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蒸飯吧,時候也不早了。”葉瓊丹喝完了果茶後說道。

“我來吧!”毛春趕緊進了廚房。

“你也累了一天了,蒸飯不過是小事。”葉瓊丹去米桶裏舀了幾碗米,放進盆裏,“菜你就不用做了,我今天從鎮上帶了十幾個菜回來。”

毛春想到自己昨晚做的菜,臉有些發紅。

不過,從鎮上帶回來了十幾個菜?葉家還真是財大氣粗啊,這得花多少銀子啊?

父親過世後的這些年,家裏一直過得很清苦,她都已經記不清,有多長時間沒吃過酒樓裏的飯菜了。

正想著,葉青羽拄著拐杖,慢慢地走到了院子裏,打量著整潔的院落,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真是勞累毛姑娘了,毛姑娘今晚便留下來吃頓便飯吧。”

葉清寒接過葉瓊丹手裏的水盆,拿去井邊將米淘洗幹淨後,上鍋蒸了。

毛春歡喜地留了下來,搶著要幫忙熱菜。

十幾樣美味珍饈上鍋蒸熱了之後,雪丫頭幫著把菜端了上來,驚喜地說道:“好豐盛啊!”

“你娘今日去了一趟清河縣,特意從縣裏最大的酒樓裏,給你們帶了這些菜。”葉瓊丹解釋道。

毛春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聽說二房隻占了九味飯鋪十分之一的紅利,隻是這些錢,便足夠二房肆意去清河縣最大的酒樓裏揮霍了嗎?

那三房得賺了多少錢?

她要是嫁給了葉清寒,這輩子十指都不用沾陽春水了吧?

飯熟了之後,毛春忙不迭地去盛飯了,想著一會兒上桌後,一定要留心葉清寒吃了哪些菜,記清楚他的口味,下次好向他獻殷勤。

沒曾想,葉清寒卻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

葉清寒在毛春給他盛了一碗飯後,對葉瓊丹說道:“村裏有社戲,想去看看嗎?”

葉瓊丹記得原主最愛看社戲了,每年快到割稻的時節,十裏八鄉都會出錢請戲班子過來唱社戲,去年戲班在下河村搭台,今年,輪到戲班在上河村搭台了。

那時候,葉家三房很窮,爹娘會攢錢給小女孩買一個鹵蛋吃,這就是她童年最幸福的事情了。

“好啊,我們去看社戲,順便把以前沒吃過的小吃,全都吃上一遍,”葉瓊丹有些期待地說道,“那咱們就不在家吃了?”

“嗯。”葉清寒點了點頭,他一點也不想吃毛春遞過來的飯,也不想坐在毛春的身邊。

“你們要吃什麽?我一會兒給你們帶回來!”葉瓊丹興致勃勃地說道。

“桌上的菜這麽多,哪有肚子再吃小吃呀?”雪丫頭笑著說道,“你們去玩兒吧!我們在這兒使勁吃就是了!”

小四叔有些不舍,看了一眼桌上琳琅滿目的飯菜,又看了一眼葉瓊丹。

“我給四叔帶個糖葫蘆,好不好?”葉瓊丹彎下腰來,直視著他澄澈的眸子。

“還要糖蘋果!還要糖草莓!”小四叔連忙說道。

“好,都給你買!”葉瓊丹笑盈盈地說道。

“還是在家吃飯吧,毛姑娘是遠客,吃完飯後,你們也帶著她一起去看社戲吧。”葉青羽還是有撮合兩人的意思,便溫和地說道。

“不必了。”葉清寒牽起了葉瓊丹的手,離開了葉家新宅。

毛春望著滿桌的飯菜,瞬間就失去了胃口。

葉清寒帶著葉瓊丹去了村裏搭台的地方,那裏已經圍了很多坐著板凳的百姓和擺攤賣吃食的小販,整個村廟被擠得水泄不通,空氣裏到處都是嘈雜的人聲和食物的香氣。

一群穿著簡陋戲服的戲子們,操著一口鄉音,咿咿呀呀地在台上唱著,雖然每年來來回回唱得都是那幾出戲,但是這十裏八鄉的村民們,依然聽得津津有味。

葉清寒小心地護著葉瓊丹,以防她被擁擠的人群撞到。

他有力的手臂為她築起一個圍牆,這個圍牆溫暖而又安全,隻要她微微抬頭,仿佛都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這一刻,她隻覺得整個世界模糊成了不真切的畫麵,隻有他們兩人是真切存在的,那真切的眼神、那真切的動作、那真切的心跳……

星光如銀屑、銀河似光帶、燈光熏熏然,他們慢慢地逛完了一圈,他為她買了每個小攤上的小吃,她吃了很多,吃不完的全塞給了他,看著他吃下去的時候,她的眼裏滿是粲然的笑意,比那星光更迷人。

社戲散場之後,人群三三兩兩地離開了,他們也沿著波光粼粼的小河,沐浴著溫柔的月關,踏上了歸途。

“今晚玩得真開心啊,”葉瓊丹提著買給小四叔的吃食,意猶未盡地說道,“大哥,你對我真好。”

“嗯。隻對你好。”

“會一直隻對我一個人好嗎?”她上前一步,倒退著走路,灼灼地望著他。

“會。”他凝視著她的眸子,鄭重地說道。

葉瓊丹別開了目光,裝作不經意地撩開了鬢邊的碎發,然後,忍住笑,轉過了身,與他並肩行走,踢起了河邊的碎石,一顆顆石子被踢進了河裏,**漾起了一片片漣漪,恍如她不平靜的心。

“那……那你可得記住你今晚的話,一直隻對我一個人好。”她垂著頭,低聲說道。

他瞧著身側的她,她的鬢發被捋到了耳後,粉白的耳朵猶如一朵半開的薔薇,他覺得整顆心更加躁動了。

“隻對你好。”他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在悠悠的夜色裏響在她的身邊。

兩人就這樣走回了宅裏,葉瓊丹還沒來得及收拾好心情,就看到了正在井邊擦頭發的毛春。

月色下的少女,長發如潑墨,小臉素淨,恍如河邊的一朵煢煢孑立的水仙花。

葉瓊丹唇邊的微笑漸漸消失,客氣地說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家吧。”

“今天表兄從鎮上做工回來了,舅舅家裏住不下,”毛春輕咬朱唇,“丹兒,真不好意思……”

“我二哥同意你暫住了?”葉瓊丹壓抑著心底的不悅,盡量用一種雲淡風輕的語氣問道。

毛春輕輕點頭:“也就住個幾天,今晚,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嗎?咱們還可以一起做做針線活兒。”

毛春心想,既然葉清寒這麽看重這個妹妹,那麽,她就先從這個妹妹下手,想必,妹妹和她親近之後,葉清寒漸漸地也就會接受她了。

然而,葉瓊丹根本不打算給她這個機會。

“我不擅針線,而且睡姿也不好,”葉瓊丹晚上甚少入睡,幾乎都在打坐運氣,“還有一間廂房空著呢,我去給你收拾一下,收拾好了之後,你便早點睡吧,我也要睡了。”

說罷,葉瓊丹便走進了那間空著的廂房,從廂房的櫃子裏拿出涼席,鋪在了**,又給她從櫃子裏拿了一床薄被和一隻枕頭,對跟著走進來的毛春說道:“屋裏有淨房,你燒好水之後,把熱水倒進淨房的浴桶既可。”

“時辰還早……”

“我真的要睡了,”葉瓊丹冷淡地說道,“還有,別再忙裏忙外地了,咱們全家人都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丹兒,我明天給你繡個手帕吧?”毛春討好地問道,“你喜歡什麽圖案?”

“不用了,沒這個講究。”葉瓊丹出了門,朝她微微頷首,然後,關上了房門,走到了院子裏。

院子裏的葉清寒斟酌再三後說道:“阿丹,我們搬去鋪子的後院住幾天吧。”

“嗯?”葉瓊丹有些驚訝。

“不習慣。”他有些嫌惡地蹙了蹙眉。

葉瓊丹明白他這是在排斥毛春呢,因為毛春住進了新宅,所以他才想搬到鎮上去住幾天。

“好啊,鋪子後麵有好幾間廂房,二伯娘和香丫頭各住一間,買來的蘭兒和桂兒合住一間,咱們住剩下的兩間廂房,”葉瓊丹興致勃勃地說道,“咱們把這幾天熬出來的硝結晶,全都搬去鎮上吧!”

“嗯,”葉清寒點了點頭,“我去熬硝。”

次日一早,葉清寒和葉瓊丹用過早膳後,便帶了幾件換洗衣服,坐上了老驢頭的車。

葉瓊丹走之前,悄悄地將此事告訴了雪丫頭,叮囑雪丫頭下午再將此事告訴葉青羽。

回到鎮上後,葉瓊丹長舒一口氣,感覺待在沒有毛春的地方,像是卸下了一層枷鎖一樣。

日子,又恢複了平靜。

但這風平浪靜的日子,也隻持續了三天。

三天之後,遠在清河縣的付管事在沒有等到二房媳婦的答複後,立刻知道二房媳婦是拒絕跟他合作了。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個沒見識的鄉野村婦,為何會放棄唾手可得的潑天富貴,她是傻了嗎?

於是,付管事煩躁了起來。

付管事的貼身小廝見他煩了好幾天,便轉了轉眼珠子,斟酌著說道:“管事大人,俗話說得好,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許,我們可以換個切入口?”

“你是說去忽悠她的大哥或者她堂姐妹葉瓊香?”付管事蹙了蹙眉。

“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隻怕沒那麽容易讓大人得償所願,”貼身小廝湊了過去,“依小的拙見,不如從她的二堂哥葉繼武這裏下手!”

“說說。”付管事來了些精神。

“葉繼武不是離家出走了嗎?他平時認識的酒肉朋友那麽多,等他身上的銀子花光了,依他那個強脾氣肯定不會輕易回家,他會繼續在街上混著,到時候,隻要我們……”小廝在他肩膀邊上耳語了一番。

“好主意!”付管事拍了一下大腿,“這回,不怕這個小丫頭片子不妥協!”

“是。”小廝連連點頭。

“如若事成,記你一個大功!”付管事從錢袋裏掏出十兩銀子,“這是打賞給你的,拿著吧!”

“多謝管事大人,小的一定竭盡全力,為管事大人辦好此事,大人就等著瞧吧!”小廝自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