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今晚回來住

靜悄悄的主臥室裏,有如窗外一樣的寒冬。

司徒逸的眸子深邃得如一汪深海,誰也看不出來,他這樣的冷靜,是一種失望,還是透著解脫的意味。

半晌,他低沉的聲音響起:“如果你覺得分居才舒服,那就分居。”

夏曉靈騰地抬起頭來。可他背著她站著,她根本就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隻是他頎長挺拔的身軀,給人一種清冷的感覺,和平時的司徒逸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她是氣話,他卻如此幹幹脆脆地成全她,而沒有半分挽留。

他果然根本就不愛她……

本來三分酸楚,這下難受十分。夏曉靈生硬地移動腳步,拾起包包,找到充電器放進去:“我知道了,我現在就走。你如果有事找我,上班時間說,也可以打我電話。”

她要去哪裏住呢……

老媽正心焦,當然不能讓老媽知道她和司徒逸鬧崩了。

喬小曼去蜜月旅遊了,當然找不上她。

還是去喬小娜那兒。她快生寶寶了,可習慣自由的喬小娜就是不願意家裏人陪著。

她過去陪著喬小娜,正好可以順便照顧喬小娜。

“你不用走。”司徒逸已經拿起才脫下的西裝,向外麵走去,“我去爺爺那邊住。”

說完,司徒逸已經走出臥室,頎長的背影,透著孤傲和冷清。

夏曉靈沒有動,也說不出任何話。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聽著他越來越遠的腳步聲,隱約似乎還有田嬸的詢問聲……

兩分鍾後,傳來布加迪威龍開動的聲音。

他真的走了。

爺爺的別墅,除了爺爺和醫護人員,就隻有關雪。果然是他永遠的妹妹,他現在就急不可待地去見妹妹了……

夏曉靈手中的包,緩緩落地。

她默默坐*沿,心內寒流湧入。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響了,是田嬸的聲音:“少奶奶,可以吃飯了。”

“嗯。”她應著,卻好一會兒才起身下樓。

田嬸的目光是困惑的:“少奶奶,最近你們都好忙的樣子。前幾天,少奶奶出去了一個星期,司徒先生也有好幾天沒回來。”

“哦?”夏曉靈一愕——司徒逸也有幾天沒回來?

迎上田嬸的目光,夏曉靈生硬地扯出個笑容:“年底了,大家都有點忙。”

“那是。”田嬸笑了。

“嗯。”想著司徒逸離開,他們即將開始分居的日子,夏曉靈補充一句,“司徒他常常出差。”

“那倒是。”田嬸連連點頭,“這半年,司徒先生經常出去幾天。所以是我少見多怪了。”

說完,田嬸自個兒笑了起來。

夏曉靈淡淡笑著,心思都飄得老遠。

這回,不知道司徒逸還會不會回來……

但願田嬸不要經常問起他的去向。

田嬸一連忙著,一邊笑著說:“少奶奶,你在避孕嗎?”

“啊?”夏曉靈一愕,想起中間這許許多多的坎坷,實在無法解釋,隻是淡淡一笑,“是啊,避孕。”

這兩個字倒是給她解圍了。

田嬸卻連連搖頭:“少奶奶,我覺得啊!你們又不缺錢,你完全可以快點懷個寶寶。瞧,現在懷上,明年生。女人25歲生寶寶正合適。不是我說啊!現在的女人都想攀附富二代。司徒先生才貌雙全,你們一直不要寶寶,給那些別有用心的女人各種想象,還以為你們夫妻不和,會各種打主意拐跑司徒先生呢……”

“哦。”夏曉靈懶洋洋地應著……不用別人拐跑,司徒先生已經跑了……

似乎怕她寂寞似的,夏曉靈一頓飯下來,田嬸已經從寶寶聊到公婆,家長裏短的事,聊個沒完。

也許是田嬸看到她和司徒逸之間最近不太正常,所以田嬸好心地勸她吧……

等終於吃完晚餐,夏曉靈飛快上樓,終於擺脫田嬸善意的嘮叨。

倚在門上,她長長地籲了口氣。

看著麵前熟悉的擺設,她不知不覺想起初來這裏的情形。想起那個矜貴而儒雅的司徒逸……

正胡思亂想著,電話響了。她接起。

是田嬸的聲音:“少奶奶,司徒先生打電話過來,說他有一個朋友暫時沒地方住。今晚會過來,可能要住上一陣子。”

“你照司徒先生說的做。”夏曉靈打起精神吩咐,“幫他在一樓清理間住房出來。”

“司徒先生吩咐我把二樓的大客戶清理出來。”田嬸的聲音有些為難。

住二樓?那不是離她好近?司徒逸的朋友,八成是男的,那會不會太不方便了……

想了想,她有些冷淡:“司徒先生怎麽吩咐就怎麽做。田嬸,以後司徒先生的朋友來住的話,不用征求我的意見。”

他們都分居了,她還計較他的朋友做什麽……

“我知道了。”田嬸掛了電話。

果然,沒幾分鍾,樓下似乎響起出租車的聲音。夏曉靈平靜地來到陽台,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人下了出租車。

然後,出租車離開了。

是個男人!

司徒逸自己離開別墅去爺爺那裏住,卻安排個男人和她同住二樓,他是什麽意思?

他就不怕人言可畏?

不到兩分鍾,田嬸找來了:“少奶奶,關先生說要拜訪你。”

“好。”夏曉靈沒有拒絕。即使是分居,可他們之間還是夫妻關係。

司徒逸的朋友,都要住進來了,她不能不見。

緩緩下樓,才走到一半,大廳裏就傳來聲音:“夏小姐好,我是關雷,以後會在這裏住下,請多多關照。”

“不客氣。你是司徒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夏曉靈平靜地回答。她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瞅著關雷。

又一個姓關的?

和關雪有關係嗎?

“謝謝夏小姐。”關雷三十左右,雖然沒有絡腮胡子,可五官粗獷,頭發雖然不像曲野長發飄飄,可也不短,正好披肩,看上去男子漢氣慨十足。讓人想起“關東漢子”四個字。

夏曉靈這才下樓,吩咐著:“田嬸,請幫忙招待好關先生……”

“不用這麽客氣。”關雷連以快說,“不用喊我關先生,直接喊我關雷就好。”

“嗯。”對於稱呼,夏曉靈不較真。

關雷一臉誠摯:“夏小姐,我住到你這兒來,總要表示表示謝意。

夏曉靈一愕。

關雷卻主動說下去:“我和司徒先生提了。我不能隻住在這兒不出力。這樣好了,夏小姐正缺司機,我以後就給夏小姐當私人司機好了。我不用夏小姐出工資,隻求夏小姐別把我從這裏趕出去就好。”

“……”夏曉靈愕然,“我不用司機……”

“夏小姐是不喜歡我來住嗎?”關雷說,“如果夏小姐不肯接受我的幫助,我也不好意思住這裏。我還是外麵住橋洞好了。

“……”夏曉靈無奈地翻翻白眼。

明明是這個人在求她,為嘛她有種被無形中控製自由的感覺?

“夏小姐沒反對,我就當默認了。”關雷一甩頭發,哈哈笑了,“夏小姐,我們就這樣說定了。”

等等,誰和他說定了。他要住下來,她無法阻止,可她不要司機,也不行嗎?

關雷壓根沒看她,自然也見看到她臉上複雜的神情。他自個兒已經大大方方地上了餐桌:“謝謝田嬸。”

這個人才進來不到三分鍾,可自來熟得很,看上去讓人覺得,他已是這裏的一員了。

夏曉靈想說什麽,終是張張嘴兒,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司徒逸這是不放心她一個住家裏,怕她招花引蝶,所以派一個好朋友來監視她的行動麽?

一起住在二樓就算了,還主動當她的司機。

這樣一來,她全天的行蹤,都在這個叫關雷的男人眼皮子底下……

夏曉靈來到房間,掏出手機和充電器,開始給關機七天的手機充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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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司徒逸背著個背包進來,關雪吃了一驚。但她隻是靜靜看著,沒出聲。

“真看不出來,你這是跑來孝敬我和你二伯麽?”司徒子靖挑挑眉,看著走進來的司徒逸。

司徒逸神色不動:“和老婆吵架了。先在這裏住幾天。”

司徒子燁噗哧笑了,搖搖頭:“虧你說得出來。司徒逸,你什麽時候這麽差勁了,連自己的老婆都擺不定。”

“當初聽爸說他結婚了,我還以為娶了個多好的女人,結果娶了個母夜叉。”司徒子靖大笑,“哈哈,真看不出來。”

“這沒什麽可羞恥的。”司徒逸語氣淡淡,“當皇帝的還有得妻管嚴的。我算什麽!”

關雪聽他們談著,不發一言,上來接了司徒逸的背包,往樓上走:“我去幫你清個房間出來。”

“還是關雪這個丫頭好。”司徒子靖哈哈一笑,“傻丫頭啊!不管司徒對你怎麽無情,你都對他一心一意。可惜,他寧願娶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娶個一文不明的女人,也不要你。”

關雪聽著,不發一言。

司徒逸淡淡一笑:“也許,我隻適合孤家寡人。”

說完,司徒逸朝大伯二伯點點頭,向樓上走去。

“等等——”司徒子靖語氣加重,“司徒逸,你既然來了,還不和我們談談公司轉接的事?公司不可一日無董事會。司徒,我們明白你的心情,當然不想我們過來接收國內的公司資產。但你要記住——淩天國際是司徒家的,可不是你司徒逸的。不管開在哪裏,隻要扯了淩天國際,那就是我們董事會說的算。”

司徒逸停住腳步,淡淡一笑:“大伯二伯不用這麽急吧?爺爺屍骨未寒。我們不適合在爺爺的故居說這種事。”

“都一個星期了。”司徒子燁提醒,“司徒逸,你必須讓我們召開會議。”

司徒逸挑挑眉:“公司就在那裏,現在董事長辦公室也在那兒。你們自行推舉個董事長出來,自然可以坐進去。我何時阻止過你們?”

說完,司徒逸片刻不留,跟著關雪上樓。

大廳裏,隻留下司徒子靖和司徒子燁麵麵相覷。

關雪把司徒逸領到客房,替他收拾好房間,這才轉過身來,看著他:“你可從來不願意和你大伯二伯一個屋簷下。你真跟夏曉靈鬧翻了?”

司徒逸拿出手提,打開,這才回答:“我們分居了。”

“分居?”關雪一愕,“你會和她分居?”

司徒逸眸光深邃,看著夜空:“她提出來的,我同意。”

關雪聽著,半晌沒有做聲。最後,她默默從外麵拿來被褥,替他鋪好,這才問:“她提出來,你就同意?司徒,你別告訴我你會同意。這不是你的風格。”

“我為什麽不同意?”司徒逸平靜地反問。

“你為什麽要同意?”關雪亦反問,“這麽多年,你就隻和她一個人談及婚嫁。爺爺認為你鬧著玩,我可不認為。”

司徒逸默默合上眸子:“或許,我終於看到了,她不是我想象中的那麽善解人意。關雪,我不求對方漂亮,不求女人才華,我隻求一個善解人意。她最近的舉動,我看不出她哪裏還有這個優點。”

關雪動容地看著他,快走幾步,似乎想從背後樓住他,可胳膊伸在半空,又生生地縮了回去。

“司徒……”關雪的聲音低低地,“我希望你幸福!”

不管他選擇什麽,她都希望他幸福。

司徒逸坐在那兒,不動如山。好一會兒,才輕輕吐出幾個字:“關雪,不管什麽情況,不要去找她。”

“你愛著她?”關雪輕問。

司徒逸靜默一會,才淡淡道:“和愛情無關。好聚好散而已。”

關雪一怔:“你想和夏曉靈離婚?”

司徒逸不語,他打開網頁,開始搜索有關淩天國際的新聞。

爺爺逝世的事,對於C市而言是件不少的事。或許明天,夏曉靈就會知道這件事了……

關雪沒再說話,她怔怔地望著司徒逸的背影。清清冷冷的她,終是紅了眼眶……

該死的夏曉靈,她不知道司徒逸的心,如今千瘡百孔了嗎?

司徒逸現在正需要女人的溫暖,來焐熱他漸涼的心。

這種時候,她居然還和司徒逸提分居的要求。

這女人,壓根就不愛司徒逸。她不會愛的還是那個卑鄙的顧子晨吧。

關雪緩緩向門外走去。她的房間,就在司徒逸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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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曉靈沒料到,關雷還真做起她的司機 。

司徒逸為她準備的法拉利,至今為止沒有開過超三回。她的爛技術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沒那個必要。

上班和司徒逸同行,通常公事公司有派車,所以她壓根沒想到要練出開車的好技術來。

關雷主動拿了她的車鑰匙,坐進駕駛室:“夏小姐,不用客氣,這是你應得的酬勞。”

“你是司徒的朋友。”夏曉靈強調。

“朋友也沒有無端端地幫助。”關雷堅持,“彼此相助,這樣我們不虧不欠,大家都好。”

“唉——”夏曉靈最後發出聲無力的感慨。

她不是個愛辯論的人。

更何況,似乎她再說下去,就好象在趕關雷離開別墅去住橋洞……她還是讓他做司機好了。

夏曉靈一坐上車,關雷似乎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他踩上油門,出了別墅。

許多天沒有上班,夏曉靈心裏有些輕鬆的感覺。可一想到上班就要和司徒逸麵對麵,一顆心又不知不覺緊繃起來。

透過後視鏡,關雷看著她:“我白天會有自己的事。所以不會停留在淩天國際。夏小姐下班的時候,我會準備趕到停車場。如果夏小姐臨時有什麽事,請電話通知我一聲。我會隨時趕到。”

說完,關雷從口袋裏掏出張早就寫好的便條,放進夏曉靈手裏:“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收好。”

關雷這態度……她不收好象真的不太好。夏曉靈隻得拿了,在關雷的目光下,把便條上的號碼,輸進手機。

明明關雷初次來C市,可神奇的是,關雷居然輕車熟路地找到淩天大廈。

“你熟悉這裏?”夏曉靈忍不住問。

關雷打哈哈:“這都是大道。好找!”

雖說如此,夏曉靈聽了還是怪怪的感覺。她下了車,快走進淩天大廈大門,還轉過頭來,皺眉看了看停車的方向。

關雷還站在車旁,看到她回頭,居然很開心地朝她揮手。

夏曉靈困惑地看著,好一會兒才記得向電梯走去。

進了高管電梯,她默默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她,雖然還年輕,卻沒有一點快樂的笑容,而是滿腹心思的模樣。

這要放在以前,司徒逸會心疼她,會問她為什麽這樣。但現在,司徒逸也不想再看她一眼了吧……

走過長廊,君子蘭依然綠得誘人。

“夏小姐,早!”一側傳來不太熟悉的聲音。

夏曉靈抬起頭來,不由一愕:“童小雅?”

她已經幾次發現童小雅站在長廊裏,公關部和CEO辦公室這邊是相反的方向,童小雅老是來這個長廊幹什麽?

童小雅似乎看出夏曉靈的困惑,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身走了。

夏曉靈也轉身朝CEO辦公室走去。

“夏小姐回來了!”一進外麵的辦公室門,蘇醒就大驚小怪地吆喝起來,“夏小姐,你這幾天到底去哪了?司徒先生著急得不得了。”

“哦。”夏曉靈扯開個淡淡的笑容,向裏麵走去。

司徒逸會著急麽……

如果他著急,她不會一提到關雪兩個字,他就毫不猶豫地維護關雪吧。

蘇醒朝她眨眨眼睛:“快去吧!司徒先生最近都不喝我泡的咖啡了。我發現我有幾次看到司徒先生悄悄倒了咖啡。夏小姐好不容易回來了,正好給司徒先生解解讒。”

“嗯。”夏曉靈含糊地應著。司徒逸不喝咖啡,隻是不敢喝咖啡。

那咖啡有毒……

看著夏曉靈淡淡的模樣,蘇醒有些迷糊,他撓撓後腦勺,坐下來幹活去。

走到CEO辦公室門口,夏曉靈的腳步頓了頓。

CEO的辦公室門半虛掩著,一推就開,可她的手伸到半空老半天,卻不敢推開……

蘇醒在後麵看到,笑了:“夏小姐,門卡住了嗎?”

隨著這聲音,麵前的門開了,頎長挺拔的男人站在夏曉靈麵前。她忍不住抬起頭來,想知道他臉上是什麽表情。

他一定很討厭她吧……

可惜,她腦袋都仰到後背去了,看到的司徒逸依然麵無表情。隻是她此時才發現,他深邃的眸間,竟布滿血絲。

是太忙了?還是沒睡好?

他不該這麽憔悴的……

一看她,司徒逸又轉身回了辦公桌,開始工作。

夏曉靈坐下來。一個星期沒上班,桌上已經沒有殘留的工作可做。她打開電腦,發了一會兒呆,才悄悄看向司徒逸。

他沒有看她,正全神貫注地敲打鍵盤。

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夏曉靈咬牙想了一會,還是站了起來,走到司徒逸身邊,拿起他的水杯,準備給他打開水喝。

她拿起水杯的瞬間,司徒逸的聲音響起:“謝謝你留下關雷。”

她一怔,鼻子忽然有些發澀:“那是你的房子。是你的婚前財產。隻能你做主。”

那房子,與她本來就沒有關係。她自小家貧,可自小也並貪戀身外之物。

“如果你介意是我的婚前財產。”司徒逸抬頭凝著她,“我會把別墅轉移到你名下。”

“不用。”她賭氣。

司徒逸緩緩靠向椅背:“這場婚姻,是我謀劃在先。本來應該對你有所補償。更何況,我不育,讓你喪失當母親的機會。如果哪天分手,你起碼有個地方住。”

“補償?”夏曉靈倏地盯緊他。

他就想著補償她了?他這是想離婚?

“是的,補償。”司徒逸聲音輕輕的,可字字清晰,“除了必須簽字的時候,我會親自處理。其餘的事,我會讓蘇醒跑。估計,一兩個月可以辦好。”

夏曉靈久久凝著他,最後淡淡笑了:“你果然不愛我。”

都想著用房子打發她離開了呀……

想哭,可她還笑著:“如果司徒先生覺得這樣做,心裏舒服些,那我不拒絕。”

說完,她挺直脊背,轉身離去。

好想哭……

她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夏曉靈真哭了,介於她的身份,她當然不能在36樓哭。她上了天台,在上麵看著滿城浮華。想起“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淚珠滾滾而落……

忽然覺得背後有視線,夏曉靈倏地轉過身來。

居然是童小雅。而且,她的眼眶也紅紅的。童小雅默默遞過紙巾給她:“抹一下吧!”

真是個知心的女人……

“謝謝!”夏曉靈接過紙由,擦幹眼淚,看著童小雅,“你也在哭?”

“我已經過了哭的年齡,不哭了。”童小雅淡淡一笑,明明紅著眼眶,看上去卻有幾分嬌柔可愛,“隻是偶爾有些傷感。”

夏曉靈靜默不語。

對,傷感。她也隻是傷感,所以哭了……

童小雅凝著她:“我猜,你和司徒先生在一起,壓力一定很大?你總會擔心,他是不是真的愛你?你是不是圖一時新鮮?是不是一時衝動?”

夏曉靈心頭一震,看著童小雅——這女子有讀心之術!

“我隻是經驗之談。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太苦!”童小雅別開眸子,看著遠方,“我曾經的戀人和我在一起時,心理壓力也很大。可惜我自小被*大的,從來不曾擔心過錢財,也順利成了公務員,親朋好友都不愁房車。他隻是個私企職員。我不懂他的苦,也不知道他承受太多壓力和我在一起。等我明白時,他已經走遠,放棄了我……門當戶對,真的很重要。可是愛情常常讓人忘了婚姻需要門當戶對。”

“你後悔了?”夏曉靈問。

“是的,我後悔了。”童小雅眼眶微紅,“我的初戀,是我自己毀掉的。他不肯再回來,我追不回來了……可是,我真的愛他……”

童小雅的情傷,奇異地讓夏曉靈平複了心情,也平靜下來。

也許,她現在最需要的是平靜……

整理好自己,她平靜地去了茶水間,打滿一杯水回來。

把水杯放上司徒逸桌上,夏曉靈沒有離開。

“有事?”司徒逸抬起頭來,平靜地問。

夏曉靈看著愛情海大酒樓的方向:“我想去愛情海上班。明真正需要一個助手,我可以。”

“不行。”司徒逸一口否定。

“為什麽不行?”夏曉靈的眸光,慢慢落上司徒逸,“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無論從家庭、外貌、能力……我想不出哪樣配得上你。也許,從一開始,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就是錯誤的。”

說著說著,她哽咽了。其實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兩人之間的巨大差距,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保護著自己的小心髒,不讓自己靠他太攏。可誰知道,不管她如何抗拒,最終還是不知不覺把自己的心給了他。

司徒逸緊緊凝著她:“你我不相配,你和喬浪就相配?”

“……”夏曉靈吃驚地瞪大眸子,她後退一步。好半天,她說,“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決定去愛情海大酒樓上班。這對你我都好。”

他都想用房子打發她了,她也意識到兩人之間永遠沒法拉攏的差距,現在讓兩人分開些,給兩人空間好好獨立思考,他憑什麽不同意?

“不可能。”司徒逸斬釘截鐵地否決掉她的意見,“你是我的秘書!”

說完,他長身而立,拿起西裝就走。

夏曉靈怔怔地看著司徒逸消失的方向——他好象生氣了。可是他為什麽生氣,既然兩人現在對彼此都有意見,為什麽不讓兩人清醒地考慮下未來。

夏曉靈正迷糊地想著,桌上的電話響了。

夏曉靈接起電話,董事長辦公室王秘書的聲音傳來:“夏小姐,董事長的遺物,我已經全部收拾好。請問是交給夏小姐還是怎麽處理?”

董事長的遺物?

話筒輕輕滑落,夏曉靈猛地回神,大步朝外麵走去。

她去了董事長辦公室。

“夏小姐來得真快。”王秘書把一個大紙箱搬到夏曉靈麵前,“董事長的遺物全在這裏了。夏小姐看看怎麽處置。”

原來她沒有聽錯,果然是遺物。心裏咯噔了下,夏曉靈忽然轉身就走。

“夏小姐……”王秘書驚愕地喊。

“先放辦公室,我稍後處理。”夏曉靈的聲音,遠遠地從長廊傳來。

蘇醒在,她一把抓住蘇醒:“老爺子過世了?”

“是啊!”蘇醒一聽就耷拉了腦袋,哭喪著臉,“老爺子腦血栓,去得快。醫院都搶救不過來。當時老爺子一門心思想看到你,可就是聯係不到你。夏小姐,你不知司徒他多痛苦……”

腦袋轟地一聲,夏曉靈呆若木雞。

她似乎無意間做了不可原諒的事……

正懵懂間,耳邊模模糊糊響起關雪的聲音:“蘇醒,司徒呢?”

“司徒先生出外了。”蘇醒說。

關雪走近了,看著站在蘇醒麵前的夏曉靈,冷冷一笑:“現在倒回來了。回來就給司徒下馬威。夏曉靈,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關小姐……”蘇醒目瞪口呆地瞅著關雪,“你怎麽這樣和夏小姐說話?”

再怎麽說,那是司徒先生的家事,關雪不應該插手。

“我確實不該發表意見。”關雪冷冷一哼,“隻是看不慣一些無情無義的女人!”

夏曉靈靜默無聲,她壓根沒聽到關雪後麵的抱怨和諷刺。

驀地,她轉身跑向辦公室。

“做賊心虛……”關雪目送夏曉靈的身影,喃喃著。

蘇醒卻目瞪口呆地看著關雪。他和關雪共事五年,何曾看到過關雪如此激烈地批判他人。

關雪轉身就走。

拿起話筒。夏曉靈直撥司徒逸的電話。她壓根不知道,她出去一周,家裏發生這麽大的事……司徒逸和老爺子的感情,那不是一般祖孫能有的感情。可她卻錯過了老爺子的最後一麵。

這時候她才知道,司徒逸對她的怒,不僅僅是因為關雪,也因為老爺子。

雖然她對老爺子的感情,至今分不清,可卻清晰明白,那是他最愛的爺爺……

司徒逸似乎不肯接電話,隻響了三聲,就被他掛斷了。

她一直撥一直撥,卻一直沒等到他的聲音。

他真地打算和她一直分居,然後再走向離婚的路,最後老死不相往來麽?

夏曉靈最後默默放下話筒。

想了想,她拿起包包,向外麵走去。

經過蘇醒時,夏曉靈擠出個艱澀的笑容:“如果司徒先生找我,就說我去老爺子的別墅了。”

她打了關雷的電話,等她下樓時,關雷果然已經在車旁等她。

“馬上送我去個地方。”夏曉靈坐了上去,“越快越好!”

關雷的開車技術不是蓋的,很快,夏曉靈就來到老爺子的別墅。

看著清冷的別墅,夏曉靈眸子一酸。關於老爺子的點點滴滴,全湧上腦海。

對她而言,老爺子的出發點確實隻為了司徒逸,可她許多事也是真實的受益方。

“夏小姐來這裏做什麽?”關雷在旁問。

“看個故人。”夏曉靈喃喃著。

老爺子果然去了……

因為,司徒拓洪最愛的那盆君子蘭,居然不再擺在庭院中。

司徒拓洪愛那盆君子蘭如命。

正在這時,別墅的門開了,裏麵先後走出兩個花甲之年的老者,兩人看到夏曉靈,先後一愕。

夏曉靈也一愣。但她慢慢明白——那兩個老人眉眼間,都和司徒拓洪有八分像;連司徒拓洪神情間流露的精明,都酷似老爺子。

顯然是司徒逸遠在加拿大的親人過來了。

當然了,司徒拓洪過世,沒有兒子不到場的道理。

看著兩人,夏曉靈忽然想起去夏威夷的那次,司徒逸最後去了加拿大,結果背上卻留了個傷疤回來……

夏曉靈忍不住後退一步。

她忽然想起,淩天國際在國內,隻有老爺子一個董事。這兩人回來,是淩天國際的新董事嗎?

夏曉靈的額角,忽然冒出冷汗。

“你是?”司徒子靖大步向她走來。

夏曉靈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主動介紹自己。麵對司徒家的人,她竟然膽怯。

“小姐?”司徒子靖擰眉。

但慢慢地,司徒子靖笑了:“你就是司徒逸的妻子吧?”

夏曉靈正要回答,身後卻響起一聲長長的喇叭聲。那聲熟悉的喇叭聲,立即吸引了夏曉靈的全部注意力,她倏地轉過身去,然後飛跑向布加迪威龍……

司徒逸下車了,卻避開夏曉靈的擁抱,而是向司徒子靖走過來:“大伯,她不配進這個門。”

夏曉靈心中一疼,呼吸幾乎停滯。

她不配?

果然,他還是認為她不配呀……

“對不起……”她喃喃著,是她錯過司徒拓洪的死,可她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因為關雪,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世,她怎麽可能消失一周不見。

默默合上長長的眸,司徒逸的聲音輕輕,卻無比堅決:“爺爺不歡迎她來。”

“真的?”司徒子靖倒笑了,上下打量夏曉靈,“要臉沒臉,要腰沒腰。跟了你半年,連個後代都沒有。難怪這女人不討老人家喜歡。”

司徒逸聽著,神色不動。誰也沒注意到,他眸光流動間,掠過的淡淡陰鬱。

“以後別到這裏來打擾大伯二伯。”司徒逸扔下一句話,轉身上了布加迪威龍。

“等等——”夏曉靈飛快跟上去,“我有話和你說。”

可惜她的腿沒他的長,等她來到布加迪威龍麵前,司徒逸已經踩上油門,布加迪威龍一個倒車,飛快跑遠。

夏曉靈一愣,她驀地轉身就跑:“幫忙開車!”

關雷呢?

怎麽不見了?

夏曉靈左顧右盼,卻看不到關雷的身影。

一咬牙,夏曉靈上了車,坐進駕駛室,踩上油門。

法拉利風馳電掣般向前追去。

看著先後離開的兩輛車,司徒子燁淡淡一笑:“我還以為他挑了個多好的女人,原來隻是個倒他的女人。”

司徒子靖托著下巴,看著車尾巴,眯眼思索著。

夏曉靈開得飛快。

在這瞬間,她忘了自己的爛技術,一門心思隻想把司徒逸堵下來,反而超級發揮,在布加迪威龍開上市政大道之前,把它堵在下來。

搖下車窗,她捂著心口,深吸一口氣,才道:“對不起。”

“以後別再去那裏。”司徒逸語氣平靜得厲害。麵容古井無波。

夏曉靈緊緊盯著他:“今晚回來住……好不?”

司徒逸的眸光,卻透過她頭頂,看向更遠的地方:“分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