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欲無求,一身輕鬆。

眼下,這無疑是李振心情最真實的寫照。

也不必為了天子的心情而絞盡腦汁,也不會因為朝不保夕而憂慮。

做個普通人,也沒什麽不好。

坐在車馬上,李振望著窗外大雪紛飛,呼出一口濁氣,隨機被寒風撕碎,淩亂不堪。

馬車外,杜方歎了口氣,寬慰道:“少郎君,您就別想這件事了,罷官就罷官,少郎君家財萬貫,又不差那點兒皇糧,放寬心吧。”

“杜方,你覺得我是在乎功名利祿的人?入仕非我本意,隻是有些感慨而已。

一年前,我做著牛車來京城,心中是闖**一番事業,事實證明,我的確做到了,用了僅僅一年的時間,達到了別人一輩子都未必能達到的高度。

我在一年內越走越高,又在幾天內跌落穀底,都說世事無常,還真是這個道理。”

李振終於明白,為什麽第一次見到周天恒時,為什麽會有一股淡淡的厭惡。

是的,不管他裝的多麽完美,多麽的禮賢下士,但他骨子裏終究是感覺高人一等的。

“少郎君,小人沒什麽文化,總之您沒事就好,不做官也好,您說呢?”

“快走吧,冷死了。”

車馬回到村內,靜悄悄的,絲毫不引人注意。

一直來到院前,院內的突然這才注意到李振的單薄身影,倍感困惑。

“官人,你這是...”

快步走上起拿來,熊皮大氅下,是單薄的囚衣,看到這一幕,聰慧如如煙,自然相同了為何離家數日。

“如煙,我...”

“官人,快進屋子裏暖暖甚至吧,我爐子上燉著湯,官人喝上一口。”

“好。”

這就是夫妻二人之間的默契了,有些事,不必說的太多,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已經足夠。

接下來的幾天裏,如煙幾乎是絕口不提究竟發生了什麽,全心全意的侍奉李振,簡直要將李振寵上了天。

但如煙可以不問,李振卻不能不說。

於是,李振牽住了如煙的柔荑,輕歎一聲,道:“夫人,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吧?我被罷官了,爵位也被收回,現在就是一介白身了。”

如煙一愣,隨後遲疑的點點頭,道:“妾身的確猜到了一二,不過官人,妾身能知道原因嗎?”

“其實說起原因,也沒什麽神秘的...”

將被罷官的原因如實說出後,如煙也能夠理解李振的選擇。

家與國,這似乎是亙古以來便存在的問題了,隻是有些人胸懷大義,以國為重,李振沒那麽大的理想,比較自私,選擇了後者,在這個時代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李振並不打算妥協,要做什麽,能做什麽,他有自己的準則,哪怕是周天恒,也不能隨意差遣自己,強迫自己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總之,妾身回支持官人作出的所有決定,眼下,家中的進項不少,最起碼吃得飽,穿得暖,這就足夠了。”

“說起進項,把瓷窯先停了吧。”

反正都已經撕破臉皮了,李振可沒興趣給周天恒賺錢。

至於學堂,自然也是徹底解散。

“先生,您這又是何苦呢?”

學堂內,李如英歎了口氣,無奈道:“我等臣子,如何能夠跟陛下叫板?您這次太衝動了。”

“是極是極,在朝為官,試問誰沒有做過違心的事情?可想要站穩腳跟,這是必要的妥協,先生,您難道就甘願做個白身?”

麵對眾人的勸說,李振扯扯嘴角,道:“人各有誌,我已經下定決心,便不會再輕易改變了,行了,都回京城去吧,你們少氣我,讓我多活幾年,就算燒了高香了,好聚好散吧。”

聞此一言,紈絝們麵麵相覷,同時向李振躬身行禮後,準備離開李村。

“唯獨與你卻是有緣無分啊...”

怔怔的愣在原地良久,杜方在身後傳來催促,李振才回過神來,走出學堂。

“什麽事?大呼小叫的?”

“少郎君,您有個客人,您要不要見一下?”

“我都這個樣子了,哪來的客人?”

“您別說,這位可是老朋友了,就在前廳候著呢。”

杜方咧嘴笑了笑,道:“是涼州的刺史回京述職,好一番打探才招來了這裏。”

“涼州刺史,馮宇?”

“是極是極。”

“行,左右無事,那就去看看。”

一路回到家中,前院正廳內,馮宇正端著熱茶,小口小口的潤著喉嚨,一見到李振後,立馬起身,苦笑道:“李縣侯,久違了。”

“的確是久違了,隻可惜今日,我已經不是縣侯了。”

麵對這個話題,馮宇歎了口氣,道:“李縣侯,下官真是不知道如何說你是好了,前途一片光明的仕途,您說放棄就放棄,能做到這一點的,放眼整個大興,恐怕都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所以這大興,隻有我一個李振不是?舟車勞頓,一路累壞了吧?”

“是極是極,一路從涼州回來,宮裏還沒去,就來您這兒了,這不蹭頓飯再走,著實說不過去啊。”

“那就好酒好菜招待著。”

很快,可口的飯菜被端上了餐桌,李振坐在主位上,斟滿酒杯後站起身來,笑道:“來,馮兄,與我滿飲此杯!”

“合該如此!”

觥籌交錯見,兩人舉杯痛飲,醇香濃厚的少年遊入腹,感覺像是吞下去一塊兒火炭一般,盡管在涼州喝過不止一次,馮宇眼角仍是辣出了淚花。

“唉...李縣侯非常人,行常人所不敢行隻是,相信此事你心中自有定數,我也就不多廢話了。”

“涼州這一年來,發展的可好?”

聞此一言,馮宇眼前一亮,笑道:“李縣侯,多虧有你,如今的涼州城,已經是別有一番天地了,城內百姓安居樂業,來往的商隊為這座城帶來了活力,這都多虧了李縣侯昔年的政策。”

“這麽說,我在涼州裏開的那幾家賭坊,青樓什麽的,也應該賺了不少錢吧?馮刺史此番回京述職,難道就沒將錢給我帶過來?”

馮宇頓時老臉一紅,無奈道:“那個...李縣侯啊,故友重逢,是大喜的日子,咱們今日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