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曆史遺留問題,突厥對大興人及其不友好,甚至可以說是仇視,李振若是屁顛屁顛的跑到了人家的地盤,保不齊連突厥可汗都沒見到,就叫人給弄死了。

“唉…還是老老實實呆在這裏吧。”

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半夢半醒的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天空便飄著鵝毛大雪,冷的李振內髒都擠成了一團,蘇秦卻是喜上眉梢。

也難怪,畢竟這種天氣,突厥,吐蕃與鐵勒九姓基本不會再來攻城,也能久違的休息休息,隻要能活著,冷就冷吧。

“小子,知道你不是個委屈自己的主,你這次行軍而來,帶沒帶你家那烈酒?”

蘇秦找到李振,擠眉弄眼道:“在這勞什子地方待了一個多月,老夫連酒的味道是什麽樣都快忘了,你若是帶了,不許私藏,速速拿出來,老夫不追究你的責任!”

李振本想拒絕,可看著一個月的天寒地凍,蘇秦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也消瘦了許多,於心不忍下,取出了兩個牛皮水囊,遞給了蘇秦。

“蘇爺爺省著些喝吧,小子就帶了四個水囊,您再想喝,恐怕是沒有了。”

蘇秦表情稍顯遺憾,隨後打開水囊嗅了嗅,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娘的,就是這個味道!”

於是仰起頭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被辣的瞬間紅了眼眶,瞪大了眼睛愣了許久,才長舒一口氣。

“你要是我兒子,老夫就算今天死了,到了九泉之下,也能瞑目啊,可惜,可惜了…”

這話沒法接,所以李振選擇保持沉默,不發表任何言論。

等喝了大半個水囊,蘇秦也明白不能再喝下去了,凡事都有個例外,萬一今日突厥工程,耽誤了正事,百死莫贖!

“昨日與你聊了那麽多,老夫可不是閑著無聊,陪著你解悶兒的,你可是考慮清楚了?”

蘇秦打了個冗長的酒嗝,臉色漲紅道:“以老夫的本事,你隻需要乖乖在城裏待著,保你平安無事,說不定還能分你一些功勞,但你若是執意出使的話,老夫也很難保證讓你活著回來。”

於是李振苦笑幾聲,無奈道:“蘇爺爺,小子自從來了安北都護府,絕口不提出使一事,為何您偏偏覺得,小子會自己犯傻呢?小子是做過一些蠢事,但大多時候,都還是個聰明人吧?”

蘇秦譏笑一聲,眼中卻閃過一抹欣賞:“老夫說過了,我看人很準的,是不是那塊兒料,老夫一看便知,你若是輕易就會放棄的人,早在倭國的時候,你就帶著大軍逃回來了,何至於險些死在哪裏?

娃子,你很善良,但你要明白,你的善良有時候會害了你的,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反手去做,老夫不會阻止你,但切記,不要逞強!這是戰場,沒有人會在意你的身份,因為一刀下去,大家都會變成冰冷的屍首!”

說完,蘇秦似乎是沒了興致,重重的瞥了一眼李振後,拎著兩個牛皮水囊,起身離開了。

望著蘇秦離去的背影,李振無奈的歎了口氣。

“您越是這麽說,我越是想試試啊...”

李振是個撞破南牆,才肯回頭的人。

這一點,從李振與周天恒撕破臉皮上就能看得出,要麽撞得頭破血流,要麽就要將南牆撞破。

說實話,李振的心思,甚至連杜方都沒有告訴過,卻沒曾想到,居然被蘇秦猜了出來。

是的,李振果然還是想試一試。

他走在軍營中,看著那一張張疲憊不堪,卻又堅毅的麵龐,李振無法說服自己的良心。

每每回想起橫渠四句,李振便感振聾發聵。

是了,他來到北方,或許是為了洛陽,或許是為了前方拚命的將士,或許是不想讓無辜的百姓受到戰火侵擾,原因太多太多,但卻唯一沒有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這個原因。

於是,李振取來紙筆,揮毫留下橫渠四句後,起身離開。

“杜方,收拾一下。”

在大營內找到杜方,李振的表情很是從容,杜方在看到李振的表情後,不由得歎了口氣。

這個表情,他再熟悉不過了。

在倭國如此,在涼州如此,每每李振下定決心,坦然麵對之際,便是這個表情。

“少郎君...罷了,該說的話,別人已經說了太多太多,小人也就不廢話了,既然您已經決定了,甭管是龍潭虎穴,小人也得陪著您走上一遭啊。”

張飛顯然不明白兩人在打什麽機鋒,仔細一問後,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李縣侯,您這是何苦啊,末將...末將難以苟同!”

“你就說去不去就完了,輪得到你做決定?”

杜方踹了一腳張飛,張飛本想辯駁幾句,卻是無力的點點頭,道:“末將的職責是護衛您的周全,去肯定是要去的,隻是...唉。”

“收拾一下,即刻出城吧。”

李振還是走了。

帶著一千有餘的兵馬,離開了安北都護府,走向了草原深處。

城牆上,望著李振遠去的背影,蘇秦無聲歎息,望著手中,奇醜無比的字跡,苦笑一聲。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好啊,說得好,小子,就憑你這句話,若是突厥敢對你圖謀不軌,老夫舍得一身剮,也要將你全須全尾的帶回來!”

......

北方草原,將濕冷演繹到了極致。

冬天,翠綠的青草早已變得枯黃,放眼望去,滿是平坦,沒有任何東西,能為他們抵禦寒風。

僅僅出城走了不到半個時辰,李振就已經嘴唇發紫,身體僵硬,騎在馬背上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有可能一頭栽下來。

饒是張飛,杜方這種糙漢子,也是忍耐到了極致。

“少郎君...還好嗎?”

“不礙事,咱們走了多久了?”

杜方苦笑,道:“少郎君,咱們才出城半個時辰,還早著呢。”

“我現在後悔了,回去來得及嗎?”

“來得及,現在調轉馬頭,立馬就能入城,李縣侯,不能冒險啊,末將有死而已,李縣侯決不能死在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