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麽一句話,那護士禁不住一愣,卻也司空見慣了,到底是將她安排在了一邊。

葉姿乖乖地聽著她的安排坐在一側,腦袋裏盤旋的隻有那粗壯字體的標題,仿佛一塊大石一般,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生長在單親家庭,自然最明白單親家庭中的苦,她又怎麽忍心讓自己的孩子剛出生就沒有爸爸,以後又被白紹宸的孩子當做仇敵來看到?這樣她與雲想容的立場又還有什麽區別?

待排到了自己後,她換上手術服,直挺挺地躺在醫院的手術台上,明亮的手術燈晃著她的眼睛,幾乎睜不開眼睛來,隻能看到一片茫茫白光,恍若進入到了另一個世界。

拿下腹中這個孩子的時候,是否也要這樣躺在這張**?她突然有點恐懼,有點不舍,然而最後卻還是強行抑製住,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直視那強烈的燈光。明明不過幾分鍾的時間,醫生甚至還未開始行動,她卻覺得已經過去了半個世紀之久。

醫生知曉她是中國人,便操著蹩腳的中文安慰了她幾句別緊張。待她點頭表示聽到後,開始以專業的器具開始在她下身熟練地攝取分泌物,以檢查她的身體是否健康,是否有能力進行流產手術,以免到時候出現手術無法正常進行,或是術後引起感染的情況,得不償失。

本來就是小的檢查,故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她心裏的恐懼也隨之減少了一些,根據大夫的指示睜開眼睛時,檢查已經結束。戴著口罩的醫生給她展示了一下手中的試管,裏頭的黏液便是剛剛從她體內取出的。

雖然羊毛出在羊身上,但她看著還是不禁覺得有些惡心,隻難受地別過頭去。大夫也司空見慣了一般,對她的反應不甚在意,隻一邊收拾著器具,一邊用英文公事公辦地吩咐道,“好了,你現在可以離開了,三到五日後醫院會出檢查報告,到時候醫院會給予您通知,如果沒有炎症和黴菌的問題的話,就可以約定時間進行手術。期間好好休息,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畢竟流產手術對於女性來說很傷身體。”

葉姿聽得似懂非懂,卻也將醫生的意思明白了個大概,隻拚命地點頭,一邊爬下手術台去,也用粗淺的英文輕輕地答道,“好,謝謝醫生。”頓了頓,她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眼前的醫生,“但是很抱歉,我不想做了。”

剛才在手術台上的那段時間,她已經想得足夠分明。無論這個孩子有沒有父親,都畢竟已經存在於她的肚子裏,她當初創造了這個小生命,現在又要親手扼殺掉,實在是她做不到的事情。就算白紹宸那邊永遠沒有辦法給一個解釋,她也要自己養大。

然而她沒有想到,於此同時,白紹宸正批閱完一份文件,一邊的辦公內線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他手下的鋼筆一段,盯了一會,最受似乎是做出了什麽巨大的決定一般,接了起來,“查到了嗎?”

電話那頭是秘書的聲音,“報告總裁,剛剛拿到手,已經錄入完畢,現在正在發往您的郵箱,馬上可以查收。”

“我知道了。”他

握著聽筒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了些許,隨即利落地掛斷了電話,沉著臉點開了秘書上一秒鍾發來的EMAIL。上頭赫然呈現的是葉姿去往機場那天的體檢單,每項檢查結果都在其上,事無巨細,很是清楚明白。

在打開郵件的時候,白紹宸始終冰寒著一張俊臉,死死地盯著發光的熒屏整整幾分鍾,每一行數據都不敢錯過,視線忽然在某一處凝住了。

孕期……為兩個月。白紹宸握緊了手中的鼠標,幾乎要將其捏碎,一邊沉默地在心中算著日期,而後先是一愣,而後巨大的歡欣陡然在他墨黑如夜的眼底如煙花般炸開,難以掩飾自己的欣喜若狂。

清楚了這一切之後,白紹宸隻覺得有幾分迫不及待,一心想要再見到那個小女人,連手邊的公務都不想理睬。一向冷靜自持的他此刻心髒出奇地跳得飛快,幾乎馬上想將他的那個小女人摟入懷中。

他始終不願承認,分開的時間越久,他對葉姿的情感非但沒有褪去,反而越發思念,幾乎成狂。所以這些天來,白紹宸一直刻意用繁忙的工作來強行壓抑自己心底的燥亂,卻也越發開始明白,他不能失去她。

忽然,手邊的電話響了起來,白紹宸閉了閉眼,收斂起麵上的幾分狂熱的信息,操縱著鼠標在郵件上方點了“X”,一邊接起了電話,沉聲道,“喂?”

裏頭傳來的是一個中年女聲,“紹宸,訂婚禮媽媽已經收到邀請函了,但沒來得及趕回去。不過近期我就會回國,希望能參加得了你的結婚禮。”

結婚?他從來沒有想過跟她結婚,甚至連訂婚禮都未曾讓她知道,又是誰給遠在國外的母親發邀請函的?白紹宸的眉目微微沉了沉,口中卻沒有說出來,隻極為平靜地道了一聲,“好。”

剛掛完電話,便已經有人在外敲了敲門。

白紹宸擰了擰眉,“請進。”

門被推開了,然而進來的卻是芯涵,此刻見著他麵上有些複雜的神情,芯涵自然猜到了什麽一回事,不禁一笑,“媽給你打電話了吧?她還說要來參加我們的結婚儀式呢!”

白紹宸抬起眼來,看向她,漆黑的瞳孔中包羅萬象,“是你給母親發的邀請函?”

“對啊,”她承認得大大方方,似乎一點都沒有感覺到有什麽奇怪一般,“我想,畢竟快要成為你們白家的兒媳婦了,如果連未來婆婆都沒有拜見過,未免太失禮了一些。怎麽,我做錯了嗎?”

“沒有。”白紹宸收回了目光,微微闔閉上了眼睛,“你做得很好。”

芯涵這才柔柔地笑起來,一邊又走到了他的身邊坐下,“你不怪我自作主張就好了。”

“當然不會,”他的視線終於從電腦屏幕中移開,看向了眼前的芯涵,微微一彎唇,“其實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要問你。”

“嗯?什麽事?”她撇過頭來,回答得輕巧,看起來心情不錯。

白紹宸口中的語氣漫不經心,似乎隻是一聲隨意的詢問,“你當初跳下懸崖之後,是誰救了你的?這樣大的恩

情,我們也應該去感謝一下才是,怎麽都沒有聽你提起過?”

芯涵的麵色驀然一變,隨即呈現了幾分痛苦狀,蹲下身子來抱住了腦袋,口中斷斷續續地道,“別逼我想……別逼我想那些事情……”一邊說著,她眼眶裏頭已經大顆大顆地落出淚來,看起來似乎真的不想回想。

“你的病還沒有治好麽?我還以為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白紹宸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看起來很是遺憾的樣子,也離開了座位,將她扶了起來,“既然那段記憶讓你這樣不愉快,那我們下次就去找心理醫生,將你的那段記憶封存起來好了。等你的病情穩定以後我們再結婚。”

“我……”芯涵沒有想到她雖然逃過了今天的詢問,卻也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一時間不禁愣在了原地,然而卻又無法說些什麽挽回,隻能乖順地點了點頭,“好的。那我現在回去收拾一下屋子,迎接未來婆婆才是。”

他稍稍點頭,“去吧。”

等到芯涵的身影消失於辦公室門外後,白紹宸的眸色才一點點深了起來。

分明是這樣重大的事情,她卻總是這樣含糊其辭,看來,莫雲風審問出來的結果真的沒有錯。芯涵大概就是在墜崖的那段時間,結識赤蝗內部人員的。

下一步,她又要做些什麽?他拭目以待。

正想著,電腦又“叮”的一聲,傳來了一封新的郵件。白紹宸從繁雜的文件中抬起頭來,微微皺眉,點開看去,隻見是一份孕後檢查單,日期正是今天。上頭顯示著檢查者身體狀況一切健康正常,沒有炎症和感染問題,擇日便可以舉行手術。

看著看著,白紹宸那一雙深邃的眼睛已然微微地眯起來,裏頭不受控製地發出危險的氣息,拳頭攥得暴起了青筋,不自覺一用力,已經將手中的玻璃杯“啪啦”一聲生生捏碎。

這個大膽的女人……居然想問都不問一聲流掉他們的孩子?

短暫的憤怒以後,他又突然想到,她是否是已經在國外聽到了什麽風聲了,所以才會采取這樣決絕的行動?

真是傻瓜……他捏緊了拳頭,頗有些恨恨的。

外頭的秘書聽到聲響趕忙推門進來,第一眼隻看到滿地碎玻璃,和白紹宸滿手的鮮血,不免一驚,卻又顧及著公司裏的風言風語,不敢發出太大動靜,隻掩上門,膽戰心驚地輕喚了一聲,“總裁……”

白紹宸低眉看著鮮血淋漓的左手,閉了閉眼睛,複又睜開,似乎冷靜了一些,麵無表情道,“叫人來,清理掉。”

秘書畢竟經曆過大風大浪,也隨行白紹宸身邊多年,聽到此連忙暫時安撫下幾分驚訝和慌亂,站直了身體,“是的,總裁。”又猶疑著試探道,“可總裁……您的手……”

他平靜地用手帕拭幹淨掌中的鮮血,其實傷得並不是很嚴重,隻是刮開了兩個小口,隻是血流得多了些,難免一下子顯得觸目驚心。他將浸染透鮮血的手帕扔在了一邊,抬頭看向秘書,聲音淡得似乎剛才那劇烈的動靜不是出自於他之手,“無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