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的幾個女人皆是一驚,等她吐完,夏荷花在舅媽的指導下,開始給她媽清洗身體,幫著穿衣服。舅媽負責傻老大,她負責她媽。她好像沒有一點害怕的感覺,仿佛她媽睡著了一樣。確實,睡著的蔡招娣沒有以為對她的尖銳,平平靜靜的,安詳溫順。

她把之前早就給她做好了的一套新衣服拿了出來,給她換上,鞋子是自己的一雙還沒有穿過的新皮鞋。還好她媽的腳和她的差不多。

蔡招娣的身體快有些僵硬了,夏荷花費了好大些力度,還是姥姥在旁邊幫著,饒是這樣,本來就熱得汗流的身體更加的都有味道了。但沒有辦法,還是給她梳了一個很漂亮的辮子。她媽愛俏,就讓她美美的走吧!

蔡招美在旁邊看著她妹身上穿的,真想說浪費。可也知道,無論無何也不能說。

夏荷花又給她畫了一個漂亮的妝,希望下一世,她能聰明、漂亮的過一世。她在心裏說,媽,這一二年女兒確實沒有好好耐心地對你,你一定要走好,我們的緣份就到此為止吧!

門外響起何建軍的聲音,說念經的道士到了,讓她開門。

夏荷花知道這裏的風俗,死去的人必須要有道士超度才能入士為安。她站起來,讓孫咪收尾。

龔蓓一直在旁邊跟著她,以防她隨時有事情,見這姑娘小小的身子,沉穩的應對一切,真心佩服。要是她,真不知道這一切怎麽承受下去。

夏荷花出去和道士們打了個招呼,這時肖恩帶著運棺材的來了,棺材裏裝著冰塊。

何建軍連忙安排喪夫們幫忙把人抬進棺材裏凍起來,接下來道士們開始工作,女人們又開始圍著哭,一片鬧哄哄的。

孝子孝孫隻有三個小家夥,跟著披麻帶孝地跟著道士的屁股後轉,夏荷花這才得空去找她幹爸,問她媽打撈上來的情況。

何建軍說了詳細的情況,又讓她注意身體,要節哀。

夏荷花謝了幹爸,對他說,這些對她們家有幫忙的人,都有恩,讓他記下來,這幾天也拜托他了,過了再一並感謝。心裏慶幸,還好認了他做幹爸,和隔壁一家結了親,要不然,媽都送不下去。指望大伯一家,見了鬼,到現在為止,除了夏愛兵,沒有一個人上門,都覺得丟臉是吧!好,很好。

何建軍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安慰她。真是可憐見,要不是自己的幹女兒,看她怎麽辦?

夏荷花背著手望著漆黑的夜空,長長地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夏荷花,不要哭,沒什麽大不了。

道士的一遍經念完,晚飯和夜宵一起,終於熟了。龔蓓過來找夏荷花,要她去吃點,不然撐不住的。

夏荷花抹了一把臉,去看弟弟妹妹還有姥姥,都說不吃。

她對姥姥說,“您不吃,我也不吃,看誰熬得住。”

她姥姥隻好起身,到桌子上,終是端了半天,也扒不下一口。最後在夏荷花的逼迫下,塞了幾口飯。夏荷花自己也強塞了幾口,她知道自己必須的保護好自己,還有那麽多人指望著自己,不能垮,也不允許自己垮。

兩個小家夥交給孫咪,孫咪把他們拖到桌前坐下,把碗塞到他們倆手上,硬是讓他們倆吃一點。

桌上吃得最歡的是蔡招美,帶回來的鹵菜,烤鴨、鹽水鴨簡直太豐盛了,她大剁快剁,完全不是來參加葬禮的感覺,完全不是自己妹妹死了的感覺,簡直讓人想罵上一頓。

夏荷花懶得理她,吃吧!能來就不錯了,沒力氣計較。

蔡真坐夏荷花一條凳上,向她匯報說,“村裏沒人家願意借多餘的碗筷,我索性讓肖哥去鎮上雜貨鋪搬的。”

“沒事,不要強求別人,能用錢解決的都用錢解決,你管好帳就行。”夏荷花不惱,人之常情,趨利避災。但是,對她們有幫助的人,以後肯定是她夏荷花的恩人。

這種時候,已經不能再斤斤計較的計算成本了,隻要順順利利地把她媽葬下去,就足夠了。

其它兩個桌上幫忙的喪夫,此時吃到嘴裏的是震驚,荷花那丫頭居然把店裏的賣錢的都端上了桌,這是他們完全沒想到的。平時哪個路過的時候,聞到那香味,無不想嚐。隻是終是莊稼人,舍不得,今天可是岔著吃,太好吃了。所以還是好心有好報啊!

村裏好多人第二天聽說了,有的埋怨婆娘不讓自己去;有的埋怨男人不讓自己去,一時怨聲載天。

吃了宵夜,幫忙的人都回去了,隻剩下自己家的人,陪著道士念經。

夏荷花跟在後麵,木然地跟著轉。她讓姥姥和舅媽去媽媽房裏休息一下,結果都不去,哪個睡得著。舅舅和表哥回家去了,家裏還有那麽多的家畜,不回是不行的。

夏荷花讓肖恩兩口子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買菜過來。兩口子坐著陪到深夜才去。

夜漸漸地沉寂下來,空氣中艾味草的得味,和著檀香味,縈繞在一起,縹縹緲眇的,讓人恍惚。

最先倒下的是夏愛蓮,跪在地上的時候,居然睡著了。龔蓓把她抱到後麵的**,讓孫咪陪著她。

愛軍一直堅持地跟著他姐守喪。少年一夜之間,仿佛長大成人,臉上一片肅穆與悲傷。

後半夜的時候,所有人都找地方去休息了,隻有兩兄妹守在靈前,一遍地燒紙前,上香。長眠香不能滅,一直到送葬的時候,所以必須有人守著。

快天亮的時候,坐在旁邊眯了一覺的龔蓓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荷花,把她抱進後房。

孫咪聽到動靜,連忙起身記位置,自己起來主動去守夜,叫夏愛軍也去眯一會。

夏愛軍跪著縮著身子,就那樣眯著。

孫咪看著他,心有戚戚焉!

夏荷花睡了一會就醒了,一身的汗餿味,木板**沒被子,硬硬的不舒服,睜眼望著漆黑的房頂,一時難以相信,一切都是真的發生了。

我的媽啊!到底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為什麽?是自願的還是被逼的?她至今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