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人回到房間,躺在**的時候,桑妤覺得自己全身都軟綿綿的,好像打了一場硬仗一樣,渾身上下又酸又痛。

身體很疲憊,意識卻很清醒,一點睡意都沒有。夜很安靜,她也很安靜,聽著耳朵底下男人寬闊胸膛裏傳來的撲通撲通均勻有力的心跳聲,這一刻,心裏異常的滿足,隻覺歲月安好,人生幸福。

“累了嗎?”他問。

“還好。”她微微眯著眼睛,像隻愜意的貓。

男人挑眉,“那,要不要再來一次?”

她嚇了一跳,連連拒絕:“不要了,不要了。”

男人捉弄成功,愉快的笑了起來。

桑妤氣哼哼的揪了一把男人胸口上的小紅果,聽到上頭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滿意的笑了。

目光忽然落到那個粉色的疤痕上,她的神色凝固了,“還疼嗎?”她撫摸著他被子彈打過結痂的地方,有些心疼。

“傻丫頭。”他笑著摸了摸她的長發,“都這麽長時間了,哪裏還會疼。”

桑妤歎口氣,喃喃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容臻眸光一閃,“你知道?”

桑妤直起身子,將頭枕在他的臂彎裏,“何逸飛跟我說過一些。”

容臻搖頭苦笑,“這個大嘴巴。”

桑妤道,“你別怪他,他也是關心你。”

容臻道:“我知道。”

他歎了口氣,低下頭看她,“隻是,知道得越多,對你沒好處。”

桑妤搖頭,“我不怕。有你在我身邊,我什麽都不怕。”

她微微一笑,道:“因為我知道,沒有什麽事是你擺平不了的。”

是男人,總是喜歡聽恭維話的,尤其是自己喜歡的女子說的情話。容臻心裏霎時柔軟得像一汪春水,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寵溺的笑來,摸了摸她的臉頰,道:“傻丫頭,我也不是萬能的。”

桑妤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我相信你。就像這次的事,你不也處理得很好嗎?”

容臻抿唇。

桑妤遲疑了一下,仰起臉問他:“阿臻,你和容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聽到這個名字,容臻的笑容淡了下去。“如你所見,他覬覦的就是容家當家人的位置。”

桑妤皺眉,“可他沒有資格,不是嗎?”容家傳承百年的規矩,家主之位都是由嫡長子繼承。

“所以他才費盡心思的想要除掉我。”

“心可真狠。”桑妤歎氣,“好歹是一個父親生的,他怎麽下得了手。”

容臻不屑道:“利欲熏心的人,眼裏是看不到親情的。”

“那,”她有些擔憂的看他,“你這次會不會把他給逼急了?我擔心他狗急跳牆。做出更加不利於你的舉動來。”

以往兩人都在暗中較勁,這一次,容臻可是把他逼上了台麵,同時也暴露了自己已經知曉所有真相的事實。

容臻冷冷一笑,“要的,就是他的狗急跳牆。我倒要看看,他還能使出什麽花招來。”

桑妤還是有點擔心,“我覺得你還是小心點好。狗急跳牆的人,做事往往不計後果。”

“放心吧。”容臻摟了摟她,“我自有主張。”

“嗯。”桑妤點點頭。

她其實心裏有很多的疑問,比如五年前的追殺,比如宋婉心為什麽要嫁給他的父親,再比如,梅苑裏藏著的那些秘密。以及,他母親的真正死因。

可她不敢問。因為她拿不準容臻的態度。

她也很清楚,如果容臻有心讓她知道,是不會瞞她的。可他現在不開口,說明,在他的心裏,她還不足以與他一起分享這些過往。她也許在他的心裏有一些位置,但這位置,還不是那麽的重要。

於是,她試探性的道:“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笑了笑,果然沒有與她深入交流的心思。“是的,會好起來的。”

桑妤一時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是失望,還是苦澀。

她沒有再說話。

容臻吻了吻她的額頭,道:“時候不早了,睡吧。” 說著,伸手摁滅了床頭的台燈。

房間裏霎時陷入了一片黑暗,桑妤的心,也跟著沉了一沉。

不過沒關係,以後的日子長著呢。總有一天,她會徹底的打開他的心房的。她這樣安慰著自己。

迷迷糊糊的想著,她很快進入了夢鄉。

沒有發現,黑暗中,容臻一雙注視她的眼睛,深邃而又複雜。

他撫摸著她如玉光潔的臉頰,輕輕一歎,喃喃的道:“傻丫頭,有些事情,你知道得越多,也許,會對我越失望的。”

而他不想讓她失望。他不想失去她。

窗外有風,輕輕的吹過院子裏高大的鳳凰木的樹梢,發出簌簌的聲音,像是戀人之間的呢喃,這樣的夜,寧靜而又讓人沉醉。

同一片天空下,有人歡喜有人愁。

近郊一棟華麗的別墅裏,燈火通明。容芳抱著一個阿狸的抱枕,目光呆滯的盯著牆上電視機的屏幕,眼珠子一眨也不眨一下。

容楚一身酒氣的步入客廳,看到她又在熬夜對著空氣發呆,不禁火從心起,大步走過去,一把關掉了壁掛電視。

容芳茫然的抬起頭,看到他,神色怔怔的,“哥?”

容楚皺眉,一語不發的走過去,拽起她的胳膊就往樓上走。

容芳好似這才清醒過來,“哥,你幹什麽呀,哥?”

容楚忍著心頭的怒氣,將她拖上樓,拽進她的房間裏,這才惡狠狠的道:“都什麽時候了,還不睡覺?這麽大個人了,怎麽總是不讓人省心?”

似乎從來沒有見他當著自己發過這麽大的火,容芳抱著枕頭,一時間怔住了。

“哥,”半響,才呐呐的道,“我睡不著。”

隻要一閉上眼睛,她就會看到羅子越那張熟悉的臉,麵無表情的,甚至是嫌棄的對她說:“容芳,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每次,她都隻能依靠藥物才能入眠。那種痛苦的滋味,她覺得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容楚看到她蒼白憔悴的樣子,滿腔恨其不爭的怒火,一下子就熄滅了。

她是他的親妹妹,雖然驕縱,任性,囂張,跋扈,而且尖酸刻薄,腦子也不怎麽聰明,但以前畢竟是健康的,生機勃勃的,是個活生生的個體存在,有她在的地方,總是熱鬧的。可現在呢?不過短短的一段時間,她已經消瘦成了一個紙人,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靈魂。尤其是上次自殺未遂之後,她變得消沉,落魄,沉默,寡言,跟過去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們畢竟是親兄妹,看到她這個樣子,他怎能不心痛?

“芳芳,你聽我說。”他雙手握住她的手臂,重重的,像是承諾似的道:“你放心,哥一定會幫你出這口氣的。”

“你幫我出氣?”容芳像是聽到了一個大笑話似的,咯咯咯咯咯的笑了起來,末了,輕蔑的眼神瞅著他,她嘲諷的道:“你別忘了,你這次又栽了個跟頭,我的名聲,可是徹底的被你給毀了。”

本來她和羅子越桑妤之間的那點破事,知道的人也不多,她被趕出容家的事,容家雖然登了報做了除名聲明,但沒有具體說明原因,因此,也沒有多少人知道內幕,如今被他這麽一搞,她一下子就成為了街頭巷尾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網絡上人人討伐的對象。她心裏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容楚咬了咬牙,道:“這次是我失策了,弄巧成拙,被人反將一軍。不過你放心,我向你保證,所有傷害過我們兄妹倆的人,我不會讓她(他)有好下場的。”

容芳輕飄飄的走向床邊,冷冷的道:“等你先坐上容家家主的位置再說吧。哦對了,”她忽然又想起什麽來似的,譏笑的回頭看他,道:“聽說容臻已經正式接手容氏了,你好像沒什麽機會了。更何況,他現在已經知道所有的事都是你在背後搞鬼,你說,他會不會輕易放過你?”

說完,也不看容楚的反應,徑直掀開被子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淡漠的道:“太晚了,我要睡了。”一副驅人的架勢。

容楚握拳的手緊了緊,默默的在她床邊佇立良久,這才鐵青著臉,神色黯然的退了出去。容芳的幾句話,像是刀子一樣戳中了他的心思,揭開了他內心最不堪忍受的傷疤。如果不是看在她是他的妹妹,又是病人的份上,他真的會上去狠狠的給她一個巴掌。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外,等到屋子裏又恢複一片寂靜時,原本像是睡著了的容芳,這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無神的盯著頭頂天花板華麗的吊頂,她的眼眶裏滾出了一大顆一大顆的淚珠。

她的前半生是一襲華麗的袍子,後半生,卻成了一卷破爛的草席。

她隻覺得心髒的位置好似破了一個大洞,似乎要灌進風來。

回到自己的房間,容楚剛洗完澡出來,放在床頭的手機就響了。

他麵無表情的接起,開口:“媽,你不知道這個點現在這邊已經很晚了嗎?”

大洋彼岸的那頭,趙玉柔的語氣聽上去也不太好,“你不也沒睡嗎?”

容楚不耐煩道:“說罷,找我什麽事?”

趙玉柔忍著氣:“你怎麽回事?不是跟我保證過會盡快解決容臻的嗎?怎麽還讓他拿到老頭子的股權,坐上家主的位置了?”

說到這個,容楚的語氣也不太好了,“你以為容臻是那麽好解決的嗎?你自己天天在那邊盯著,他什麽時候拿到老頭子的股權轉讓書的,你難道不清楚嗎?”

趙玉柔愣了愣,明白過來,“你是說,上次他來美國的時候?”

容楚沒好氣,“你以為呢?”

趙玉柔更加愣了,“他上次過來,不是為宋婉心來的嗎?”

“狗屁。”容楚爆了粗口,“我們都被他丫的蒙蔽了。”

他用盡手段,暗中偷拍了容臻和桑妤那麽多親密的照片匿名寄給宋婉心,為的就是把她激出來,把局麵攪渾,給容臻製造麻煩,他才有下手的機會。那女人果然上當,製造了所謂的撞柱事件,把容臻騙去了美國。他們都以為他入了他們的套了,結果不曾想,他卻將計就計,明著奔宋婉心而去,暗裏卻不知用何種手段說服了老頭子,這麽快把位子給讓了出來。他還以為,至少得等到老頭子歸天之後呢。

趙玉柔沉默半響,才半是苦笑半是嘲笑的道:“看來,我們大家都被容臻擺了一道。兒子,你的那點手段,跟你那個所謂的大哥比起來,還是太嫩了一點。”

“行了,這個時候了,說風涼話還有什麽意義。”容楚最恨別人在他傷口上撒鹽,即便是親媽也不例外。他皺了皺眉,不耐煩的道:“得到了江山又如何?能不能坐穩,還得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就算不能把他從家主的位置拉下來,他也不會讓他坐得安生。

趙玉柔歎口氣,“你打算怎麽做?”

容楚漠然:“我自有計劃。”

趙玉柔道:“兒子,不要再讓媽媽失望。”

容楚道:“放心,容家早晚是我們母子的。”

仿佛想起了什麽,他道:“對了,既然老頭子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你也不用再留在那兒了,趕緊回來吧,看著容芳。我怕她再做傻事想不開。”

趙玉柔應道:“嗯,我馬上訂明天的機票。”

放下電話,容楚微眯的眸子掠過一抹陰沉之色:容臻,來日方長,咱們走著瞧。

美國洛杉磯。豔陽高照。

趙玉柔放下電話,想了想,回到病房。

容天慕依舊一副半死不活目光呆滯的模樣靠坐在床頭,視線虛無,不知道停在那裏。

趙玉柔倚著門框,麵無表情的看他,心裏冷笑:裝得可真像啊。要不是看了那段VCR,她還真的以為他行將就木,是個將死之人了呢。

想到這裏,她就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