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二房媳婦冷笑了一聲。
“夫人,付某這回誠心誠意地想跟你談一樁生意啊,”付管事拍了拍手,一個小廝提著一個小箱子走了進來,打開了箱子,“這裏是一千兩現銀,請夫人過目。”
小箱子裏的銀子碼得整整齊齊,在午後的陽光下,散發著光澤。
二房媳婦即便被銀子的反光晃得眼睛疼,也不肯移開目光,她貪婪地抓了兩塊銀元寶,在嘴裏用力地咬了起來。
“哎喲……真銀子啊,是真銀子啊!”二房媳婦激動地說道。
她伸手想將箱子扯到自己的懷裏,不料,那個小廝卻快她一步,先行移開了錢箱,然後,又開始往二房媳婦手裏掰扯銀子,直到掰扯出了一身汗,才將那幾塊銀子掰扯回來,又放進了錢箱中。
二房媳婦依依不舍地咽了口口水,隻覺得屁.股上像是長了釘子似地,怎麽也坐不住了。
“銀子給了又收回去,做生意哪有這樣的道理?付管事還真是一點誠意都沒有啊,既然如此,那也就沒必要再談了。”二房媳婦起身,作勢要走。
“夫人別急,”付管事又從懷裏拿出了三張契約,“隻要夫人簽了契約,把處理野蕨菜、豬下水的秘訣和那些菜的菜譜告訴我,那麽,你不僅可以得到一千兩銀子,待我們拿著這些東西在大龍朝北方的每個碼頭上都開了一個飯鋪之後,你還能拿到這些鋪子十分之一的分紅,按月結算!”
“你、你說什麽?整個北方所有碼頭的鋪子的分紅?”二房媳婦驚呆了,“這不可能吧?這世上還能有這樣的好事?”
“你得感謝小葉掌櫃的不識相啊,否則,又哪有你今日這麽好的機會?夫人在九味飯鋪,每個月大概能分到八十兩銀子的分紅吧?”付管事靠在椅背上,微微抬起下巴,像是一個局麵的掌控者,帶著從容的微笑。
“沒錯,”二房媳婦點了點頭,冷笑了一聲,“錢的確是太少了,要不是因為是一家人,我尤月娥抹不開臉麵去鬧,能由得她這麽欺壓我們二房?”
“夫人說得沒錯,”付管事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凝視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若是夫人肯和武氏商會合作,從此讓武家在北地的小、中、大碼頭開了一千家飯鋪呢?夫人每個月便能拿到八萬兩銀子了,夫人一年便能拿到九十六萬兩銀子了,難道夫人不心動嗎?”
付管事在說這話的時候,譏諷地暗想,我忽悠你一個沒見識的村婦,還不簡單?
二房媳婦的確是動心了,她舔了舔嘴唇,貪婪地看著擺在麵前的那三張契約。
“夫人,隻要你按了手印,那麽,一年後,你就會有九十六萬兩銀子了,你就會成為整個夷陵郡的首富了!”付管事加重了語氣,示意小廝將印泥拿出來。
小廝從懷裏摸出印泥,揭開了印泥的蓋子,放到了二房媳婦的麵前。
二房媳婦望著印泥,將手伸了過去。
就在付管事以為她會蘸上印泥,給三份契約蓋上手印的時候,二房媳婦的手頓住了。
她收回了手,又拿起筷子夾菜吃了。
“這麽好的機會放在眼前,為什麽不把握住呢?”付管事極力維持著鎮定,心裏已經有些焦急了。
“這是個大事兒,我得好好想想,”二房媳婦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菜,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你們先出去吧,我一時半會兒想不出清楚,別耽誤你們的事兒了,我知道像你們這種大忙人,每耽誤的一刻鍾時間,都要少賺一兩銀子呢,跟我們這種屁民可不一樣!”
“夫人,付某相信你是個聰明人,一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我尤月娥又不傻,哪能放著九十六萬兩銀子不要呢?九十六萬兩銀子砸在我頭上,那可不是我祖墳冒青煙了,那是我祖墳著火了啊!那是我這先人的棺材板都壓不住了,非要給我送錢呐!隻是突然間有了這麽多錢,我有點心慌,我想靜靜,”二房媳婦蹙了蹙眉,“你們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甭理會我這沒見識的村婦了。我人在你們武家的酒樓,又跑不了。”
付管事無奈了,隻好說道:“好,那付某便給夫人一個安靜的環境,若是夫人想清楚了,隻管在這三份契約上按下手指印就行了,這契約我們一人一份,再送一份去官府登記。夫人按完了手指印後,請在出門時把契約交給我的貼身小廝,到時候,他一定會把那一千兩銀子給你!”
說罷,付管事就離開了雅間。
小廝提著那一箱銀子,也跟著離開了。
雅間裏立刻安靜了下來,隻能聽見二房媳婦咀嚼的聲音。
二房媳婦不緊不慢地吃完了一桌飯菜,摸了摸滾圓的肚子,連連打嗝,喝了好幾口茶水才壓下來。
這一壓下,卻又因為吃得太多,給吐了出來。
二房媳婦望著吐出來的雞鴨魚肉,心裏很是遺憾。
她的目光在那份契約上停留了一瞬,無聲冷笑。
她尤月娥都活了幾十年了,還是那做夢的少女麽?
她倒要看看,這份契約上到底寫了什麽,又是否真的具有法律效力。
二房媳婦抽出了其中一份契約,折疊好了之後,小心地塞進了自己的衣服裏襯中,然後,裝出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推開了門。
“夫人按好手印了?”小廝連忙問道。
“還沒靜好,”二房媳婦擺了擺手,“估計還得再靜個幾日。你放心,絕對不超過三日!”
“那……好吧。”小廝為難地點了點頭。
“我是你們付管事的貴客,點些菜打包帶走,沒問題吧?”
“待我問付管事一聲。”小廝硬著頭皮說道。
“還要問一聲?你們酒樓這麽小氣巴拉,連給貴客送些飯菜都舍不得,我看遲早要完啊!”二房媳婦冷笑連連,“我可是馬上就要成為夷陵郡首富的貴客,你們得罪得起嗎?”
這小廝實在不是牙尖嘴利的二房媳婦的對手,落荒而逃。
片刻後,小廝回來了,恭恭敬敬地對二房媳婦說道:“付管事同意了,請夫人點菜吧。”
“行!”二房媳婦下了樓,來到了一樓的大堂中,指著最左側的四個牌子說道,“這是什麽?”
“這是四道開胃鹹菜。”小廝回答道。
“還有鹹菜嗎?”
“沒了。”
“好,那就這四個……”
小廝嘲諷地暗想,果然是沒見識的村婦,幾道鹹菜就能打發了。
不料,二房媳婦說道:“那就這四個不要,牆上其他的菜,全給我來一遍!順便再來幾個人,將我把這些飯菜送到從清河縣回七裏鎮的馬車上去。”
“那些湯湯水水……”
“那就送幾個盅子、瓦罐啊,很難嗎?”二房媳婦撇了撇嘴,“你們大酒樓還缺這幾個錢啊,我都替你們害臊喲!”
小廝被她說得有些臉紅,然而,心底又覺得她的臉皮實在是太厚了,吃了還拿就算了,居然還要倒打一耙!
算了算了,這種人還是不要和她多做計較了!
小廝去了一趟後廚,吩咐廚房的人趕緊把菜都做出來。
好在這時候是大下午,也沒到飯點兒,酒樓裏也沒什麽生意,再加上大多數菜都是提前做過一些加工的,因此,半個時辰後,二房媳婦要的菜就辦起了。
二房媳婦跳上酒樓的板車,坐在一堆打包好的飯菜裏,讓人推著她來到了鎮上租馬車的地方。
酒樓的人付了包車的錢之後就離開了,二房媳婦對馬車夫說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對麵問點兒事情。”
車馬行的對麵擺著一個小攤,攤子後麵坐著一個半老的書生,書生在這裏賣些字畫、替別人寫信讀信。
二房媳婦走到書生對麵坐下,小心翼翼地往周圍看了看,見附近沒有人盯梢後,才抿著唇將自己偷出來的那份契約拿了出來,遞給了書生。
“你幫我看看這個。”
書生說道:“十文錢。”
“你先看。”二房媳婦急切地說道。
書生攤開契約,逐字逐句地念了起來。
越是往下念,二房媳婦的臉色就越是陰沉。
待書生念完之後,二房媳婦冷笑了一聲,咬牙切齒地罵道:“好你個黑了心肝的付管事,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還想糊弄老娘?欺負老娘不認字,在契約上寫著讓老娘心甘情願地把方子和菜譜給你們,還分文不取?老娘要是按了手印,那老娘這幾十年,就算是活到狗肚子裏去了!”
二房媳婦一把奪過契約,撕了個粉碎,卻還嫌不解氣,又將紙屑扔到地上踩了兩腳。
“大姐,十文錢。”書生說道。
二房媳婦扣扣索索地從錢袋裏掏出五個銅板,扔到了桌上,冷著臉說道:“就這些!”
“大姐,你這……”
“真當你讀了點兒書,就一字值千金了啊?給你五個銅板已經是看得起你了,再敢糾纏,這五文錢你都別想拿走!”
說罷,二房媳婦起身睨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當二房媳婦坐著馬車回到七裏鎮的碼頭上後,今日的晚飯已經賣完了。
她指揮著馬車夫將車上的飯菜搬了進來,琳琅滿目地擺了好幾個桌子。
香丫頭一邊掃地一邊問道:“娘,今兒個是什麽好日子,你怎麽買了這麽多菜啊?老貴了吧?”
“不是你娘買的,是別人送的,”二房媳婦將下午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末了,看了葉瓊丹一眼,“阿丹,你二伯娘對你真心誠意吧?你以後啊,可莫要辜負了你二伯娘的一片心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