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被他看見的致命擁抱

厲景呈挑下眉頭,伸出手,“什麽東西?”

榮淺忙按住牛皮袋,“這是我拍賣行的客戶資料,你不能看。”

男人指尖捏著牛皮袋的一角,“什麽資料這樣保密?”

榮淺強裝鎮定,眉眼未有絲毫的慌亂,“當然是藏寶人的寶貝,到時候要競價的,除了鑒寶師誰都不能看。”

厲景呈總算是信了,收回手,榮淺拿出紙巾擦拭幹後,將牛皮袋再度放回包中。

男人見她起身,“要走?”

“嗯。”

榮淺目光避開他,厲景呈見她行色匆匆,似乎有急事的樣子,他手臂一攔,“你跟誰在這?”

榮淺該第一反應說是客戶,可她到底有些心虛,嘴上也就說漏了,“我一個人在這坐坐。”

厲景呈原也是隨口問得,他目光盯向桌麵,“一個人喝兩杯咖啡,還擺在麵對麵的位子。”

“你管的太寬了。”榮淺幹脆拍掉厲景呈擋住的手臂,徑自離開。

他來這也是約了人,不好走開,隻好看著榮淺快步消失在眼中。

回到車上,榮淺將牛皮袋丟向副駕駛座內。

她腦袋下沉,壓在方向盤上,她心裏記掛女兒,卻知道從現在開始,不能再給厲景呈見頌頌的機會,將來一旦揭穿,依著厲景呈的性子,指不定又要使出什麽極端陰狠的手段。

連著幾日,厲景呈指尖敲打辦公桌沿,他現在算是摸清了,他不找機會去見榮淺,榮淺是怎麽都不會主動來找他的。

傍晚時分,小米糍坐在副駕駛座內,她雙眼望向窗外,看到榮淺出來的身影,使勁招手,“阿姨!”

榮淺找了圈,小米糍幹脆自己推開車門,榮淺見狀,快步趕來,“別,這樣危險。”

“阿姨,爸爸說帶我去看小弟弟。”

榮淺揉下她的腦袋,神色未變,“小弟弟不在家。”

“他在哪?”問這話的是厲景呈。

榮淺目光緊盯著身前的女兒,“我爸也想見外孫,我把他送回榮家幾天。”

厲景呈聞言,臉色微沉,“你經過我的同意了嗎?”

小米糍好奇地扭頭看眼爸爸。

榮淺將她抱進副駕駛座內,“阿姨得下班了,拜拜。”

厲景呈握住方向盤的手一緊,他倒是連女兒都能扔得下,“上車。”

“我今天還有事。”

男人按了按車喇叭,扭頭衝女兒道,“奶奶已經回吏海了,明天你跟書蘭也過去吧,就住在那別回來了。”

小米糍聞言,急得小臉皺成一團,“我不要嘛,我要和爸爸在一起。”

榮淺怎麽能聽不出,這話是說給她聽得,她猶豫下後還是打開後車座的門,坐了進去。

車子駛到商業廣場,厲景呈讓小米糍去兒童樂園玩。

榮淺看著女兒跑來跑去的身影,她心裏壓了句話,視線抬起看了眼厲景呈的側臉,男人目光正好對上她,榮淺強自鼓起勇氣,“厲景呈,我能認女兒嗎?”

男人麵色全無,“怎麽個認法。”

“我想讓她知道,我是她媽媽。”榮淺垂在褲沿的手緊張地握起。

她想,在事情暴露之前認回小米糍,即便到時候厲景呈震怒,是不是她好歹還能聽到小米糍喊她聲媽媽,知道了她的存在後,小米糍也會自己爭取能見到媽媽的機會。

厲景呈雙臂抱在胸前,“那你怎麽跟她解釋,這失蹤的三年?”

榮淺見有希望,雙眼一亮,“我可以說,我一直在國外忙,這空缺的三年,我會盡全力彌補的。”

男人雙目落向遠方,瞅著小米糍如今笑顏如花的樣子,心還是避免不了刺痛,“你走得那幾晚,女兒沒日沒夜的哭,哭到嗓子都啞掉,她甚至不肯喝奶粉,是書蘭抱著她,讓小米糍把她當做你,可她不是媽媽,也沒有奶水。月嫂說書蘭被吸得都碎掉了,小米糍沒有長牙,咬人卻很疼,她就在一次次對你這個媽媽的失望中,不得不接受奶粉。”

榮淺眼眶內滾燙地厲害,回到南盛市後見了小米糍到現在,厲景呈從未在她麵前提起過三年間女兒和他是怎麽過得。

她現在開開口就想認回女兒?

榮淺兩眼氤氳出薄霧,她怎麽能不心疼女兒,走的時候,幾乎每晚都能聽到小米糍歇底斯裏的哭聲,厲景呈側臉的線條在此時繃得很緊,“我很慶幸,小米糍現在才四歲,她頂多會纏著我問,爸爸,我有媽媽嗎?媽媽在哪?我通常用糖果或者一頓好吃的就能蒙混過關。榮淺,你可真能找時間開口,”厲景呈斜睨向身側的女人,他對她有時是又愛又恨,可愛分明比恨多,才將他自己困於那兩難的地步,“你說,等女兒再大些,上了幼兒園,那麽多小朋友接觸在一起,她卻從來沒有媽媽接送,我還能用糖果去蒙住她那雙天真而渴盼的雙眼嗎?”

榮淺終究沒忍住,雙眼紅透,淚水不住往外淌,“我回來了,你說的那些事不會發生,在她需要媽媽的時候,我會一直在她身邊。”

厲景呈收回雙眼,不遠處的小米糍朝他送了個飛吻。

厲景呈勾勒起嘴角,朝女兒招招手。

榮淺看得出神,倒不是因為這個男人有多氣宇軒昂,有多俊朗迷人,她想到這三年間他獨自帶著女兒,還要周而複始對他最愛的寶貝撒同一個謊,他對小米糍舉手投足間的愛,親昵到滲入骨子裏。

“我會做好一個媽媽。”

厲景呈轉過身,同她麵對麵,一隻大手伸向前握住榮淺的下巴,“你親我下,我就考慮考慮。”

“我跟你說正經的。”

“我什麽時候不正經?”厲景呈這會的臉色倒真不像在開玩笑,“你要讓小米糍接受你是媽媽,難道你還要讓她接受我們分開了?所以,在認回小米糍之前,你必須和我親密。”

男人手指替她擦著眼淚,她這一哭,他好歹還是舍不得。

三年,再苦再怨都過去了,所有地質問到嘴邊,還禁不住榮淺的幾顆眼淚。

厲景呈心疼她哭的時候,更心疼她在外的那兩年是怎麽過得。

“行了行了,別哭,女兒我會讓你認得。”

“真的?”

厲景呈指尖拂過的淚水覺得燙手,他捏了捏榮淺的臉,就勢湊過去,她神色一緊,杏眸圓睜,男人的唇瓣幾乎要觸到她,榮淺下巴從他手裏掙脫,“別這樣。”

他的手落到她肩頭,“你是不是隻想認回女兒,卻不想回家?”

榮淺別開臉,“我當初走都走了,厲景呈,你覺得我們之間還會有可能?”

男人神色一緊,“那你完全可以打掉頌頌,為什麽要生下他?”

在厲景呈看來,肯生下屬於他們的孩子,就表示榮淺心裏至少有過重新在一起的念頭,哪怕隻是瞬間。

她啞口無言,厲景呈知道她心裏介懷什麽,“我用獨自陪伴女兒的三年時光,換我傷害你至深的那一晚,行不行?”

榮淺麵色蒼白,那個晚上,令她生不如死,更毀了她那麽美好的愛情。

可那種噬人的折磨,隻有另一種沉痛壓上身後,她才能有過比較,知道孰輕孰重。

一千多個日夜裏,對女兒的思念痛苦不堪,她想小米糍想得動過回去的念頭,可後來一係列的事情,早就令榮淺如開弓的箭,沒了回頭路。

榮淺避開厲景呈的話題,“你別逼我,給我些時間考慮。”

這已經是出乎他意料的答案了。

男人嘴角微展,點點頭。

“那我能先認回女兒嗎?”

厲景呈掐著最後的底牌,“等你什麽時候想通了,我會讓小米糍喊你媽媽。”

小米糍從滑滑梯上下來,厲景呈朝她招手,一邊同身側的榮淺道,“頌頌去榮家幾天?”

“我爸最近狀況有所好轉,我想讓孩子多陪陪他。”榮淺指尖捏緊包帶。

厲景呈沒再說什麽,“陪女兒去吃飯。”

這種要求,她總是拒絕不得的。

霍家。

霍少弦穿著拖鞋坐在地板上,橙橙在用彩泥捏白雪公主,男人的筆記本電腦放在膝蓋上,莫希從更衣室出來,橘紅的色調令她整個人看上去眉飛色舞。

“媽媽,你今晚好漂亮哦。”

莫希的頭發留了起來,燙成卷,她莞爾走向父女兩。“橙橙在玩什麽呢?”

“爸爸給我買的彩泥,有各種各樣的顏色,能捏好多形狀呢。”

莫希很敏感,看到地上擺滿的玩意,她臉色驟變,因為榮淺小時候就愛這種,霍少弦時不時會給她買,她後來還選擇了雕塑專業,“少弦,你什麽意思?”

霍少弦的目光從電腦上移開,“什麽?”

男人臉色淡漠,莫希指著地上的那些東西,“為什麽要給橙橙買這種?你想讓她變成榮淺,來彌補你不能和她在一起的損失嗎?”

霍少弦原本平靜的潭底陡然因莫希的這句話而聚起洶湧,凜冽犀利,“希子,你是沒事找事呢?”

“到底是誰找事?”莫希揚高嗓音,“我跟你結婚到現在,你忘記過榮淺嗎?你自己心裏最有數。”

霍少弦看眼橙橙,見孩子嚇得哆嗦下,他合起電腦,橙橙卻先一步開口道,“媽媽別生氣,是橙橙看早教班小朋友們都玩這個,我才讓爸爸買的,嗚嗚嗚……”

霍少弦心疼不已,一把抱過橙橙。

莫希聞言,也掩飾不住愧疚,她怔在原地,“對不起少弦,我……”

霍少弦抱起橙橙往外走,莫希轉身看著男人的背影出去,她無力地坐向床沿,她覺得越來越累,心裏的承受能力也越來越差。

更甚至,霍少弦穿了件什麽顏色的衣服,她都會覺得那是榮淺喜歡,他才穿的,他帶她出去吃飯,莫希都要先看看他點的菜有沒有榮淺喜歡的口味。

莫希知道這樣不對,可她真的控製不住自己。

霍少弦將橙橙抱進兒童房,安慰了女兒幾句。

回到房間時,莫希還坐在那,看到父女倆進來,莫希忙起身,“橙橙,是媽媽說話聲太大了,對不起。”

橙橙撲過去抱住她,“媽媽不生氣了嗎?”

“我沒有生氣。”

莫希安撫好女兒,這才看眼霍少弦,“少弦,我先去酒吧了,晚上你帶橙橙先睡。”

“媽媽,別出去了,在家陪我。”

“橙橙乖,媽媽明天白天在家陪你。”

橙橙失望地鬆開雙手,莫希再度看向霍少弦,見他神色沒有異常,似乎不介意方才的事,這才拿著包出門。

霍少弦出去時,將女兒送到了李芬然的房間。

他開車來到風聆酒吧,莫希的車就停在那,霍少弦並沒下去。

沒過多久,莫希從裏頭出來,開了車向前,卻並沒往回家的方向而去。

霍少弦緊隨其上,這車是車庫裏不常開得一輛,他沒有跟得很近,況且莫希始終認為霍少弦不至於會跟蹤她,他心裏沒有她,一來二往,也就連警惕心都放下了。

男人狹長的雙目映襯在內後視鏡中,臉色猶如潑了層陰鷙的濃墨,聰明如霍少弦,莫希要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談何容易。

他曾經也是愛玩的主,盡管為榮淺守著身,可裏麵的一些門道和貓膩,他不可能不清楚。

莫希來到一家酒吧前,她停好車,並未立即下車,應該是打了個電話。

很快,孫佳麟從裏頭出來,替她將車門打開。

莫希脫了外套,孫佳麟順勢摟住她的腰,莫希一把掙開,“別這樣。”

“放心吧,沒人發現的。”莫希鎖了車門,孫佳麟的手臂再度搭向她腰際。

兩人姿勢親昵地進入酒吧,霍少弦收回視線,不由冷笑,瞧他的預感多神,一抓一個準。

走進酒吧內,在門口就已經有紅男綠女貼身熱舞,手裏的酒瓶揚高,配合著燈光的絢爛旖旎動人。

走廊上,站著幾個衣著暴露的女人,見到霍少弦這樣的上等貨還不撲上來?

男人筆直的身形往裏走,來到舞池內,看到孫佳麟抱著莫希正舞得歡快,莫希甩著頭,淺褐色的頭發遮住整張臉。

孫佳麟舞到盡興時,身體緊緊貼向莫希,她扭著腰肢,雙膝下壓,然後蜿蜒而上。

男人替她撥開臉上的碎發,“希子,我想吻你。”

“你說什麽?”莫希揚著聲故意問道。

“我想吻你!”

莫希喜歡聽這種話,這是一個男人臣服於一個女人的表現,孫佳麟雙手捧住莫希的臉,俯身狠狠封住她的唇。

周邊傳來叫囂聲,“脫一個,摸一個。”

霍少弦撥開人群,腳步踏上舞台,各種姿勢的舞蹈在他眼裏仿若群妖亂舞,莫希兩手搭住孫佳麟的腰,激烈的場景配合著懸在頭頂的音樂,令人想不亢奮都難。

吻盡,孫佳麟退開身,將莫希一把擁在懷裏。

女人的下巴擱在他肩頭。

莫希臉上的紅暈猶在,目光不經意抬起,卻在看到三步開外的男人後陡然怔住。

她的臉猶如調色盤,變了又變,最終比白紙還要透明。

莫希推了把孫佳麟,男人卻不為所動,“抱抱,別亂動。”

霍少弦走上前,莫希急忙掙開,孫佳麟還未察覺到不對勁,他隻覺肩膀上一重,剛扭過頭去,臉上便被狠狠揍了一拳,霍少弦緊接著一腳踹中他腹部,孫佳麟硬生生被踢出去好幾步。

周邊的人驚忙退開,“啊——”

霍少弦大步上前,跨坐在孫佳麟身上,他左手掐著孫佳麟的領子,右手猛地往下砸,連續幾拳後,孫佳麟滿臉的血,莫希嚇壞了,杵在邊上一動不動。

等反應過來時,偌大的圓形舞台上就剩下他們幾人。

莫希撲過去拉住霍少弦的手臂,“少弦,別打了,會出人命的。”

霍少弦一把將她掄開,“滾!”

他起身,拉著孫佳麟,對方趔趔趄趄,照理說霍少弦跟孫佳麟個頭差不多,兩人該不分上下才是,可孫佳麟硬是被他打得毫無招架之力,霍少弦膝蓋重重朝著孫佳麟胸前撞去。

連續幾下後,莫希上前抱住他的腰,“少弦,真會打死人的,你別這樣,我錯了。”

所幸,酒吧內的保安很快趕來,三個人一起上前才將霍少弦給拉開。

莫希攙扶起孫佳麟,“你沒事吧?”

孫佳麟擦下嘴角處,都是血,這y下手可真夠重的。

保安掏出手機要報警,孫佳麟坐起身,疼得幾乎開不了口,他擺下手,“別報警。”

酒吧內的人聞言,朝他看眼,“您確定?”

孫佳麟點點頭,要被他老爺子知道的話,還不扒了他的皮。

霍少弦冷眼瞅著兩人,莫希蹲在孫佳麟旁邊不住哭,孫佳麟捂著腰際,疼得麵目猙獰,他笑了笑,“你還是知道了。”

莫希驚恐不安,她沒想過霍少弦會發現,她站起身走向他,“少弦,你聽我說……”

霍少弦一把推開她,走到孫佳麟跟前,莫希再度上前,“是榮淺說得是不是?她還是告訴你了!”

男人腳步陡然頓住,忽然覺得諷刺極了。

孫佳麟撐起身,手掌內都是血,霍少弦轉身要離開,莫希忙抱住他的手臂,“少弦,不是你看到得這樣……”

霍少弦將她推開,望著他快步離開的身影,莫希看了看孫佳麟,還是追了過去。

孫佳麟呸了口,“媽的,爺傷這麽重你看不見啊!”

女人還真是沒有良心!

用過就棄,當他是抹布嗎?

霍少弦快步走出酒吧,上了車,莫希過去,雙手扣住車把,“少弦,你別這樣,你聽我說啊。”

男人發動引擎,車子猛地開動,莫希硬是被拖拽出去好幾步。

霍少弦的車猶如離弦之箭般往前衝,莫希爬起身,在原地喊了幾聲,男人卻連頭也沒回。

她雙手捂住臉,痛哭流涕,居然連車也沒開,就這麽踩著高跟鞋一直往前跑。

莫希隻知道,完了,完了,她堅守了這麽久的愛情沒有了,婚姻也沒有了。

小米糍嚼著牛排,另一手抓著薯條,榮淺在旁邊替她切著。

腳踝處感覺到癢意,榮淺頭也不抬,一腳狠狠踢過去,但男人早有準備,她踢了個空。

這頓飯吃得也不安生,榮淺拉著小米糍的手走出餐廳,她分外珍惜這種感覺,女兒小小的手被她攥在掌心內,她就什麽都不怕了。

厲景呈去取車,榮淺蹲下身摸了摸女兒的臉。

男人將車開到路邊,榮淺牽著小米糍剛要走過去,眼裏陡得看到抹人影,她來不及細看,莫希也沒想到會在這見到榮淺,她大步衝上前拉住榮淺的衣領,“你答應過不告訴少弦的,你為什麽要騙我?現在好了,他知道了我和孫佳麟的事,你開心了?你開心了!”

榮淺趔趄步,旁邊的小米糍嚇得一動不動。

榮淺拉過女兒的手,讓她藏在身後,“希子姐,你冷靜點。”

“我怎麽冷靜?榮淺,你又有機會了是不是?”莫希淚流滿麵,“這都多久過去了,我打他電話不接,家裏人說他還沒回去,少弦能去哪?會不會出事?”

榮淺使了好大的勁才將莫希的手拉開,“我沒告訴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己出軌在先,怪得了誰?”

莫希欲要上前,被榮淺給狠狠推開,“他要是出事,你就是罪魁禍首!”

厲景呈坐在車內,看著榮淺肅冷的側臉結起冰霧,她拉過小米糍走向他的車,打開副駕駛座後讓女兒坐進去。

“我送你回去。”

榮淺頭也不抬,替小米糍係好安全帶,“我還有些事,我自己打車回去。”

厲景呈握著方向盤的手收緊,她說的事,還能是什麽?

男人揚起薄怒,心裏煩躁起來,莫希和孫佳麟的事被扯開,也就意味著霍少弦的婚約告急,他側首,盯著榮淺仍舊繃緊的小臉,這對青梅竹馬,如今倒像是兩匹掙開了韁繩的野馬,也不知會不會又撞到一起去?

榮淺朝小米糍揮下手,然後徑自穿過馬路向前。

厲景呈看眼,發動引擎跟上。

榮淺很快招了輛出租車,果然不出厲景呈的意料,車子並未朝著榮淺家的方向而去,厲景呈沒有猶豫,油門一點,跟了過去。

一路上,厲景呈跟得不緊不慢,他單手把住方向盤,另一手抓住女兒的小手。

小米糍扭頭看看他,“爸爸,我們是要回家了嗎?”

厲景呈心裏藏著事,小米糍沒等到答案,隻好看向窗外的景色。

男人麵容沉浸在憂鬱的夜色之中,聽到霍少弦出事,榮淺臉上掩飾不住的擔憂騙不過他。

厲景呈單手支於車窗外,寥寥涼風襲於麵上。

對於榮淺,他最怕的就是她心裏藏著的那個人,榮淺身上的舊傷是他加注的,可舊愛卻屬於霍少弦,如今,連橫在他們中間的唯一屏障都消失了,厲景呈不由惶恐,任他再有自信都會覺得手足無措。

偌大的南盛市,他就看她怎麽找。

榮淺坐在車後座內,完全沒發現厲景呈就跟在後麵。

她隻想著,霍少弦那樣驕傲的人,平日裏高高在上習慣了,知道了莫希的事後,他一時怎麽接受得了?

“小姐,去哪啊?”司機再度詢問。

榮淺也不知道,南盛市大大小小的酒吧就數都數不清,況且她並不確定霍少弦是不是去了那種地方。

憑的,隻是榮淺對他的了解而已。

在霍少弦還是少年時,遇上心情不好了,就會去酒吧,跳上個半小時出身汗,他說比打拳還過癮。

榮淺報出個地址。

司機這會有了明確的目標,便加速前行。

到達目的地後,榮淺推開車門下去,她快速朝著酒吧而去,厲景呈將車停在路邊。

小米糍迷蒙地眨眨雙眼,“爸爸,到家了嗎?”

“小米糍乖,爸爸下去趟,你待在車上等爸爸好不好?”

“我不嘛,我怕。”小米糍說完就去開車門,厲景呈沒法子,隻得抱著小米糍一起下去。

榮淺走進去,門口的人衝她道,“不好意思,今晚有人包場。”

榮淺一聽,就知道霍少弦八九不離十在這。

“我是來找人的,馬上出來,就看一眼。”說完,徑自往裏衝。

厲景呈進去時,那人剛要跟著榮淺阻攔,看到又一人上前,他忙攔住厲景呈,“對不起,今晚有人包場了。”

厲景呈指了指自己的臉,“你敢攔我,明兒就讓你關門大吉。”

說完,抱著女兒快步往裏走。

那人直犯暈,關門還大吉,這是咒他呢。

榮淺聽到舞曲聲傳到耳朵裏,沉重的腳步聲經過走廊,方才,莫希的樣子她也嚇了跳,臉上還有手掌抹出來的血,高跟鞋不知道什麽時候踢掉了,失魂落魄。

榮淺就怕霍少弦衝動,她走進酒吧內場,偌大的地方,就隻有霍少弦一人。

dj也被趕走了,機器播放的舞曲震耳欲聾。

榮淺站在門口,沒有立即進去。

霍少弦現在就像一隻受了重傷的野獸,她不知道她的出現,會不會更加催化了他的傷口?

盡管霍少弦對莫希沒有十分的愛,但她卻是他的妻子,是她女兒的媽媽。

榮淺相信,從霍少弦娶莫希的那刻起,他是打算跟這個女人過一輩子的。

霍少弦的領帶扯鬆丟在一旁,頸口兩顆扣子也被強行扭掉,露出性感突出的鎖骨。

男人白淨的襯衣上還有血,榮淺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霍少弦手裏拿著瓶酒,沒有經過任何地勾兌,他孤獨的身影投射到角落裏,扭動的姿勢依舊嫻熟,榮淺仍舊站在那沒動。

厲景呈抱著女兒遠遠得在她身後。

小米糍雙手摟住他的脖子,“爸爸,這是什麽地方啊?”

厲景呈輕拍下她的後背,“你乖,困不困?”

女兒點點頭。

“那就趴在爸爸肩上睡會。”

小米糍兩手收緊下,腦袋埋入他頸間。

霍少弦揚起手臂,酒瓶傾倒,淺褐色的**一一灑在自己的身上、手臂上,他盡興地舞動,狹長的眸子緊閉,不看周圍的人、不聽周圍的聲音。

將莫希和孫佳麟當場逮住的時候,霍少弦心裏的憤怒幾乎吞噬掉理智。他連殺了孫佳麟的心都有,他自問,為這段婚姻,他也在隱忍付出,所有人都勸他,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隻是這一幕太諷刺了。

榮淺三年前離開,他就是有了妻子有了女兒,有那所謂的一紙婚約,現在想想,多麽好笑。

身上的酒隨著舞動,而灑落向圓形抬起的舞台。

他的這一次放縱,當真是一舞傾城。

榮淺想,她應該是不適合出現在這的,知道他沒事,至少找到了宣泄的方式,她就放心了。

榮淺身子動了動,厲景呈就站在她回頭能看見的地方。

看到她似乎有轉身的意思,男人神色微鬆,舉步欲要上前。

他是不是還能安慰自己,榮淺和霍少弦不過是段舊情而已,她這樣著急找他,隻是當他一個很好的朋友放心不下而已?

榮淺垂下眼簾,腳步轉了下。

厲景呈拍拍小米糍,女兒閉著眼,沒有睡著,這會得到老爸的暗示,她挺起身。

“淺小二!”

在小米糍那一聲阿姨即將喚出口時,另一陣沙啞沉重的男音卻率先傳到他們耳朵裏。

榮淺抬起頭,霍少弦這會站在台上,熟悉幽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盯著她看。

既然他發現了,榮淺幹脆抬起雙腳往裏走。

身影猛地消失在厲景呈的眼裏,他瞬間覺得整顆心都空了。

榮淺上前幾步,霍少弦起初是一動不動杵在那的,他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燈光魔魅,仿佛將他們兩人都拉到許多年前。

她還是那個會來這找他回去的小女孩,他還是那個會將她捧在手心裏寵愛的少年。

霍少弦忽然往下跑,步子急促,幾乎要踢倒旁邊的凳子。

他到了榮淺身前,她張張嘴,但安慰的話一個字說不出來。

男人也沒給她開口的機會,霍少弦一把扯過榮淺將她狠狠按在懷裏,心口撞上的瞬間,男人眼裏的朦朧藏不住,他薄唇微啟,“淺小二,我們怎麽會有今天,怎麽會有今天?”

話語間的悲傷,令人聽聞後不免動容。

榮淺心裏一酸,澀澀地泛著難受。

厲景呈抱著小米糍來到門口,陡然撞入眼簾的便是兩人緊緊相擁的畫麵,他趕緊伸手捂住小米糍來不及看過去的雙眼。

男人帶著咬牙的怒意,一邊卻又抑製不住嘲諷。

他遮住這一幕,是怕榮淺有朝一日認回小米糍的時候,沒法向女兒解釋今天的事。

厲景呈利眸如劍刃般刺向兩人。

可,他這又是何必?

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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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楠竹知道了外公死後,自然會去查事情,很多事不交代出來,這是男主光芒嘛,但不可能今天查,明天就知道了哦,這每張的時間過度其實都很短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