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見的人已經見過了，接下來，就要去見一見，該見的人了。
除了皇宮，杜方正靠在馬車上小憩，李振走上前去打了個響指，杜方立馬驚醒，再確認來人是李振後，眼中的敵意在消散了些許。
“少郎君回來了。”
“嗯，我讓你送的東西，送到了嗎？”
“送到了，親自交到了姚相的手上，我去時走的後門，應該沒有被人發現。”
杜方笑了笑，又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繼續道：“方才，姚相派人將這個玩意兒送過來了，小人一直揣在懷裏，保證沒有人能發現！”
“行，上車吧，先去一趟徐國公府。”
拿過密信，錢卜覃走上馬車，取出密信後，映入眼簾的蒼勁有力的字體，足以說明姚昊英在這上麵下了不少的功夫。
於是李振才開始認真的閱讀起密信的內容來。
直到將洋洋灑灑數千字的長篇大論看完後，李振長舒一口氣。
“是時候找六皇子談一談了...”
一路來到徐國公府，張弘毅不在家，李振幾乎成了徐國公府的第二個主人，**來到後院兒，離得老遠便看到了坐在涼亭下的姚昊英，李振快步走上前去，讓杜方將周圍的所有人都清空後，坦然坐下。
“姚爺爺，既然您準時出現在這裏，說明您已經動心了，對嗎？”
“老夫的回信，你有看過了？”
李振沒有吭聲，微微頷首權當是回應。
“在此之前，先聊一聊吧，你去了皇宮，陛下都與你說什麽了？”
“姚爺爺，小子若是說了，您可就沒法子從這條賊船上跳下去了，甭管這件事到最後能不能成，您都與小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既然來了，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說罷。”
於是，李振將與周天恒之間的對話原原本本的轉述給了姚昊英，在得知了周天恒的意圖與因果後，姚昊英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目光凝固，仿佛一尊亙古以來便存在於此的雕像。
“姚爺爺？”
“沒事...老夫沒事。”
接連幾聲呼喊，才讓姚昊英回過神來，無力的擺擺手。
“老夫從沒想過，居然會是這種因果。”
“事實上，陛下對我全盤托出的時候，我也很詫異，為了這種可笑的理由，葬送祖宗基業，難怪那位如此迫不及待的清洗朝堂，但凡朝堂上還有一個有識之士，都會指著他的鼻子，罵上幾聲昏君吧？”
“老夫與陛下在朝堂上共進退十幾年如一日，說實話，老夫對陛下還是有些期盼的，或許這隻是一時之勢，待外戰平息，朝堂也能安穩下來，一直用這種鬼話來騙自己，接過現在看來...”
姚昊英的呼吸突然急促了幾下，麵色漲紅，怒罵道：“昏君！竊國之人！他有何臉麵麵對先帝的在天之靈！”
望著歇斯底裏的姚昊英，李振勾起嘴角，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這件事...老夫答應了，不過還需要一些時日，僅憑你我二人，無異於以卵擊石，我們需要更多的盟友。”
“正好，小子也有一些話想與六皇子談一談，時間還充裕的很，至於找盟友的事情，就交給姚爺爺去準備了。”
姚昊英默不作聲的點點頭，旋即顫顫巍巍的起身，似乎每走出一步，腳步便愈發的沉重，宛如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看到這一幕，李振輕歎口氣，走上前去攙住姚昊英的手肘。
將姚昊英攙出了徐國公府，望著那很快便隱沒與夜色的馬車，李振目光閃爍。
這次真的是瘋了。
連李振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瘋狂，以及那躁動的心跳。
“少郎君，夜裏冷，快回去歇著吧。”
“杜方，如果我失敗了，會不會死得很慘？”
“少郎君，莫說這些喪氣話，小人其實大概也能猜出少郎君想做什麽了，小人不打明白朝廷上的事兒，但小人知道，少郎君是好人，那少郎君要做的，就一定是為國為民的大好事，少郎君要推翻皇帝，皇帝便是壞人！”
“別人可不會像你這麽想，他們隻會覺得，我是個竊國賊人。”
杜方一愣，想說些什麽安撫李振，奈何嘴笨，吭哧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罷了，回去休息吧。”
......
與此同時，西州城內。
馬濟躺在**哼哼唧唧，全身上下被包裹成了一個粽子，胸口上依稀還能看出涔涔的血跡，透過白布，散出一絲腥甜。
“行了！別特麽哼哼了，老夫頭都被你哼炸了！”
張弘毅惡狠狠的瞪了馬濟一眼，臉色迅速緩和下來，眼中依稀能看出幾分心疼。
“大哥，我真疼啊...”
馬濟無力的抬起胳膊，又重重的放下，似乎想要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事實上，馬濟能活下來，連張弘毅都懷疑，這小子上輩子到底積了多少陰德，讓他這輩子如此揮霍還能大難不死。
西域的兵敗是真的，張弘毅被突然籌措起來的十萬大軍打了個措手不及，數次被敵軍攀上城牆，將防守撕開一道口子，若不是張弘毅提前就開始將安西都護府內的百姓，遷移到了別州，他隻能選擇在安北都護府死守。
退兵之時，張弘毅率領大軍自南門出城，留下了兩萬將士作阻攔吐蕃軍的腳步，而率領這兩萬大軍的將領，正是馬濟。
不誇張的說，張弘毅能夠如此順利的退到西州，馬濟在其中絕對功不可沒！
兩萬大軍廝殺到了最後，隻剩下不到七千人，馬濟幾乎是被人抬回來了，身上大小傷口十餘處，最嚴重的一處，箭矢直接穿透了馬濟的肚子，將腹部開了一個大洞！
但要不怎麽說馬濟命大呢？
換做是其他人，這種傷口恐怕早就蹬腿兒了，但馬濟還是撐了過來。
在見到馬濟被親衛抬回來的慘狀時，張弘毅險些老淚縱橫。
他這一生無兒無女，唯有馬濟與李振二人，被張弘毅掛懷不下，幾乎將馬濟當成了親兒子看待，能不心疼嗎？
“唉...援軍何時能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