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想買點什麽啊?”一個夥計熱情地迎了上來。

“我想做個匾額,過幾天我的店鋪就要開業了,”葉瓊丹想了想,“就叫九味飯鋪吧,食物有八味,酸、甜、苦、辣、鹹、腥、澀、衝,譬如人生。可人生哪裏像食物那麽簡簡單單地隻有八味呢?不如叫九味飯鋪。”

“好一個九味飯鋪,沒想到你還有點兒文化嘛。不知道你這飯鋪打算開在哪兒啊?”趙如意刺耳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趙家過幾天也有個鋪子要開業,因此,她也過來訂牌匾了。

“開在碼頭邊,用原來的陳記幹糧鋪改做飯鋪。”葉瓊丹淡淡地說道。

“我說了要把鋪子租給你了嗎?你何來的自信?”趙如意走進木工店裏,嘲諷地說道,“你這匾額還是別做了,做了也是白做。”

葉瓊丹沒有理她,對小夥計說道:“就叫九味飯鋪了,你們這裏有哪幾種材質可供選擇?規格呢?”

“你沒聽到我的話嗎?”趙如意見她沒有將她放在眼裏,不由得更是生氣,“那半邊街上的鋪麵都是我趙家發出去的,得罪了我趙如意,還想租我趙家的鋪子,簡直是癡心妄想!”

葉瓊丹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清冷而又淡漠:“你是不是很自卑啊?”

“我哪裏自卑了……”

“你要是不自卑,何必處處為難我?你在害怕陶安平被我搶走嗎?”葉瓊丹露出了一個平靜的笑容。

正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葉瓊丹隨口的一句話,卻是戳中了趙如意的痛腳。

趙如意發現自從他們去衙門立了公證,說是再不往來之後,陶安平就變得更加魂不守舍了。

他經常會找借口出門,然後,徘徊在碼頭附近,時不時地往那間鋪子裏瞅兩眼。

趙如意不明白,她哪裏比不上那個鄉野丫頭了?

陶安平憑什麽為一個鄉野丫頭神思不屬,而看不到她的好?

“你把陶安平當個寶,就以為全世界都把陶安平當個寶了?不好意思,在我眼裏,他還真沒那麽重要,我和他之間頂多比陌生人稍微熟一點點,這個‘一點點’你可以忽略不計,”葉瓊丹挑了挑眉,“還有,不要在別人身上找優越感,否則,你會越活越狹隘。”

“狹隘又如何?高尚是別人該做的事,而我,隻需要把錢往你臉上砸就好!因為這樣我會很爽,而你會很慘!”

“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就沒有想過,日後你有求於我的時候,會有多難堪嗎?”葉瓊丹頗有深意地問道。

“我相信風水不會轉得那麽快,不牢你費心了,”說著,趙如意將葉瓊丹擠到了一邊,對小夥計說道,“先做我的牌匾吧,我要做一麵榆木牌匾,按照常規的尺寸來做就好。”

“八兩銀子。”小夥計回答道。

“先給我做吧,我出十兩銀子。”葉瓊丹說道。

“十五兩!”

“二十兩。”葉瓊丹麵不改色地說道。

“三十兩!”趙如意瞪了她一眼。

“五十兩。”葉瓊丹迎上她的目光,麵無表情地說道。

趙如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倒是不想再往上加價了。

可是在誰麵前落了麵子都可以,在葉瓊丹麵前落了麵子,那就是不可以!

“五……五十五兩……”她掐了掐掌心,深深地抽了一口氣。

“嗯,讓給你了,你先做吧。”葉瓊丹朝她揚起了一個淺淡的笑容。

“你故意的?”趙如意凶狠地睨著她。

“沒有啊,”葉瓊丹施施然地將錢袋放在了櫃台上,微微拉開,“我剛好隻帶了五十兩出門罷了。堂堂七裏鎮首富的女兒,不會是連五十五兩銀子都出不起吧?”

兩人的爭執,引來了店裏其他客人的窺視。

在眾目睽睽之下,趙如意的臉有些泛紅:“即便我不出五十五兩銀子,你也會出五十兩銀子訂個牌匾嗎?”

“會吧?畢竟,輸給了我,你會不開心啊。讓你不開心,比這五十兩銀子重要多了,誰讓你一直讓我不開心呢。”葉瓊丹雲淡風輕地說道。

趙如意當然不想再看葉瓊丹得意下去,哪怕她心裏明白,花五十五兩銀子去做一個牌匾,實在是不值得。

可是一來,兩人的爭執落在了大庭廣眾之下,她趙如意從小到大驕傲慣了,丟不起那個人;二來,葉瓊丹是她的情敵,她已經在感情上落於下風了,不能在自己最有底氣的財富上再次落於下風。

趙如意隻覺得騎虎難下,左右為難。

葉瓊丹沒理會她的糾結,直接當她不存在似地將錢袋朝小夥計推了過去:“匾額做成紅底銀字吧,我要的比較急……”

趙如意見葉瓊丹又無視了她,不由得怒從心起,解開錢袋開始掏錢:“五十五兩銀子,我先做!”

小夥計有些為難了:“凡是總有個先來後到的規矩,我去問問掌櫃的……”

就在這時,掌櫃走了過來:“順子,會不會做生意的?當然是價高者得!”

趙如意得意地睨了葉瓊丹一眼,卻又被葉瓊丹給無視了。

她和店家訂好了牌匾後,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出去。

趙如意走後,掌櫃問道:“姑娘還願意花五十兩銀子做個匾額嗎?”

葉瓊丹微微一笑,吐出六個字:“你在開玩笑嗎?”

此言一出,在一旁窺視的人都笑了起來。

掌櫃有些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訥訥地說道:“那姑娘有什麽要求呢?”

葉瓊丹將自己的要求說了出來,雙方談妥了之後,葉瓊丹交了八兩銀子,約定三天後過來拿貨。

趙如意走了之後,越想越生氣,氣得把裙子都揉皺了。

她今天也無心做事了,回到陶家便將陶安平訓斥了一頓,又搬了一張椅子坐在了書房裏,麵對麵地盯著陶安平看書。

陶安平覺得委屈極了,越發後悔娶了她。

這成婚才多久,兩人就猶如結了仇,往後的幾十年還能過下去嗎?

就在陶安平出神的時候,門外響起了丫鬟慌亂的叫喊聲:“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趙老爺出事了!”

“有事就好好說,急吼吼地成何體統?”趙如意訓了這丫鬟一句。

“少……少夫人……趙老爺真的出了大事……”丫鬟委屈地低下了頭,“他、他咳血了。”

“怎麽回事?”趙如意的麵色凝重了起來。

“昨晚下了大雨,老爺出了一趟門,回來了之後,就覺得有些不舒服,”丫鬟仔細地說道,“今日一早,老爺咳了一口血,立刻便命人去濟和堂請了大夫,大夫過來了之後,瞧不出是什麽毛病,又將濟和堂醫術最好的老大夫請了過來。”

“老大夫怎麽說?”

“老大夫也瞧不出是什麽毛病,他說……他說……”

“他說什麽?你倒是快說啊!”趙如意急的打人的心都有了。

“他說有個人或許能瞧出老爺的毛病,還有辦法治好,”丫鬟硬著頭皮說道,“那個人就是葉瓊丹!”

趙如意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冷笑了一聲說道:“原來在這裏等著我呢!不必聽他們胡說八道,差人去清河縣請大夫吧,若是清河縣裏的大夫治不好我爹,那就差人往夷陵郡請大夫!”

“是。”丫鬟趕忙說道。

“一個鄉野的黃毛丫頭,還妄想我去求她?下輩子吧!”趙如意冷哼了一聲,又開始惡狠狠地盯向了陶安平,見陶安平自從聽到葉瓊丹的名字後,便走神得更厲害了,便厲聲嗬斥道,“還不快看書!”

陶安平連忙將視線移到書上,音調沒有任何起伏地念了起來:“夫人之初者……”

窗外,夏日蔭蔭,兩隻黃鸝相互依偎,啼叫聲婉轉動人。

窗內,簾影重重,兩人貌合神離,各有所思。

碼頭,陳記幹糧鋪。

鋪子裏所有的人都開始動手,開始清理這個鋪子,雖然開業還得等幾天,但是這鋪子得提前打掃幹淨了。

鋪子裏的四個人,花了一個時辰將鋪子收拾幹淨之後,葉瓊丹喘了口氣,搬了一條長凳放在了門口休息。

門外有一棵大樹,樹影落在了石階上,給門口帶來了一絲清涼。

她閉了閉眼睛,享受著光影在臉上晃動的溫柔之感,一頭青絲垂了下來,如同潑墨。

“誒……誒,是丹丫頭嗎?”王瘸子遲疑地喊了一聲。

葉瓊丹睜開眼睛,看著這個同村人。

“王大爺,您怎麽過來了?來來來,坐一會兒,看您滿頭大汗呢!我讓夥計給你倒一碗水。”葉瓊丹對老人家客氣地說道。

“這是你做長工的店鋪?怎麽空空的啊?”王瘸子慢慢地走了過來,坐在了長條凳上,“這裏以前不是個生意很紅火的幹糧鋪子嗎?現在這些幹糧都到哪兒去了呢?”

“幹糧都賣了。我打算租了這個鋪子,開個飯食鋪。”葉瓊丹也不打算瞞著村裏人了,要瞞也瞞不了多久,實在沒有多大的意義。

“你租?你在逗我笑吧?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哪來的錢?”王瘸子搖了搖頭,“賺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你王大爺賺了一輩子的錢,到老了,手裏也沒餘下幾錢銀子!”

“我真的打算租了這個鋪子。”葉瓊丹鄭重地說道。

“年輕人啊,說話就是不慎重,你說這牛皮萬一吹破了,你還咋回上河村見人呢?”王瘸子擺了擺手,“你放心吧,我就當你在說胡話,這話我不會往村裏傳的。不過以後,你可不能再跟村裏的其他人這麽說了,你王大爺厚道,不代表別人也厚道。這話要是傳回了村裏,指不定別人要怎麽笑話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