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爺,我這是真要租鋪子開呢。”葉瓊丹無奈地說道。
“賣什麽?賣豬下水和野蕨菜?即便你賣得便宜,那東西也不見得有多少人願意吃吧?又不好吃!你看看那些有錢人家,豬下水都拿來煮著喂狗了。人吃的飯食,能跟狗吃的飯食一樣嗎?你這麽做生意,那就不聰明啊!”
“食物不分貴賤,關鍵是廚藝。”葉瓊丹鄭重地說道。
“你能有什麽廚藝?你那兩下子,你當我不知道啊?你能做出七裏鎮上的酒樓的水平的十分之一,那就很了不起了。”王瘸子嗤笑了一聲,從懷裏拿出煙袋,開始砸吧砸吧地抽了起來。
葉瓊丹笑而不語,七裏鎮上的酒樓的水平?她還真看不上呢。
小夥計端了一碗水過來,遞給了王瘸子。
王瘸子接過碗,將涼開水一飲而盡後,忍不住說道:“小夥子,我勸你……我勸你……”
“大爺,您多慮了,”小夥計說道,“葉掌櫃的飯食生意好得很呐,不信,你就留在這兒,看看等扛包工們收工之後,有多少人願意上咱們這兒來吃飯。”
“這不能吧?”
“咋不能呢!你看看就知道了!”小夥子笑著說道。
王瘸子蹙了蹙眉,難以置信地坐在了凳上,又開始抽起了旱煙。
不一會兒,葉清寒也拿著那副裝裱好的字回來了,王瘸子招呼道:“你們店裏有幾個人啊?”
“暫時五個。”
“五個人?發得出那麽多工錢嗎?”王瘸子納悶地問道。
店裏沒人再理他了,大家都忙了起來。
王瘸子自顧自地抽著旱煙,時不時地朝店裏看上一眼,然後,又看了看人來人往的碼頭。
也不知是出於什麽心理,王瘸子真就等在這兒了,他沒有馬上就走。
半柱香的時辰後,工人們收工了,看到了陳記幹糧鋪門口站著的葉瓊丹和葉清寒,立刻朝這邊湧了過來。
“還賣飯食吧?”
“不會改成幹糧鋪了吧?你們家飯食又便宜又好吃,裏麵還有肉,我一天不吃都想得慌呢!”
“就是,感覺最近吃了肉,力氣都大了許多!”
……
“放心放心!我們依然賣飯食!”葉瓊丹大聲說道,“過幾天,咱們家這飯鋪就要開業了!開業三天,通通半價!之後,還是這個價錢,不漲價!”
“太好了!”眾人紛紛說道,大家都覺得這對兄妹做生意很厚道。
眾人都期待著他們早點開業,紛紛開始說起了慶賀的話。
王瘸子被一群人擠到了一邊,差點被掀翻了凳子。
他看著那些爭先恐後地買飯食的人,不僅納悶了起來,這澀口的野蕨菜和發苦的豬下水做的飯菜,真能給人吃嗎?又真有那麽好吃嗎?
他小心翼翼地搬著凳子,坐到了大樹底下,看著這間店鋪火爆的生意,一直持續了小半柱香的時辰,人才漸漸地少了起來。
王瘸子的眼睛有些發紅,這豬下水和野蕨菜的成本可不高,若是他們一直走著薄利多銷的路子,一個月得賺多少錢呐?
葉瓊丹看他是村裏老鄉,特意給他留了一份飯菜,端了過來。
“王大爺,嚐嚐我的手藝吧!”
“你、你這手藝真能好?”王瘸子遲疑地將荷葉包接了過去。
“您吃了就知道了。”葉瓊丹笑了笑。
王瘸子掀開荷葉包,飯菜的香味立刻撲鼻而來,讓他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看起來挺誘.人的,”王瘸子趕緊抓起了筷子,夾了一口野蕨菜放進嘴裏,嚼了幾下,“哎喲,好吃!”
“好吃您就多吃點!”葉瓊丹招呼了他一聲,“我去收拾東西了,就不陪您了。”
王瘸子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份飯後,心滿意足地摸了摸肚子,心想,這丫頭的手藝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著飯菜的滋味,也不必酒樓裏的師傅做得差啊?
酒樓裏的師傅做的菜,他也是吃過的,唐家家底殷實,每次宴請村裏人吃飯,都是直接上鎮上請師傅來家裏做飯的。
看來,這丫頭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該不是應了那句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葉家三房這回要發達嘍!
王瘸子想起之前對葉瓊丹的輕視,一時間有些落不下麵子,便悄悄地邁著腿,低著頭離開了這裏。
店裏的五個人忙活著將中午的飯菜賣完了之後,葉瓊丹露出了一個輕鬆的笑容,對香丫頭說道:“阿香,我陪你去鎮上買點生活用品吧,陳記幹糧鋪的掌櫃一家走得急,後屋裏的被褥等東西都留給我們了,你隻需要買點巾帕、刷牙子、衣服……就行了。”
“行,那我去把被子拿到後院裏曬一曬!”香丫頭趕忙說道。
“大哥,你去通知東坊、西坊賣豬肉的幾個漢子,讓他們以後把豬下水都送到這裏來,對了,還有米鋪和雜貨鋪也別忘了通知啊!”葉瓊丹又說道。
葉清寒點了點頭,他在走之前,將一把傘塞到了她的手中,囑咐道:“別曬著了。”
“知道了。”葉瓊丹接過油紙傘,小臉微紅。
屋外的大樹,將斑駁的樹影落在了她的半邊臉上,而她另一半臉沐浴在了午後金色的陽光裏,她鬢邊有一縷發絲調皮的輕舞在了風中,撩在了她細膩的臉頰上,好似在摸一朵含苞待放的木蓮。
葉清寒的喉結輕輕地滾動了一下,他的目光有些深沉,想伸手將她鬢邊的亂發捋到耳後,可到最後,他手指微動,卻還是忍住了。
葉清寒走後,葉瓊丹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才收回了目光。
身後,香丫頭打簾走了進來,見她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隱隱起了疑心。
不過,她素來老實,也不是個多話、多事的丫頭,便輕輕地搖了搖頭,將這件事情放置到了腦後。
“走吧?”香丫頭說道。
“嗯,我們走吧!”葉瓊丹撐開了傘,下了台階。
兩個姑娘逛了一下午,買了不少東西。
回來的時候,香丫頭問道:“阿丹,你們三房的宅子,什麽時候辦遷居飯啊?”
“遷居飯?”葉瓊丹倒真是忘了這茬兒,她頓了片刻後說道,“這得跟我大哥、二哥商量一下,我覺得也別請太多人了,就把村裏和三房關係好的人請來吃一頓就算了。”
“大房和爺爺奶奶也不請了?”香丫頭怯怯地問道,“爺爺和奶奶恐怕……”
“好吧。”葉瓊丹是不想跟大房和老兩口再有任何往來了,她隻打算讓三房每個月給二老交上足夠的銀子,為他們養老送終。
不過,大龍朝最重孝道,若是不請老兩口,葉青羽心裏會不好受。
至於大房麽?香丫頭這段時間,膽子也稍微大了點兒,倒是跟葉瓊丹抱怨了大房幾句,隻是言辭甚是溫和。
回到鋪子裏後,葉瓊丹幫香丫頭打掃了一下屋子,然後便和歸來的大哥一同回了上河村。
葉瓊丹一回到上河村,便去了葉宅。
隻是還沒進門,她便聽到了二房媳婦擔憂的聲音。
“丹丫頭怎麽回事?讓你收這麽多野蕨菜?能賣得出去嗎?七裏鎮一天能宰多少豬?能留得下多少豬下水?這野蕨菜也得看豬下水的比例來配吧?再說了,野蕨菜和豬下水也不是什麽上得了台麵的吃食,她賣這個一天能掙個幾兩銀子,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她還想賣更多的豬下水和野蕨菜嗎?別說收不到那麽多豬下水,便是食客都沒那麽多。這些野蕨菜到最後,隻能是爛在手裏了!”
“娘,丹丫頭可有本事了!和娘一樣有本事!”雪丫頭嘴甜地說道。
“你就幫她說話吧,”二房媳婦放緩了語調,“你們姐妹三個,像是被她迷了心竅一樣!我不是說她沒本事,隻是擔心她步子邁太大了,怕扯著胯!”
剛巧院子裏還坐著幾個村婦,她們一聽這話,便七嘴八舌地嗤笑了起來。
“一天賺幾兩銀子?葉尤氏,你怕不是在說胡話呢?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有那麽大的本事?那不是比男人還厲害了?”
“就是!自古以來,男人才是天,我才不信她能翻了天呢!”
“她要是一天能賺幾兩銀子,我就把腳上這雙鞋給吞下去!”
……
葉瓊丹推門走了進來,那幾個嘲笑她的村婦,非但沒有覺得羞愧,反倒還嘻嘻哈哈地說起了她。
“咦,這不是那個一天能賺幾兩銀子的丫頭嗎?咋還回葉家這窮地方呢?”
“可不是嘛。”
“每天的幾兩銀子不是我賺的。”葉瓊丹說道。
幾個婦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鄙夷神色。
“每天的幾兩銀子是我、我大哥、香丫頭等人一起賺的,”葉瓊丹從懷裏掏出九錢銀子,遞給了二房媳婦,“這是二房今天的分紅。”
二房媳婦歡歡喜喜地收了銀子,朝那幾個村婦麵前啐了一口:“看到了沒?九錢銀子!我們二房占十分之一的分紅呢!”
那幾個村婦立刻眼紅了起來,不過,也沒敢盡信。
二房媳婦當著他們的麵,狠狠地將銀子咬了一遍。
今日,大房一家都到鎮上去了,而老兩口又在地裏忙活,二房媳婦才敢在家裏耍威風。
要是他們都在,二房媳婦肯定會低調,因為怕到手的銀子被他們給搶走了。
幾個村婦雖然沒有盡信,卻也感覺在葉家被打了臉,一個個悻悻地準備回家了。
哪知道,第一個要走的村婦才剛開門,就撞上了王瘸子。
王瘸子第一眼便看到了二房媳婦,興奮地說道:“葉尤氏啊,你們家要跟著三房賺大錢了!”
幾個村婦一聽,悚然一驚。
王瘸子慢慢地挪了進來,一邊挪步,一邊唾沫橫飛地說著今天在碼頭邊上的所見所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