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手術室的大門再次打開了,主治醫生一臉疲倦的走了出來,眾人一擁而上,紛紛問道:“大夫,怎麽樣了?”

醫生雖然很累,但神色不無欣慰:“產婦已無大礙,大出血止住了………”

眾人聞言,不約而同都鬆了口氣。

陳秀蓮心裏緊繃的那根弦驟然鬆懈下來,頓時兩眼一翻,暈厥了過去。

“親家太太……”

“桑阿姨……”

手術室前,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

107國道上,容臻把車子開得飛快。李烈坐在副駕的位置上,繞是他平時再冷靜自如,此刻也不禁稍稍變了臉色。老板嫌他開車慢,自己親自開車。可他這哪是在開車?簡直就是在飛車好不好?

李烈盡管有些臉色發白,但他始終不敢吭聲。因為他知道老板此刻心裏有多麽的著急和焦慮,恨不得身上插上翅膀飛到醫院。所以,他很能理解他的心情。

隻是……他擔憂的看了一眼緊握著方向盤,薄唇緊抿,眸光深邃如海的容臻一眼,還是有些擔心。想勸,又不敢勸。

容臻哪裏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他的全部心思,全都在回想方才何逸飛的那個電話上。他說桑桑難產,大出血……

難產。大出血。

這幾個字,像暮鼓晨鍾一樣,重重的敲在了他的心坎上,一時間,他根本無法顧及其他,隻恨不得這車像火箭一樣,衝到桑妤的身邊。他無法想象,此刻她正受著怎樣的煎熬,而這樣重要的時刻,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刻,他卻不在她的身邊。

他後悔極了,為什麽要今天去外地?那個生意再重要,又哪裏比得上他的妻子和孩子?如果他們這次出了差池,他又該如何麵對他們?如何放過自己?

心急如焚,他下意識再踩了一下油門。

一旁的李烈看到時速上指針指向的數字,終於忍不住變色了,“老板……”

話音未落,就聽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然後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飛了出去,失控的撞向了一旁綠化帶的防護欄……

千鈞一發之際,李烈毫不猶豫的撲向了容臻,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他。

一陣天搖地動一般的感覺,周圍路人發出一陣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稀裏嘩啦的撞碎聲裏,李烈眼前一黑,感覺到額際有溫熱的**緩緩的流了下來。

車子撞向防護欄,又迎麵撞上一根粗大的柱子,車身經過劇烈的震動之後,終於停了下來,陷在了綠化帶裏,無法動彈半步。

容臻和李烈艱難的起身,兩人均有不同程度的受傷。容臻還好,隻是臉上擦破了一點皮,但李烈因為護著他的緣故,額頭重重撞上車前擋風玻璃,血流不止。

兩人驚魂未定,俱都喘著粗氣。

容臻麵帶歉色的看著李烈,剛才是他分神了,車子才失了控。所幸兩人都係了安全帶,否則,後果無法想象。

“李烈……”

他剛要說話,李烈已打斷了他道:“老板,我沒事。”

容臻默默的將紙巾盒遞給他,李烈扯過紙巾,摁住額頭的傷口止血。

兩人費力打開車門,勞斯萊斯幻影的車頭已撞毀嚴重。但容臻顧不上這些,下意識抬起手腕看時間,神色幾分焦急。

李烈忙道:“老板,我在這兒等交警來處理,你去吧。”

容臻點頭,“好。”然後重重拍了拍他的肩頭,“辛苦了。”轉身,急促的攔了一輛出租車,飛馳而去。

一路的煎熬,一路的心急如焚,他不停的看表,不停的催促著司機,到最後他也不記得到底過了多久,終於,在仿佛從地獄走了一圈那樣的漫長和難捱之後,他趕到了醫院。

下車的時候,再次接到何逸飛的電話:“阿臻,桑桑沒事了……”

那一刻,宛如塵埃落定,他腳步虛浮,差點栽倒一旁。

“謝天謝地。”他深深的閉一下眼睛,艱難的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氣,抬起腳步,大步流星的朝醫院裏麵走去。

婦產科樓下,何逸飛神色有些恍惚的踱著步子,有些六神無主。

容臻大步走過去,“逸飛。”

何逸飛看到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阿臻,你可來了。”眸光落到他的臉上,不禁吃了一驚,“怎麽了這是?臉上是怎麽回事?”

“沒事,”容臻一邊和他並肩往裏走,一邊不甚在意道:“出了點小車禍。”

“車禍?”何逸飛倒抽一口冷氣,又圍著他轉了一圈,“趕緊去急救室,讓我檢查一下。”

“不用了,”容臻擺手,“一點擦傷而已,不用在意。桑桑怎麽樣了?”

何逸飛道:“大出血已經止住了。不過……”

說到這裏,他忽然頓住了步子。

容臻臉色凝重看他,“不過什麽?”

何逸飛勉強笑笑,“沒什麽,等你先看完她再說吧。”

容臻深深看他兩眼,“好。”

兩人一起走到桑妤的病房門前,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桑妤還沒有醒來。蘇醒過來堅持要守著女兒的陳秀蓮和周媽都守在桑妤的病床前,看到容臻,兩人不由自主都站了起來,陳秀蓮聲音有些哽咽:“阿臻。”

周媽則吃驚的看著他的臉:“阿臻,你這是……”

“我沒事。”容臻擺擺手,“媽,周媽,辛苦你們了,去休息一下吧。桑桑這兒我來守著。”

陳秀蓮和周媽點點頭,輕輕的退了出去。

何逸飛拍拍容臻的肩,也走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他們夫妻倆。

容臻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到床前,慢慢的坐下來,握住了桑妤的一隻手。女子靜靜的躺在**,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如紙。而之前高高隆起的腹部已平坦了下來,提示著一個女人身份的轉變。

容臻忽然眼眶濕潤,“桑桑。”他喃喃的,握著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邊,一時間,竟無語哽咽。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已被汗水濕透。他不敢想象,如果她出事,他要怎麽辦。他們好不容易才守得雲開見月明,哪裏還能忍受得了再次分離的痛苦?說起來,他們自認識,就沒有過過幾天真正安靜平靜的生活,大部分的時間裏,她都在跟著他擔驚受怕,經曆一個又一個的陰謀,麵對一樁又一樁的難事,處理一件又一件的家族紛爭。因為他,她被綁架,被毀容,差點丟了一條性命,又經曆姐妹相殘,背叛,還挺著大肚子,獨自生活那麽久。如今他們終於撥開迷霧見了豔陽,不曾想,又經曆這樣的生死考驗。老天爺,你實在是太殘忍了。

“桑桑。”他癡癡的望著那張蒼白的睡顏,心裏的愧疚如排山倒海。“對不起,對不起。”這樣艱難的時刻,他竟然沒能在她身旁守著她,陪著她。他的心裏,不知道有多難受,多自責。“桑桑,我向你保證,從今往後,不管發生什麽事,哪怕是天塌下來,我都一定陪在你的身邊,我們再也不分開,一分一秒都不要分開。”這樣的煎熬,他不想再承受一次。

他雙手緊緊的握著她的一隻手,放在唇邊親吻著,閉著眼,喃喃的發誓。

“阿臻……”

仿佛聽到了天籟之音,他頓時全身震住。

“阿臻,你要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幽幽的女聲再度響起,他像是被牽走了所有的靈魂和思緒一般,下意識的抬起頭,遁聲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