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青幫的三當家認定了葉瓊丹將有去無回,把所有兄弟都叫到前麵去喝酒了,沒有留下任何人在地窖看守。

葉清寒在地窖旁邊找到了一塊大石頭,砸開了地窖上的鐵鎖,清冽的月光立刻一瀉而下,落在了葉青羽和小四叔的臉上。

葉青羽微微蹙著眉,還算平靜,而哭累了的小四叔已經靠在他的肩上睡著了。

葉清寒沿著梯子下了地窖,關切地問道:“有沒有受傷?”

葉青羽搖了搖頭。

葉清寒給兩人割掉了綁在身上的繩子,搖醒了小四叔。

“清寒……清寒……有人綁我,好痛啊……”小四叔嚎啕大哭了起來。

葉清寒趕緊捂住了他的嘴,低聲說道:“小聲一點,我們悄悄逃走。”

小四叔的心智雖然隻相當於幾歲的孩子,但他也不是個傻子,聞言,他立刻點了點頭,不敢再哭,憋紅了一張臉,貓著腰開始爬梯子。

葉清寒將葉青羽背在了背上,緊跟在小四叔後麵,也爬了上來。

不遠處有個後門,沒有人守著,幾人便從後門離開了。

這一.夜,住在周圍的人家人心惶惶,小兒啼哭不止,狗叫聲也不絕於耳,沒有人再有心思睡覺,一個個關進了大門,躲在屋內瑟瑟發抖。

越來越濃鬱的血腥味,彌漫到了周圍,讓人們更加不安了。

半柱香的時辰後,二當家帶著幾個穿著道袍的人,遠遠地走了過來。

他們當中的一個穿著道袍的少年,極為引人矚目,猶如月色下的一朵幽曇一般,清華絕倫,氣度不凡,使得走在前麵的二當家,看起來倒像是一個帶路的隨從了。

走在前麵的二當家,聞到那刺鼻的血腥味後,立刻變了臉色,加快了腳步,走到了三當家的大宅前。

大宅的大門洞開著,門檻上還趴著一具渾身是血的屍體。

二當家蹲下來,探了探他的鼻息,確定他已經死了之後,歎了口氣,硬著頭皮走進了宅子裏。

一路走來,幾乎每走五步就能看到一具屍體,地上到處都是濺落的鮮血,血腥味濃鬱得讓人作嘔,勉強有幾個人沒死,他們一看到二當家,便虛弱地張了張嘴。

道袍少年的臉上一片漠然之色,少年身後的小道姑扶著門檻,嫌棄而又厭惡地吐了起來,小道姑身後最小的孩子,也嚇得滿臉慘白。

為首的年長道士,給了他們一顆清心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二當家在整個宅子裏巡視了一遍後,在地窖裏找到了幾個藏起來的女眷,這幾個女眷倒是沒有受傷,不過已經嚇得渾身癱軟了。

二當家問了她們幾句話,她們都答不上來,二當家便沒再管她們,又走去了前院。

前院中,一個受傷稍微輕一些,神誌還算清醒的打手虛弱地喊道:“二當家……救……救我……”

“今晚發生了什麽?不是說要抓一個黃毛丫頭的家人,引那黃毛丫頭過來,然後,再將他們全家殺光嗎?為什麽你們開始自相殘殺了?”二當家蹲了下來,嚴肅地問道。

“本……本來事情還好好地……無……無奈那丫頭邪門得很……她……她算出明夜大當家家裏會走水……而三當家不久前又往從不使用桐油的大當家家裏送了桐油……於是……他們一言不合……一言不合……三當家便捅死了大當家……就……就亂了起來……大……大當家的人……不服三當家……”

二當家聽明了原由之後,走到堂屋內,找到了三當家的屍體,踹了一腳,冷哼了一聲:“死了活該!”

在他們三兄弟之中,他是最重情義的人,最見不得兄弟相殘了。

當初,他就隱隱察覺出三當家跟大當家的夫人勾搭在了一起,他勸過三弟不要再和大哥的夫人糾.纏不清了,兄弟妻,不可戲。

三弟這個人,流連花叢中,他對大哥的夫人,又能有幾分情意?隻怕三弟另有謀劃。

他不希望大哥和三弟多年的情分,最後敗在一個“利”字上。

可三弟根本不聽他的話,他又隻好去勸大哥,好在大哥這人,隻要不把他逼到絕路上,他對兄弟還算仁厚忍讓。

沒想到,他們最後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而且,兩個人都沒有活下來。

想到這裏,二當家不禁有些遷怒於葉瓊丹了。

若是沒有那個邪門的丫頭從中作梗,他們三兄弟會走到這一步嗎?

二當家拿起一個僥幸沒有被摔碎的酒壺,又找到了兩個酒杯,往兩個酒杯裏麵倒滿了酒之後,二當家把兩杯酒分別倒在了大當家和三當家的屍體旁。

兄弟們,你們的仇,我一定會替你報!

葉瓊丹,我絕對不會放過!

做完這一切之後,二當家對身後的隨從說道:“把大當家和二當家的屍體抬出來吧。”

“現在就架設靈堂嗎?”隨從問道。

“不!我的兩個兄弟死不瞑目!先將他們的屍體抬到冰室之中,待我拿到那個死丫頭的項上人頭之後,再厚葬兩位兄弟,否則,在此之前,我的兄弟們怕是死了都無法安心上路!”二當家斬釘截鐵地說道。

“是。”隨從低聲說道。

其他的隨從們不用二當家吩咐,開始自覺地處理起了院子裏的屍體,那些僥幸活下來的人,也被他們抬了出去。

二當家收拾了一下沉痛的心情後,走到了那幾個穿著道袍的人身前,對為首的長者說道:“房大師,幫派內務,讓您見笑了。”

“無妨,人生無常,貧道見多了。”那位清瘦的道士頷首道。

“這裏太髒亂了,未免汙了您的眼睛,還請大師隨我回宅院中吧。”二當家趕緊說道。

二十年前,房大師路過七裏鎮,曾經救過二當家的母親,二當家感念其恩情,在他故地重遊的時候,盛情款待了他們一行人,並且將他們安置在了自己的宅子裏。

二當家的宅院離此處不遠,不一會兒便走到了。

進了宅院的堂屋之後,二當家命人奉上了茶水,然後,給房大師跪了下來,懇切地說道:“大師救我啊!”

“你這是幹什麽?起來說話!若是有我能力範圍之內能幫上忙的事情,我自然是義不容辭!”房大師立刻伸手去扶他。

“大師若是不答應我,我就在這裏長跪不起!”二當家斬釘截鐵地說道。

“貧道也得知道所為何事啊?若是你讓貧道做那傷天害理之事,貧道自然不會相幫。”房大師搖了搖頭。

二當家頓了一下,緩緩地站了起來,低著頭對房大師訴起了苦。

“半個月之前,上河村有一對兄妹,來鎮上的碼頭邊賣起了飯食。碼頭邊上有很多做小吃的人家,我三弟的女人的父親,在碼頭邊賣胡辣湯。他女人回娘家的時候,剛好被賣飯食的漢子看上了,那漢子在大庭廣眾之下輕薄了她,因為我三弟的女人堅貞,他便策劃了一出賊喊捉賊的好戲,壞了那女人的父親的聲譽,讓他在碼頭邊再也沒辦法抬起頭來做生意了!”

“他做了什麽?”房桃枝好奇地問道,她是房大師的女兒。

“他找了一個老人家,給了那個老人家一筆錢,然後,讓老人家主動吃了夾竹桃的花瓣,引起了嚴重的食物中毒。老人家便說是那對兄妹下的毒,那對兄妹和他唱起了雙簧戲,最後,那老人家故意說是收了賣胡辣湯的老板的錢,受胡辣湯老板的指使,來害他們兄妹的。胡辣湯老板百口莫辯,在眾人的逼迫下,還賠償了那對兄妹一大筆錢。”

“這麽可恨!”房桃枝伸手拍了拍桌子,“這對兄妹也太不要臉了!可這跟救你又有什麽關係呢?難道,他們兄妹還有天大的神通,能殺了你不成?你可是堂堂青幫的二當家,若是連對鄉下來的兄妹也怕,傳出去不是笑掉人的大牙嗎?”

二當家的臉有些黑,若非她是房大師的女兒,二當家當即就能讓人把她拖出去,直接打死!

他二當家那是誰都可以恥笑的嗎?

二當家垂下眼皮,遮住了眼裏的怒氣,強忍著脾氣說道:“房姑娘有所不知,那丫頭還真有些邪門。那對兄妹壞了胡辣湯老板的名聲後,又來找了我三弟,哥哥說他已經奪了那女人的清白,讓三弟放了那女人,讓那女人和他雙宿雙飛。那女人被他顛倒黑白地汙了名聲,差點上吊自殺,我三弟氣不過,隔日派人去了一趟碼頭邊,讓那對兄妹向他和他的女人道歉!”

“可是那對兄妹不僅不道歉,妹妹還將我三弟派過去的十幾個人,全都打得奄奄一息了啊!”二當家接著說道。

“哈哈哈哈,”房桃枝樂不可支,癱倒在了椅子上,正在剝的花生都散落了一地,“笑死我了!真是笑死我了!照你這麽一說,那你三弟就是個窩囊廢嘛!”

“桃枝!”房大師厲聲嗬斥了一聲,“怎麽說話的?還不快向二當家道歉。”

“我為什麽要向他道歉?”房桃枝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大師兄一眼,大師兄的表情十分淡漠,一種內斂的矜貴,讓他與周圍格格不入。

燈籠中傳出來的微光,柔和似水,沐浴在他如冰雕玉琢般清冷的俊顏上,讓他看起來如神龕上的神祇一樣,存在於俗世之中,卻又對這俗世持冰冷而又疏離的態度。

她的大師兄是大龍朝五大閥門之一的蕭氏家族的嫡次子,五大門閥可是藐視皇族的存在啊!

俗話說得好,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

她的父親是大師兄的師父,她相信有父親這層關係在,她一定可以成為大師兄養在外麵的一個外室,從此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