃,太子姬祜自是急紅了眼,哪裏還顧得上他的八表妹?自是一揮手,令其離去。
玉洛更不多言,帶著幾位大婢,穩步走離了這承光殿。
直待出了北宮的東蒼龍門,安坐於車中,玉洛的心才稍稍平複了些。
傍晚時分,姬颯與榮鏑拖著疲累的身子雙雙而回,在用過了晚膳後,姬颯就已然知曉了白日裏發生在太子東宮之事。又背著玉洛,一個個地叫來心惠、菊惠、蘭惠和寧傅母,詳細了解事發當時的情形。
並於翌日一大早,在未去明堂上計之前,先駕車進了北宮,親自麵見孝承帝,述說自家王妃昨日受驚不小。之後,又語氣頗為擔憂地懇請其父皇,莫要再讓洛兒出府走動了,以防悲劇再次重演。
太子東宮發生的血案,早已傳遍了整個北宮,孝承帝自然也聽到了詳細回稟,當即便允了姬颯的請求!並且還頗為自責的深深歎了口氣,眼中盡顯懊惱之色。
卻也因此發下旨意,要嚴查、嚴懲當日的肇事者!
姬颯出宮回府後,立時吩咐下去:即日起,沒有本王的旨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讓王妃殿下出府半步,違令者斬!
全然一副軍法從事的做派!
經此一事,玉洛也有些蔫了,遂歇了出府溜達的心思,專心安起胎來。
而進宮傳授詞曲之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整日裏閑著沒事可做,玉洛便提起筆來,墨書她所能記起的“小調俚曲”。所謂小調俚曲,當然是她那一世那些廣為傳唱的經典曲目。
這日,正寫得興起,永巷長侯覽進來稟報,說黃夫人來訪。
甫一聽聞黃夫人,玉洛還有些愣神。侯覽隨即提了句,是王妃殿下的大堂姊。玉洛這才醒悟是柏穆薑,便命人請其進來。
少頃,穆薑帶著一個平頭正臉的大婢,和一個同樣平頭正臉的傅母,二人手提各種大包小包,前後走進了待客的孝文正殿。
玉洛尚未起身相迎,就被熱情的穆薑快步近前給攔住了:“八妹,快別起身,小心動了胎氣!都是自家姊妹,客套什麽!”
又自來熟地與玉洛麵對麵安坐好,口裏還不忘嘖嘖稱奇:“喲,八妹,這便是天香居酒樓裏那新奇的坐具?嘖嘖,這麽垂足坐著,可真是舒服啊!”一麵說一麵又用手輕輕摩挲了幾下高椅的扶手。
玉洛就含笑點了點頭,又客氣道:“大姊來看望八妹就好,何須帶什麽禮品,這豈不是見了外?”
“哪裏見外?大姊這不是聽聞了那日承光殿之事,怕八妹受了驚嚇,趕緊帶點安胎的藥材來瞧瞧八妹嗎?”穆薑忙示意手下二人將大包小包遞
與心惠、菊惠。
又看了眼大殿內的幾位婢子,湊近道:“八妹,聽說業已查明,那日是婉良娣的婢子,不小心踩到了婉良娣的裙擺,導致的婉良娣摔倒,以至於……婉良娣滑了胎……誒!誰承想,咱們的九妹,哦,太子妃殿下也跟著倒了黴,也……可惜了,好好的一個成了型的男胎啊,就這麽沒了!”
穆薑又一臉惋惜地看了眼玉洛,唉聲連連,好似真心心疼那個尚未出世的皇嗣般。
玉洛就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靜靜而聽。
傾聽有時是最好的表態,也是最好的法子。
穆薑便再爆訊息:“八妹,聽說這回嚴查,連之前先太子妃的陪媵杜媺小產之事,也查了個水落石出!”
一邊說一邊又睃了眼大殿內的幾位婢子,“聽說亦是身邊之人不小心,令其滑的胎。這下,連聖上都發了怒,下旨一連懲處了婉良娣身邊的幾位貼身婢子!還發下話來,命光祿勳杜大人回府好好****底下之人!嘖嘖……皇上這是連自己母妃一族的臉麵也顧不得了,真真兒的,大義滅親呐!”
玉洛依舊沒有言語,隻水眸裏閃過一抹訝異。
原來這杜媺也小產了,看來這太子東宮裏目前隻剩下玉良娣一人懷有身孕……
不過,隻打殺了幾個下人婢子,主使者依舊逍遙法外,這……豈能令太子東宮長治久安?
穆薑顯然也想到了此,瞥了眼玉洛,道:“誒,自古如此,出了事兒,總要死幾個人的……便是尋出了主謀者,投鼠忌器也不好不是?”後一句,就說得有些意味深長。
玉洛就看了眼穆薑,二人都從對方的眼底深處,瞧出了各自的心知肚明。
玉洛便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出言問起了大姊夫黃香的歲末上計差事來。
穆薑一聽,立時唉聲歎氣,說黃香就曉得悶頭苦幹,不曉得巴結逢迎,回回都要下場擺弄算籌,為各郡國上計做苦力。
抱怨了一通之後,穆薑又頗為神秘地道:“八妹,聽說那個叫汲岸的計佐,前些日子將咱們的祖父西平侯都給告下了!這且不算,這不,近日又將會稽郡鹽官蘇鐵貪墨一事抖落了出來,還牽連出了咱們的二世父,說是與蘇鐵互為交通,暗自貰貸餅金,爭做子錢家……”
柏商之妾蘇氏乃會稽郡鹽官蘇鐵之庶妹,柏商納蘇氏時,是以五十金納回的,為此,二夫人宋氏還常常取笑柏商,哪一個納的不是好貨殖!
一聽說這蘇鐵,玉洛立馬聯想起了隱薑之娘蘇氏來……
穆薑這回不待玉洛說什麽,其實玉洛一直未有開口,又道:“八妹,要說咱們二世父受了牽連還算有情可原,總歸那蘇小夫人得喚蘇鐵一聲兄長不是?可聽聞這會稽郡的郡丞柯大人,也與鹽官蘇鐵有一腿子!計佐汲岸還呈上了確鑿的證據,說是郡丞柯大人也一道貪墨了鹽稅,還參與了貰貸餅金的勾當……”
玉洛這才想起,這柯林是誰。
尚書令柯守成不但育有柯氏這位閨中“女博士”,還育有引以為傲的右中郎將柯贏,以及庶子柯
林。
柯贏乃柯氏胞弟,統領三署中的右署,娶妻牟氏。牟氏人稱牟大姑,乃大司農牟乘之嫡長女,宮裏的牟貴人又尊牟大姑一聲長姊。
而這尚書令柯守成,現如今又多了一個皇太子繼妃的嫡親外祖父身份。
如此盤根錯節、圈套圈姻親,若是追究起來,不可不謂棘手!
玉洛想想,都不由顰眉,也不知這小小的一介睢陽城計佐汲岸,是哪裏來的那麽大膽子!
勇氣可嘉,可也要忌憚一下以卵擊石啊……
玉洛真心為這汲岸捏了一把冷汗!
就聽穆薑再次歎息道:“誒,也不知汲含小郎君在天是否得知,他這君父會是這樣為他報仇雪恨的……也是,誰讓汲含死的不明不白呢!”
又擰眉看了眼玉洛,“八妹,你說這下倒好,二世母的嫡女相烏嫁與了這汲家的大郎君汲賢,這冤死了的汲含又是汲家二子,而這計佐汲岸卻要揭發二世父,這……這可真令人難以置信!也不知二世母得知,要如何處之?”
玉洛卻覺得,二夫人宋氏要如何處之無關痛癢,關鍵是,柏商要如何處之,以及其背後的西平侯要如何應對。
想是這樣想,麵上卻不能這樣直抒胸臆,就對穆薑道:“大姊,大姊夫這樣日日勞碌,想必終有一日會出頭的,大姊就安心好了。”
她不是不明白,穆薑前來看望她的真實用意。若果黃香當真如那日見到的一般,中規中矩,毫無差錯可言,作為六王妃,她不是不能替自家大姊夫吹吹枕邊風。
穆薑果然心有靈犀,立即滿眼含笑地睃了眼玉洛:“承蒙六王妃吉言!”一見玉洛臉色有變,又迭聲致歉:“看我,倒是大姊見外了!八妹既然這麽說,那大姊可就安心了。得,大姊也不耽誤八妹養胎了,這便告辭!”
穆薑說著話,旋即起身,帶著婢子傅母告辭離去。
玉洛自是遣了侯覽,送其出府。
而她自己則思緒翻騰,久久不能心靜。
待晚膳過後,玉洛與某王閑話,似是不經意地提了提,西平侯的專地盜土之名。姬颯一見自家王妃小臉上的神色,便笑著打趣:“洛兒想問,直截了當的問就是了,何須察言觀色?”
之後,又斟酌地道:“專地盜土的罪名……其實坐實了是要剝奪封爵,削職為民的。不過……父皇看在皇後的麵子上,還是從輕發落了西平侯!隻命其上繳多收的十幾年租稅收入,將其多占之地如數歸還舞陽皇妹,僅此而已。”
姬颯又悄然睨了眼玉洛,話鋒一轉:“聽聞馬貴人與五皇兄倒沒說什麽,可公車司馬令大人的嫡子太學諸生馬博,卻於太學中撒播謠言,說是……西平侯明知故犯,還牽扯上出嫁的六王妃!”
玉洛就神色複雜地看了眼姬颯。
這回,姬颯似躲避般,看也未看玉洛,接著續道:“這也就罷了,計佐汲岸又呈堂供證,確鑿指出鹽官蘇鐵、鐵官柏商、郡丞柯林等人的瀆職貪墨,如此一來,父皇若要嚴加懲處,還真得大義滅了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