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瓊丹笑著瞅了她一眼,看破不說破。
二房媳婦是什麽樣的人,她還能不明白?
若是一千兩銀子真給了她,全國所有碼頭的鋪子每個月十分之一的分紅也真給了她,她會不泄露方子和菜譜?鬼才信!
“行,二伯娘你勞苦功高、宅心仁厚,能請來你在咱鋪子坐鎮,那是咱鋪子的福氣!”葉瓊丹違心地說道。
“你曉得就好!”二房媳婦自如地接受了她的誇讚,樂滋滋地說道,“你們帶些菜回去,給我那兩個丫頭吃吧,給他們帶夠今晚和明天一天的量,我這兩個丫頭自小也沒吃過什麽好東西。”
她從那些打包好的菜裏麵挑揀了一番,將雪丫頭和海丫頭愛吃的菜全都挑了出來,末了,才像想起來似地,又將一份涼拌黃瓜絲兒加了進去,笑盈盈地說道:“阿丹啊,可別說二伯娘不疼你,這份爽脆的涼拌黃瓜絲兒,你和清寒、青羽就拿去下飯吧,咱們莊稼人沒那麽多講究,隻要能嚐到個鹹味兒,一頓飯很快也就能下肚了。”
“我謝謝你啊。”葉瓊丹扯了扯嘴角。
“客氣什麽?”二房媳婦哼著小曲兒,進廚房洗碗去了。
香丫頭尷尬極了,拿了七八樣葉瓊丹愛吃的菜,訕笑道:“阿丹,你別跟我娘計較啊……”
“不會呢,這菜你還是放回去吧,”葉瓊丹推拒道,“免得二伯娘回頭又說你。”
“不行,你得拿回去,我娘那裏我去說。”香丫頭堅決地說道,葉瓊丹對她宛如有再造之恩,她想對她湧泉相報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吝嗇一些飯菜?
葉瓊丹隻好收下了這些菜,和葉清寒一起回了上河村。
兩人下了驢車之後,葉瓊丹從香丫頭從給她的菜裏,拿了一份給老驢頭,又送了兩份給陳叔。
這一路上,兩人依然遇見了不少村裏的姑娘。
有些姑娘較為害羞,遠遠地瞧見了葉清寒,便別開了頭,悄悄地紅了臉,可又舍不得離開。
有些姑娘則裝作不經意地路過了他身邊,在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加大了音量,想引起他的注意。
還有些姑娘則壯著膽子走上前,跟葉清寒打了個招呼,還想和他搭訕。
不過,葉清寒的態度很冷淡,甚至,身上的冰寒氣息越來越重,越到後麵,姑娘們就越是不敢過去打招呼了。
落日如丹,層巒疊嶂,一群暮鳥歸巢,幾縷炊煙嫋嫋,晚風拂樹梢。
葉瓊丹望著這夏日黃昏的好風景,唇邊帶著淡淡的淺笑,深深地吸了一口草木的清香,加快了回家的步伐,腳步如點水的蜻蜓般輕盈。
葉清寒的目光流連在她身上,連周身的冰寒氣息,都為她漸漸散開了。
進了新宅的大門後,葉瓊丹的目光,不期然地又迎上了毛春的雙目。
今日的毛春穿著一件淺綠色的單衣,下麵套著同色的長裙。
她的衣裳上繡著幾支雅致的月桂,正在月色下舒展著枝葉與細小的花兒,她的長裙上繡著一層秋水,秋水上飄著點點細碎的小桂花,這身衣服穿上去,使她看起來溫婉如水,令人生憐。
“丹兒,葉大哥,你們回來啦,廚房裏有剛放溫的茶水,我去給你們倒,”毛春含著淺笑,施施然地說道,“丹兒,你今天的這身衣服,穿得可真好看。”
葉瓊丹瞅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她穿得隻是一身很普通的石青色衣裙,隻因姿容出眾,看起來倒像是含苞待放的石斛一樣,別有一番韻致。
她連忙回頭看了葉清寒一眼,卻見葉清寒走到水井邊,很輕鬆地便將高高的桃樹枝拉了下來,摘下了幾顆成熟的桃子,又細細地用井水將桃子上的每一根絨毛都洗掉了。
桃樹和石榴樹的光影落了下來,籠罩在了他的臉上,透著一種如同冰裂紋瓷器般的靜美。
她走過去蹲了下來,他給她遞了一個紅彤彤的桃子。
“一天兩個,吃多了傷胃。”他細心地叮囑道。
“我們一人兩個。”葉瓊丹將桃子放倒了他的唇邊。
葉清寒咬了下去,甜美的汁液盈入了他的口中,她灼灼的目光更是令他心動。
這一刻,時光很慢,餘輝很暖。
她微笑著又從他手裏又拿了一個桃子,與他四目相對,吃完了整個桃子,兩人都覺得這桃子特別甜,然而卻又下意識地忽略了那甜味。
直到一隻飛鳥鑽進了碧綠的桃樹中,掃亂了幾片葉的光影,才讓葉瓊丹扔了果核,站了起來。
她起身的時候,海丫頭地從葉青羽的房裏走了出來,對她說道:“阿丹,今日多虧了毛春,否則,咱家哪能大變樣呢?”
葉瓊丹這才開始仔細打量宅子,發現宅子被打掃得非常幹淨,便對整好端著兩碗茶走出來的毛春說道:“真是辛苦你了,你是客人,哪能讓你做這些粗活呢?”
“不辛苦,這些事情我平常在家裏也做慣了,一日不做,心裏就不舒坦,”毛春將兩碗茶放在了院子裏的石桌上,“我現在和你們不都成了好朋友嗎?你們現在那麽忙,我身為朋友,自然應該幫你們分擔些力所能及的事。”
葉瓊丹哪能不清楚毛春的那點小心思?
她沒有喝茶,反倒是去了自己的房間,將自己的梳妝奩給拿到了石桌上來,客套地說道:“我最近買了些首飾,你看看喜歡哪些,多挑幾樣也無所謂。”
“不用了。”毛春笑得一臉純真。
“你還是拿著吧,耽誤了你一天的功夫,也怪不好意思的,”她將梳妝奩中最貴重的三樣首飾擺了出來,推到了她的麵前,“你的繡活兒好,平時收的工錢應該不低,這是我補償你一天的損失,我也是窮過來的孩子,知道莊稼人賺兩個錢不容易。”
“丹兒,真的不必了,我來舅舅這兒小住,本也是為了放鬆心情。”
要是能嫁給葉清寒,她還用得著在乎繡品的那幾個小錢嗎?
“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你說是吧?”葉瓊丹微微一笑,也不戳破她的心思,“你再挑幾樣喜歡的飾品。”
毛春看了一眼梳妝奩內的首飾,目光落在了那隻蜻蜓簪子上,眸中有些歡喜:“這簪子別致,戴著一定好看。”
她伸手去拿簪子,手還沒碰到梳妝奩的時候,就被一隻錢袋給攔住了。
“這裏是五兩銀子,補償你一天的損失。”葉清寒將錢袋放在了桌上,薄唇微抿,風眸中閃過了一絲不悅。
毛春愣了一下:“可是那枚簪子……”
葉清寒周身的氣息更冷,那股隱隱的壓迫感,讓毛春再也無法將話說下去了。
她隻好收下了五兩銀子,摩挲著錢袋上淺淺的溫度,心下有些疑惑,為什麽葉清寒對他三妹的東西那麽在意?
“這五兩銀子夠買好幾支蜻蜓簪子了。”葉瓊丹蓋上了梳妝奩,捧著她回了房裏。
放好梳妝奩後,雪丫頭跟著走了進來,關上了房門。
葉瓊丹低聲問道:“你沒跟毛春說,我大哥暫時沒有成家的想法嗎?”
“說了,”雪丫頭說道,“她跟我裝傻呢。阿丹,她長得這麽俊,配你大哥也不差啊,你就這麽把你大哥的姻緣往外麵推啊?”
“你沒看我大哥挺不高興的嗎?”葉瓊丹蹙了蹙眉,“你們想和她交朋友,我沒有意見,但是她讓我大哥不高興了,我也不會高興。”
“我心裏跟明鏡似地呢,”雪丫頭揶揄地笑了笑,“她哪是想跟我們交朋友啊?她純粹就是拿我們跟你大哥套近乎!她要是不想嫁過來,至於從張家灣的杏花村特意住到咱們上河村來嗎?她要是沒有嫁過來的決心,至於浪費自己做繡活兒的時間,天天耗在咱家嗎?”
“那你是怎麽想的?”葉瓊丹問道。
“我能怎麽想?你大哥要是對她有好感,我就好好待她,你大哥要是對她沒好感,我肯定跟她保持距離。否則,不得給你大哥造成困擾啊?”
“你要是這麽想,我就放心了。”葉瓊丹鬆了一口氣。
“不止是我這麽想,海丫頭也這麽想呢,”雪丫頭握著她的手,“俗話說得好,慈不掌兵,義不掌財,海丫頭的算賬學得有模有樣的,她心裏能是一本糊塗賬?她隻是瞅在青羽哥的麵子上,不說罷了。”
葉瓊丹想到一心希望大哥早日成家的二哥,有些頭痛地蹙了蹙眉。
葉瓊丹出了房門,看見院子裏的毛春正微笑著對葉清寒說道:“清寒大哥,喝茶啊。”
葉清寒蹙了蹙眉,眸中閃過了一抹淡淡的嫌惡之色。
他不喜歡別的女子靠他太近,更不喜歡別的女子碰過的東西。
他淡淡地說道:“我不渴。”
毛春的眸中閃過了一抹失望之色,她萬萬沒想到葉清寒竟然這麽難搞定,要知道,在杏花村她隻是簡單地對一個男人笑一下,就足以令對方神魂顛倒了。
毛春在因此感到挫敗的同時,反倒被激起了好勝之心。
葉清寒進了廚房,切了幾種葉瓊丹愛吃的水果,給她泡了一杯水果茶,而後,又將滾燙的茶杯擱在涼水裏,待茶水轉為溫熱之後,把茶杯端了起來。
葉瓊丹走進廚房,接過他端來的水果茶,喝了一口,砸了一下嘴:“還是大哥的果茶泡得好喝。”
門外的毛春疑惑地望著廚房內的兩人,始終覺得兩人之間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對勁兒。
會有哥哥這麽疼妹妹嗎?
整個杏花村都沒這樣的好哥哥啊。
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