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早就來不及了，從出城的那一刻，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現在回去，我會成為千古笑柄的。”
李振慘笑著搖搖頭，將大氅緊了緊，無奈道：“隻希望見到突厥部後，他們不會直接衝上來將我亂刀砍死。”
“少郎君，您少說兩句吧，灌一肚子風，難受得緊。”
杜方深深的垂下頭，狂風吹亂了白發，宛若銀蛇狂舞。
行路難，行路難。
除了京城，李振本以為這已經很苦了，在艱難又能如何呢？
現在看來，李振想多了。
逆風而行，速度慢的可怕，一直走到當天晚上，李振回過身去，隱約還能見到安北都護府的影子。
要命的事，這麽大的風，篝火剛點燃不久就會被吹滅，最後還是將篝火轉移道營帳內，強忍著嗆人的煙霧，勉強入眠。
第二天一早，李振是被凍醒的，睜開眼時，李振還以為自己被砍去了手腳做成了人彘，根本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
剛開始幾天，李振偶爾還會抱怨一下這該死的天氣，以緩解身體的煎熬，可漸漸的，李振已經無力再抱怨了，騎馬，睡覺，幾乎已經烙印在身體本能裏麵的事。
根本不知道走了多少天，也根本不知道走了多遠。
突然在某一刻，杜方抬起頭來，聲音沙啞道：“少郎君，來人了！”
聞此一言，李振麻木的抬起頭，終於見到了將他們團團包圍的騎兵，還有那軍中的狼旗，分明就是突厥的旗幟。
於是李振整理好衣裳，翻身下馬，取出旌節，聲音顫抖，道：“本官三黃縣侯李振，奉大興天子之名，持旌節出使突厥，與突厥可汗，商榷戰事，突厥可汗何在？”
騎兵中，有人聽懂了李振的話，將其翻譯給了身後的袍澤，立馬引起了哄堂大笑，更有甚者，指著李振，用生澀的關內話破口大罵。
聞此一言，杜方麵色漲紅，恨不得抽刀子衝上前去，將這群雜碎剁爛了才解氣，奈何勢必人強，不得不低頭。
良久後，自騎兵隊伍中駛出一匹高頭大馬，馬頭上，還帶著純金打造的盔甲，將整個馬頭包裹其中。
那人走上前來後，周圍的騎兵立馬安靜了下來，顯然對此人極為尊敬。
於是他緩緩開口，道：“我便是你要找的突厥可汗，你有什麽話，現在說出來，或許我還能饒你一命，否則，我身後的突厥勇士，會將你徹底撕成碎片！”
“本官既是大興使節，代表著的是大興的天子，爾等蠻夷小國，連禮數都不懂嗎？”
李振的話擲地有聲，成為了點燃火藥桶的最後一刻火星，那些聽得懂關內話的突厥人，當即便抽刀子企圖衝上來，卻被突厥可汗一把攔下。
“在突厥人的土地上說出這種話，你很有勇氣。”
“無非一死而已，我既然來了，就做好了死在異鄉的準備。”
李振裂開嘴笑了笑，多日的風吹日曬讓李振的唇角開裂，皮膚也變得幹裂，黝黑，唯獨眼睛裏的那抹光亮，一直存在。
“突厥尊敬所有勇士，哪怕這個人是我們的死敵，你回去吧，突厥不會與大興談任何條件，回去告訴你們的皇帝，當年失去的，突厥的勇士們會親手奪回來！”
“我是使節，在沒有完成我的使命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突厥與大興本就是生死仇敵，殺了你一個區區使節，我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就算徹底激怒了大興又如何？這麽多年，突厥便如同這片草原，經曆了多少個秋冬，仍屹立不倒！”
“看來你對我還是不太了解啊。”
李振咧嘴笑了笑，麵對突厥可汗遲疑的目光，從容道：“我，三黃縣侯李振，被大興天子讚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稱我為少年英傑，創造了眾人利國利民的國之重器，前段時間，作為行軍大總管，率領兩萬大軍東征倭國，徹底將倭國變為大興的土地，而你，而你們。
不過是一群苟延殘喘，借助他人的勢力才能在北方草原上苟活下去的失敗者，你可以試一試，看看殺了我的後果，你承擔得起嗎？”
聞此一言，突厥可汗的臉色愈發難看，死死的盯著李振的表情，陷入良久的沉默。
李振在大興的地位與攻擊，他當然不清楚，不過唯獨一件事突厥可汗可以確定，那就是倭國真的出事了！
前段時間，高句麗已經向倭國伸出援手，聯手衝擊安東都護府，派遣戰船趕往倭國，整整三千人，卻宛若石沉大海，年無音訊。
經過李振這麽一解釋，也就說得通了。
倭國已經退出了這場紛爭，大興在不知不覺間，贏下了第一場。
試問，大興有能力在悄無聲息下，將倭國吞並，難道吞並不得突厥嗎？
論兵力，倭國是突厥的十倍不止，突厥既沒有高城堅牆，也沒有足夠的大軍，若是大興狠下心來，拚的西域被吐蕃在戰場上占據優勢，不計代價的徹底滅掉突厥，屆時他們該怎麽辦？
很顯然，突厥的可汗動搖了。
而動搖，就給了李振可乘之機。
於是李振抓住機會，冷笑一聲，道：“你們真的很可笑，真的，被人當做刀子還不自知，真是可悲啊。”
“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不明白嗎？大興與吐蕃之間，是大國與大國之間的較量，我若是你，早就帶著族人逃離這個是非之地，生怕惹火上身，而你居然還主動進來插一腳，你說你蠢不蠢？
哪怕這場戰爭最後是吐蕃更勝一籌，那又怎樣？吐蕃會大度道讓昔日草原上的霸主重新崛起嗎？怕是還不等大興徹底失敗，吐蕃就會率先將刀兵對準你們。
而你們，隻能淪為任人宰割的羔羊，與虎謀皮，豈不可笑？”
李振吞了吞口水，目光忐忑。
該說的，能說的他都說了，能否說動突厥可汗，全憑天意。
顯然，李振是受到眷顧的。
幸運女神再一次站在了他這邊。
“你們...隨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