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可以開業了,”葉瓊丹笑著說道,“多謝大人提的那副字。”

“不必客氣,”縣令咽了口口水,“我倒是有些想念你上次送來的飯菜了。”

“大人若是喜歡吃,我經常讓人給您送一些,就怕您會吃膩了。”葉瓊丹從善如流地說道。

“那就不必了,”縣令搖了搖頭,清正廉直地說道,“百姓們做點生意也不容易,本大人不能吃白食。”

葉瓊丹走後,縣令摸了摸胡子,看了一旁的師爺一眼:“明天的事情多嗎?”

“明天沒什麽事情。”師爺想了片刻後說道。

“嗯,那就安排下去吧,這段時間本大人想去各大鎮上走走,體察民情,”縣令滿意地點了點頭,“先去七裏鎮吧,那畢竟是咱們大龍朝北大運河的起點,你說對嗎?”

“大人英明。”師爺連忙點頭,卻在心中暗想,大人不會是想吃這葉姑娘家的飯菜了吧?

葉瓊丹回到碼頭邊的鋪子之後,將房契和地契交給了葉清寒。

二房媳婦看到那房契和地契後,眼都直了:“哎喲,丹丫頭,你這是走了什麽狗.屎運了?居然治好了趙老爺的怪病,還借此拿到了這間鋪子的房契和地契,這可真是了不得啊!以後咱們還做什麽生意啊?把鋪子發出去,每個月收租不是更賺錢嗎?”

“你算算收租和做生意,哪個能賺更多錢?”葉瓊丹涼涼地說道。

“那要不把這鋪子賣了,咱們租旁邊的鋪子?這錢不是就到手了嗎?”

“這間鋪子風水好。”

“就你還懂風水呢?”二房媳婦嗤笑了一聲,“你也就勉強認得幾個字罷了。”

“鋪子我堅決不賣。更何況,我也不缺賣鋪子的錢,”葉瓊丹看向葉清寒,“大哥,那些首飾拿去當鋪當了嗎?”

“當了,剛好二百兩銀子,”葉清寒將銀票拿出來遞給了她,“拿著零花。”

“二百兩銀子?哪來的?”二房媳婦又看直了眼。

葉瓊丹將今天早上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二房媳婦聽後,笑得直不起腰:“果然,這惡人還得惡人磨啊,大嫂總算是吃虧了!丹丫頭,幹得漂亮!你應該多要點銀子,讓她更淒慘一些!她那種人,窮死都不足惜!”

大房媳婦以前也沒少欺壓二房媳婦,二房媳婦有心反抗,無奈老爺子、老太太在上麵壓著,她也隻能一次次吃虧受氣,葉瓊丹這次坑了大房媳婦二百兩銀子,讓二房媳婦看她也順眼了許多。

“對了,這遷居飯能不能改個日子啊?”笑夠了之後,二房媳婦一邊嗑瓜子一邊說道,“老二說他還有點兒活沒幹完,要晚幾天才能回來。”

“二伯當初待我們一直不錯,那就改個日子吧?”葉瓊丹征詢地看向葉清寒。

“嗯。”葉清寒順著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因為改日子要重新通知大家,因此,兩人便早早地回了上河村,重新商定了一個良辰吉日,告訴了要宴請的人。

戌時,葉家老宅。

夏日晝長夜短,哪怕到了戌時,天色依舊很亮,大家幹完了田裏的活兒之後,女人們進了廚房忙活,男人們則在村裏嘮嗑。

遠遠地,就有人瞧見大房的兩個孫子,摟著葉奉先搖搖晃晃地朝這裏走了過來。

“我……我還要喝……我不回去……我要醉倒在美人的懷裏……回……回去了會被罵的……我不能回去……回去了……他們知道我被開除了……今年中舉更沒希望了……他們會怎樣看我呢……”葉奉先大著舌.頭說道。

“爹,這事兒也不能怪你!你就乖乖讓兒子扶著你繼續走,扶著你回家好嗎?”大房長孫葉繼剛無奈地說道。

“是啊,爹,咱們回去吧,爺爺奶奶一定會想辦法替咱們解決這件事情的,”大房次孫葉繼武頗不在意地說道,“再說了,爹你不是一直嫌學業繁重,使你疲憊不堪嗎?正好乘著被開除的這段時間,在家裏多玩一會兒。”

葉繼武一點兒也不喜歡讀書,他就想著以後走後門,讓家裏花錢找縣令捐個童生。

在三人的對話中,村民們隱約猜到了一些事情,便迫不及待地又湊到葉家門外看熱鬧去了。

葉繼剛在眾人的圍觀中,隻覺得十分難堪,又不好意思對他們發火,這要是一發火,不就顯得惱羞成怒了嗎?

兩兄弟艱難地將父親扶回了家,葉家大房在院子裏擺了一個大桌子,這才剛端上飯菜,正準備用晚膳,就見葉奉先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一伸手便掀翻了整個桌子,讓桌上的飯菜撒了一地,盆碗碟子也碎了一片。

葉奉先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這猛地一用力掀桌子,自己也打一個趔趄,竟是直接就摔在了養雞的柵欄裏,額頭被柵欄的木樁給戳得流出了血。

“哎喲,我的大兒子誒,你這是怎麽了?”老太太連忙上去扶他。

“滾開!你給我滾開!”葉奉先發起酒瘋來,連自己的老娘都開始用力推,推得她一個腳步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得她腰傷複發,又開始叫喊起來。

“怎麽回事?今天又不是休沐日,你們三父子怎麽這個樣子回來了?真是成何體統!”老爺子很憤怒,拿拐杖用力在地上敲了幾下!

“爺爺,”葉繼剛為難地看向他,極為難堪地說道,“我們……我們被旌德學堂開除了……”

“什麽?”老爺子一陣激動,差點背過氣去。

大房媳婦連忙過來,拍了拍他後背給他順氣。

“怎麽回事?”老爺子鐵青著臉問道。

“今天上午,旌德學堂的院長突然召集了所有學生,當著眾人的麵,說起了昨晚發生在趙老爺家裏的一件事……”葉繼剛硬著頭皮將事情說了出來,“院長十分生氣,認為我們葉家將他弟弟的性命視為兒戲,所以,要嚴懲我們。”

“怎麽會這樣?”老爺子臉色慘白,搖搖欲墜。

“冤孽啊!冤孽啊!真是冤孽啊!葉瓊丹這個討債鬼,早知道她會把我們葉家害得這麽慘,當初在她出生的時候,我們就該一把掐死她,”老太太怨恨地說道,“老爺子,我們絕對不能放過她!絕對不能放過她!”

老爺子沉浸在悲痛之中,沒有說話。

大房媳婦伸手都快掐爛了帕子,她冷靜了一會兒後說道:“這件事情,一來是飄絮那個小賤人不會辦事,若是這件事瞞天過海,沒再生出事端,那我們大房的幾個讀書人會惹禍上身嗎?二來,當然也是葉瓊丹不留情麵,她當初竟然瞎貓碰到死耗子地治好了趙老爺的怪病,為什麽不趁機給我們大房求求情?她不仁,就休怪我們不義!”

事實上,若是葉瓊丹不知道大房和老兩口想過要打死她,然後對外稱她暴斃,再將她的屍體拖到趙老爺麵前去賠罪,以換來趙老爺不遷怒於大房三個讀書人的結果,她還會替他們求個情。

可當時她都從那個丫鬟的口中,得知了這麽涼薄而又殘酷的真相,她要是再以德報怨,那她就是活該被人害的二傻子了!

“把飄絮給我關到柴房,三天不許給她吃喝!”老爺子簡直是恨毒了飄絮,語氣極為強硬。

飄絮哭著為自己辯解了起來,卻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憐憫,膀大腰圓的大房媳婦得意地將她推進了柴房,鎖上了柴房的門。

“明天葉瓊丹在鎮上的鋪子不是要開業了嗎?咱們就上門砸東西去,讓她這鋪子開不成!”大房媳婦惡狠狠地說道。

老爺子雖然覺得這麽做有些丟臉,但是到最後還是沉默了下來。

次日上午,碼頭鋪子。

七裏鎮作為大龍朝北大運河的起點,碼頭邊無論那一天,往來的人都是絡繹不絕。

卯時末,城北木工店的夥計們搬來了新做好的榆木牌匾,他們卸掉了碼頭邊陳記幹糧鋪的牌子,掛上了新的牌匾——九味飯鋪。

這牌匾一掛上,立刻引來了不少文人墨客的討論。

“食物有八味,這飯鋪卻叫九味飯鋪,不知這多出的是那一味?”

“那自然是心頭的‘別是一番滋味’,人生之味啊。”

“這個名字妙,想必想出這個名字的人,必有一顆七竅玲瓏心。隻是腹有詩書之人,當氣質高華,又怎會開一個專為下等人供飯的粗鄙飯鋪呢?”

……

葉瓊丹聞言,對門外的這群文人墨客說道:“富貴當思原由,英雄不問出處。一道食物的價值不取決於食材本身,而在於它給人們帶來的美.妙滋味。與食材一樣,人人生而也不平等,可所有人的味覺卻是一致的,我們愛甜、酸、鹹,不愛苦、澀、腥,就猶如我們每個人都有讀書的權力一樣。男子讀書,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女子讀書,在民間亦可經商、教書,在宮中更可貴為皇上身邊的秉筆尚書。”

“所以,何不拋下偏見,來見證這些食材帶來的味覺奇跡呢?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葉瓊丹指著店內裝裱好的一幅字說道,“你們看,連縣太爺也吃過我家的飯食,還特意為我家的飯食提了四個字‘別出心裁’!”

“好一個富貴當思原由,英雄不問出處!”

“好一個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這位年紀輕輕的掌櫃,真是一個妙人啊!今日要是不嚐嚐他們家的飯菜,倒是顯得我們落了俗氣了。來來來,我們都來試試連縣太爺都讚不絕口的飯菜,到底有多好吃!”

……

那些文人墨客聽了葉瓊丹的一番言論後,已是對她欽佩不已,再聽她說縣太爺也吃過她家的飯菜,並且很是讚賞之後,就更是躍躍欲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