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沈昤初來看她,給她帶來了羅子越的消息:“案子已經判了。”

桑妤怔了怔,這麽快?“判了多久?”

沈昤初道:“二十年。”

桑妤哦了一聲,再無他話。

沈昤初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默默的陪著她。

晚上,她睡不著,對桑母道:“媽,我心裏有點難受。”

桑母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歎了口氣,道:“媽知道。”

羅子越被判刑的消息,她也聽何逸飛說了。她能理解女兒的心情,畢竟,相愛一場,最後落得這樣的局麵,任誰,都是不想看到的。

她拍拍桑妤的肩膀,道:“孩子,人生是需要向前看的,媽隻允許你難過十分鍾。十分鍾後,你要把過去所有不愉快的往事通通忘掉,連帶著羅子越這個人,也都忘掉。你的新生活才剛開始,你要做的,是如何讓自己過得更加幸福,明白嗎?”

“嗯。”桑妤重重點頭,“我知道了,媽。”

桑母滿意的點頭。一會兒,又想起了什麽:“對了,這幾天怎麽也不見容臻過來?是工作很忙嗎?”

桑妤沉默了片刻,道:“媽,我們吵架了。”

桑母一驚,忙問,“怎麽了?”

桑妤苦笑著把那天的事跟她說了一遍,末了道:“媽,我是不是很傻?”

桑母無奈的點點她的額頭,“你呀。真是不知道讓人怎麽說你好。”

桑妤苦著臉,“媽,我知道錯了。”

桑母無語,“跟我說有什麽用?去跟容臻說呀。”

“我說了,”桑妤可憐兮兮的道:“可他不理我。”

桑母狐疑,“不會吧?我看容臻不是氣量小的男人啊,不會連這點小事都容不下吧?”就為了幾句口舌,就不理人了?桑母搖搖頭,“肯定是你沒跟他解釋清楚。等哪天他過來了,你再好好跟他談談。夫妻哪有隔夜仇,有什麽事情說開了就好了。”

桑妤勉強一笑,“嗯。”

她把頭靠在母親的瘦弱的肩膀上,半是歎息半是惆悵的道:“媽,我想吃明月8號的菜了。”她想起容臻第一次帶她去那兒吃飯,自己卻喝了個酩酊大醉的情形,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傻傻的笑容來。

“明月8號?”桑母不解,“那是什麽地方?”

“一家私人菜館。”桑妤沉浸在回憶裏,喃喃的道:“一家隻做8個菜,但這8個菜都很好吃的菜館。”

桑母笑笑,“你想吃,媽去給你打包。”

桑妤搖頭,“明月8號的菜從不外賣的。”

桑母訝然,“還有規矩這麽嚴苛的飯店?”

桑妤笑,神思有些飄忽。

她記得那次容臻請她吃飯,是為了把結婚證給她。她還記得,他把結婚證給她的時候,提醒她收好,說以後還用得著。她當時的心情很複雜,一如她現在。容臻,難道我們真的要把結婚證換成離婚證嗎?

她怔怔的,心頭湧上一抹難言的苦澀。

這一夜,她又沒有睡好,總是在半夢半醒之間,聽到母親的歎息。

對不起,媽媽,我總是讓你這麽操心。

眼角緩緩滲出溫熱的**,她沉沉的睡去。

床頭燈淡淡的光線裏,桑母坐在床頭,凝視著女兒睡夢中依然不展的愁眉,輕輕的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第二天一早,她就悄悄起身,離開了病房,來到走廊上打電話。

“容臻,是我。”

那頭容臻聽到她的聲音,似乎有些驚訝,“這麽早,您有什麽事嗎?”爾後又聲音一沉:“是不是桑妤出什麽事了?”

桑母道:“不是桑桑有事,是我找你。”

那頭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好,我馬上過來一趟醫院。”

桑母忙道:“不用,我去找你吧。”

“也好。我派車去接您吧?”

“不用,我打車過去就好。”

掛完電話,桑母收拾了一下,出了醫院,打了輛出租車,徑直奔容家而去。

之所以不讓他來醫院,一,是不想讓桑妤知道她找了容臻,二,她也想去看看,女兒所嫁的容家到底是什麽樣。

容宅。

周媽早就得了容臻的吩咐,和管家李伯早早就等在了大門口。

桑母從出租車上一下來,她就熱情的迎了上去:“是親家太太吧?我是周媽,大少爺的奶媽。大少爺讓我過來接您。”

李伯也頷首,“親家太太好。我是李伯,是容宅的管家,大少爺早就吩咐過了,說親家太太要過來,這不,我們早就在這兒候著了。”

“有心了。”桑母笑了笑,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心裏暗暗的為容宅的豪華闊氣咋舌。但她並沒有把這份吃驚流露出來,而是不疾不徐,嘴角含笑的聽著周媽給她介紹著內宅的布局,一路繞過九曲回廊,穿過花木扶疏,往蘭苑而去。

她的這份淡定和自若,讓李伯和周媽暗暗點頭。這位親家太太,倒也是個沉著的角色。雖然出身小門戶,但顯然也是個見過世麵的。

蘭苑,周媽給桑母倒上茶,容臻從樓上走下來,“媽,您來了?”

桑母本來準備了很多話,甚至還做好了要跟他好好談一談的心裏準備,可是,容臻的一句“媽”,一下子就把她所有的質問和責難全都堵回了肚子裏。神情頓時僵住,半響,她才反應過來,急忙“哎”的應了一聲。

容臻坐到她對麵,微笑道:“媽,您來找我,是有什麽事?”

桑母忽然覺得,好像說什麽都已經不重要了。她不動聲色的笑笑,道:“也沒什麽大事,就是過來給桑桑收拾幾件換洗的衣物。她說天天穿著病號服,整個人心情都不好了,想換自己的衣服穿。”

這倒是有點像桑妤說的話。容臻抿唇,扭頭吩咐周媽:“周媽,你去給少夫人收拾一下。”反正醫院是何家開的,桑妤又住的是貴賓房,她想穿什麽也沒有人幹涉。

周媽還沒來得及應聲,桑母已道:“不用麻煩了,我去幫她收拾就好。”

容臻道:“那也行。”然後起身,“我陪您上去。”

桑母忙道,“不用了,周媽帶我去你們的房間就好。”

畢竟是女人的衣服,丈母娘收拾,女婿在旁邊看著也不太好。

容臻會意,笑笑點頭。

三樓主臥,桑母給桑妤拿了幾件換洗衣服,狀似隨口的問周媽:“你們家大少爺平時在家的時間多嗎?”

周媽道:“回親家太太,大少爺的工作很忙,不過,他隻要不忙的時候都會盡早回家,陪少夫人一起用晚餐的。”

桑母滿意的點頭,“那他們平時都吵架嗎?”

周媽笑了笑,“不吵,大少爺和少夫人感情很好。前些日子,大少爺還抽空陪少夫人開車出去玩了。”

桑母知道,他們去生態園了。她笑了笑,沒再說話。

雖然是第一次來,但是,她隻要來這兒看一眼,就大致已經知道女兒在這兒過得怎麽樣了。看得出來,容臻沒有虧待她,容家的傭人也都很有規矩,言語間也並沒有因為女兒普通的出身而流露出一絲輕怠,看來,女兒在這兒沒有受委屈。那麽,她走這麽一趟,也是不虛此行了。

其實按道理,容臻和桑妤結了婚,兩家的父母也應該會一會麵的,但是容家的情況特殊,容父,容二太太,新太太都在美國,容家是容臻說了算,也就沒有必要會親家了。

看到桑母拎著裝了換洗衣服的包下樓,容臻起身,“媽,在家吃了中飯再走吧?”

“不了。”桑母搖頭,“桑桑那丫頭一個人在醫院我不放心。”

她看了看周媽,欲言又止的樣子。

容臻會意,示意周媽退下。然後才道:“媽,有什麽話您就直說。”

桑母也不廢話,直接就道:“容臻啊,夫妻本是一體,小兩口吵吵架本也無可厚非,都說小吵怡情嘛,但夫妻沒有隔夜仇,俗話說,床頭打架床尾和,你是男人,有什麽事多擔待著點,不要跟桑妤一般見識。她若是說錯了什麽,做錯了什麽,你別往心裏去,別跟她計較,這丫頭外表看著挺強悍的,其實心腸特軟,有時候容易犯糊塗,但是非對錯,她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容臻眸光一閃,微笑道:“媽,您這說的是哪裏話,我跟桑妤挺好的,這幾天是公司事太多了,沒有時間去醫院,您多想了。”

桑母鬆了口氣,“那就好。”她拎起行李包,“那我就先走了。”

容臻道:“我讓司機送您。”

桑母點點頭,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道:“對了,桑桑昨天晚上跟我說,她想吃明月8號的菜了,容臻,你看你能不能想辦法去給她打個包?”

容臻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好。”

桑母這才滿意的走了。

待她一走,周媽就對容臻求證似的道:“大少爺,你下午會去醫院看少夫人的吧?”其實她能猜到,桑母這趟來是為什麽。

容臻無奈道:“周媽,你到底想說什麽?”

周媽歎口氣,“我就是希望你和少夫人好好的。這麽多年,周媽知道你過得不容易。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看得出來,少夫人是個可心人,值得信賴,大少爺,周媽求你,該放下的,就放下了吧,生活總得重新開始,不是嗎?少夫人人好,心也善,更重要的是,她能幫到你,有她在你身邊照顧你,陪著你,周媽也放心。將來九泉之下見了夫人,也算有個交代。”說著說著,她抹起了淚。

提到早逝的母親,容臻也沉默了。換了別人,是不敢在他麵前說這樣的話的,但周媽不一樣,她是他的奶媽,是她將他一手帶大的。可以說,除了母親,她是這個世界上他最親的人了。她的話,他會聽進去的。

良久,他才道,“我知道了。”

然後轉身上了樓。

周媽欣慰的站在原地,心裏想,夫人,少爺總算開竅了。

……

桑妤一整天都在玩電腦遊戲,隻有這樣,才不會胡思亂想。

終於,她玩累了,睡了一覺。一覺醒來後,天色已暗,肚子裏唱起了空城計。

奇怪的是,到了吃飯的點了,母親竟然沒有做飯,反而一副悠閑的樣子,坐在門口繡十字繡。往常這個時候,她早就熬好了滋補的湯,做好了清淡可口的飯菜,叫她吃飯了。

“媽,我餓了。”她苦著臉,摸著胃。

桑母抬頭看了看門外,“再等等。”

桑妤好奇,“你叫了外賣?”

桑母含糊道:“算是吧。”

算是吧?什麽意思?而且,母親從來不叫外賣,總說外麵的飯菜髒,沒有自己家做的幹淨,可她今天居然叫了外賣?這是個神馬狀況?桑妤有點發愣。

又過了一會兒,門外走廊上響起了穩健的腳步聲,一步步的朝門口走來。

桑母聞聲抬頭,頓時臉上綻開了**一樣的笑容:“來了?”她邊說邊起身,把手裏的東西放到一邊,一副熱情洋溢的樣子。

桑妤更加好奇了,她伸長了脖子往外看。

然後,她看到了容臻。

男子簡單的襯衣西褲,因為天熱,他解開了兩顆襯衣的紐扣,露出性感得不像話的鎖骨,袖口微微挽起,很隨意的樣子,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清風雅致。

桑妤頓時就愣住了,容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