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籃-世界第一癡漢養成手劄
唯也跟著赤司一路走到班級,路上遇見的人都麵色古怪,時不時看他一眼,但每當唯也察覺到看過去,對方便連忙收回眼神,和身邊的人小聲說些什麽——可能是因為有赤司在前麵開路,大家畏懼於赤司的氣場,也僅僅是小聲討論,唯也沒能聽清。
唯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一向不太引人注目,學習成績雖然不錯,但也隻是年級前十,遠沒有前三來的拉風;體育不過是中上,剛剛好每個項目都及格,算來算去隻有柔韌度達到了優;雖然加入了校內有名的籃球部,但也隻是練習時露露臉的三軍,從沒上場比賽過。唯一比較特殊的地方——隻有他和黃瀨青梅竹馬這點讓很多女孩子盯著他不放。
唯也沒想出緣由,幹脆拋在腦後進了教室。
他的座位是第三組的倒數第二排,黃瀨就在他左側,而同班的赤司,在最後一組靠窗的位置,和他離的很遠。
關於赤司,唯也所知道的也不過是籃球隊隊長,有錢人家的貴公子,學年第一,這三點而已。雖然同在籃球部,但唯也畢竟是不受重視的三軍,和赤司的接觸並不多,也隻有偶爾,赤司才會監督三軍的訓練。說實話,赤司願意監督三軍而不是徹底無視,唯也覺得赤司已經做的不錯了。
唯也坐在屬於自己的座位上,下意識看了眼左右側——空****的有些讓他不習慣。
……也許上課前就會到了。
唯也想著,將書包裏的課本拿出來準備在上課之前先預習一遍。
唯也漫不經心的看著即將學習的課文,時不時注意著班級門口,直到上課鈴打響,他仍然沒看見黃瀨進入教室。
遲到?黃瀨那家夥,雖然平常大大咧咧,但關於時間一向比較準時。
唯也合上書,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在通訊錄中找出備注為黃瀨的號碼,遲疑了許久最終還是沒能按下通話鍵,直到教國文的班主任夾著教科書走進來。
例行的行禮之後,班主任開始點名,點到黃瀨時,卻跳了過去。
點完名還沒等老師發話,女生們便紛紛議論起來,最終坐在唯也前座的少女站起來。
那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孩子,身材高挑,黑發披肩,挑著眉幾乎算是質問:“老師!為什麽黃瀨君不在!”
“我不是正要說嘛!”班主任揮揮手讓少女坐下:“黃瀨請了一天病假,明天就回來——七海奈美!下次提問之前給我舉手!”
唯也又看了眼自己空****的右側。
班主任說完就開始上課,唯也將老師提到的重點劃下來,心理卻在想著其他事。
生病?好端端的忽然生病……該不會是被他告白了,不知道怎麽麵對,所以幹脆請假?
……應該不會。
黃瀨也不是第一次被告白,平常被再可愛的女孩子遞情書,都能冷靜應對。所以,這次應該也沒問題,就算告白的是他這個青梅竹馬,黃瀨也應該能從容麵對……也許真的是生病。
唯也這麽說服著自己,但心裏卻明白,對方不太可能身體出問題。
黃瀨從小到大生病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還都是小毛病,從沒有嚴重到不能來學校的地步。
“青木,把第三段裏作者的獨白解釋一下。”
“是,”唯也站起身,瞄了眼上課前做的筆記:“這一段內心獨白講的是作者獨自一人在異國他鄉時的孤獨感,和對自己與其他人不同這件事所產生的自卑……”
很快一節課結束,唯也正收拾著書本,卻被班主任點名叫到辦公室。
“青木,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班的圖書委員,每個周一,三,五,都得去圖書館整理圖書,記住了?”
班主任一開口就給了唯也一個並不輕鬆的工作。
圖書委員要在圖書館裏待到很晚,不止登記借書還書,還必須整理書架和各種文件資料,幫助老師尋找文獻——這東西找起來十分費勁。
唯也自然不想接受這種麻煩差事。
“老師,您似乎還沒有征得我的同意。”
“現在不就在征求你的意見嘛,不過我已經把你的名字報到圖書館了。”
“……您這是通知不是征求意見。”
“沒辦法啊,我們班畢竟是畢業班,大家備考就已經很辛苦了,隻有你畢業後去國外,沒有升學顧慮,所以啦……啊哈哈哈,當做幫個忙嘛!”班主任打著哈哈,摸了摸滿是胡茬的下巴。
“……我現在已經是國語課代表了。”
“課代表和圖書委員的工作不會互相影響的。”
“……那請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
“我想退出籃球部,請老師幫我遞交退部申請書。”
“哈?這種事情你該自己跟籃球部說啊。”
“就是不想和部長談話所以才拜托老師的,”唯也抬手,看了眼腕上有些幼稚的卡通表:“還有四分鍾下節課就開始了,老師請快點決定。”
“可是,咳、赤司那家夥,老師不太擅長應付……”
“您是老師,溫柔的,敬業的,和藹可親的老師。而身為老師,學生的煩惱應該幫忙解決吧?”唯也露出一個微笑,繼續道:“現在,我的煩惱就是籃球部,請老師拿出您的魄力和溫柔,幫助我這個迷惘的學生解決煩惱。”
“……你真是……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班主任撓撓自己的板寸頭:“退部申請書中午午休的時候給我,我幫你交給赤司……不過你從今天下午開始,也得去圖書館報道。”
“我明白了,”唯也低聲道:“感謝老師的幫助。”
唯也不太想和赤司正麵對上。
當然,並不是討厭對方。
而是因為唯也一直覺得自己加入籃球部的動機不純,隻是為了看看青峰和黑子就加入了籃球部,而並不是真心喜歡籃球——這一點,讓唯也對上赤司的時候總是不太有底氣。
所以,雖然唯也自己去交退部書也沒問題,但他還是選擇了不必麵對赤司的方法。
唯也回到班級,坐下來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座位上少了些什麽。
原本放在桌麵上的數學書,消失了。
唯也看著光滑的桌麵愣了一會,接著檢查了一遍書包和書桌,確認不見後才環顧四周。
——所有的同學都看著他。
大家神情不一,大部分人興致勃勃,幾個女孩眼裏帶著厭惡快意,還有幾個和唯也以前關係不錯的同學,撇開了頭自顧自聊著天。
坐在唯也前座的七海奈美轉過臉,好整以暇的看著唯也:“怎麽了青木君?丟了什麽嗎?”
唯也看她一眼,抬起手腕看了表之後,才淡淡的道:“沒關係,應該能找回來。”
唯也在教室裏的垃圾桶裏翻找了一通,沒找到,隻好扒著窗戶往外看。
樓下光禿禿泛黃的草坪上,散落了一地紙張,唯也覺得那可能就是他的數學書,被撕毀了,不過看起來撕的不是那麽碎,拚一拚,用膠布黏上應該還能用。
唯也頂著眾人嘲弄的目光下樓找書,半路上,遇見其他班級的學生,像今天早晨一樣,他們對著唯也指指點點,說著什麽,偶爾發出厭惡又不屑的哄笑。
不過由於這次沒有赤司在前頭給唯也開路,他們的聲音放大了許多。
“就是那個家夥,那個同性戀!”
唯也頓了頓,腳步變慢。
“哎?他不是全年級前十的優等生嘛?居然是……嗚哇!好惡心!你沒騙我吧?”一個少女扯了扯自己身邊的同伴,看樣子是在說悄悄話,隻是那聲音並不小,倒像是故意說給唯也聽的。
“是真的啦!昨天有人看見他跟黃瀨涼太告白!”
“那個黃瀨涼太?!就是在做模特的那個超級大帥哥??他們不是好朋友嗎?聽說還是青梅竹馬!”
“沒錯啊!所以說超級惡心嘛!喜歡上自己的好朋友!死纏爛打的告白!聽說被拒絕了!啊,那是當然的嘛!也不看看自己的條件,怎麽可能配得上黃瀨君嘛!”兩個少女相視一笑,齊齊做出了作嘔的表情:“黃瀨君真倒黴,居然被這種惡心的家夥喜歡上!”
……原來是告白被看見了。
怪不得從今天早上開始大家看他的眼神變得那麽微妙,怪不得他的書會被撕毀了扔到樓下……大概是黃瀨的後援團弄的。
看吧,果然自作孽不可活。
唯也自嘲著,卻發現,自己對於這些可以算作是侮辱的話語,並沒有要反駁的想法。
大概因為,那些話是事實。
明明是男人,喜歡的對象卻也是男人,而且對方還是學園偶像,運動天才,更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啊啊,這麽惡心的,恬不知恥的人,連他自己都想鄙夷一番。
……可是,就算很惡心,就算恬不知恥,就算連他自己都想鄙夷,唯也也不認為自己有錯。
他隻是喜歡黃瀨而已。
……明明僅此而已。
後頭的流言蜚語還是瘋傳,但唯也已經不再打算聽下去,出了教學樓向後,找自己的書。
不過由於書頁分布的太過分散,將書頁收集齊,足足花了唯也半節課的時間。
拿著這種書回去上課的話反而會被訓斥吧。
唯也抱著懷中一大堆書頁,一時間竟然想不出還有什麽別的去處。
想不出可以去的地方,唯也隻好一路走一路看,最後在發現學校裏園藝部的透明花房時,才算是定了目的地。
園藝部在帝光中學並不吃香,統共不過三個人,而且一般隻在放學後才出現在這裏。所以唯也覺得,翹課的話,花房應該是不錯的去處。
花房的門上了鎖,但窗戶隻是簡單合上,並沒有也鎖起來,唯也翻窗進去,入目所及的是一片令人舒爽的綠色。
十一月底已經很寒冷,不過花房內卻十分溫暖,竟然大部分植物開著花,沁人的清香撲鼻,令人十分舒適。
帶上窗戶,唯也往裏麵走,竟然看見了一組嫩綠色的單人沙發,在花房的正中心擺著,沙發邊上的茶幾上居然還有各種零食。
……園藝部好會享受啊。
要是成功退出籃球部,不如加入園藝部算了。
唯也冒出了這種想法。
畢竟他還有三個月才畢業,也不用特別用功讀書,如果照顧這些花草能讓他分心,不再去想那些令他頭疼的事情,倒也不錯。
唯也坐在沙發上,將書頁鋪滿了茶幾,邊拚湊著自己的數學書,邊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告白的事情,大概現在傳的校內每個人都知道了。畢竟黃瀨是大家注目的焦點,隻要是關於黃瀨的事情,大家都很感興趣。
何況原本就有很多女孩子對於唯也一直在黃瀨身邊這件事感到不滿,現在肯定更加憤怒了。
唯也回憶了一番他前座的七海奈美——那個少女就是黃瀨的死忠粉絲。
其實唯也對那個女孩的惡作劇和惡言惡語不怎麽在意。
因為唯也覺得自己能夠理解她們的心情,就好比他對黑子哲也總是抱著複雜的嫉妒羨慕和欣賞一樣——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女孩子們對他絕不會有欣賞這種情緒。
畢竟,青木唯也可不討人喜歡。
相處了十多年的青梅竹馬現如今都躲著他,足以說明這個事實。
唯也回憶起剛才聽見的流言。
死纏爛打的,惡心的,死同性戀。
“……我也太討人厭了。”唯也低聲呢喃。
雖然她們說的是實話……可是真的被人指著鼻子說這些的時候……啊啊,本想說沒什麽大不了的,他根本不在意……但果然……
唯也苦笑著,忽然覺得十分疲憊,卸了力氣倒在沙發裏,盯著麵前幾株正怒放的茶花。
好半晌,唯也才動了動,將手按在自己的左胸。
好疼……但卻在跳呢。
沒錯,它還在跳動,而且跳的那麽急促,隨著每一次胸腔鼓動,都會有些微的疼痛從那裏蔓延。那是種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止的疼痛,並不劇烈,卻在緩慢的,無聲的,侵蝕著身體的每個角落。
不過他已經習慣了。
畢竟疼了那麽多年,不管最初如何難過,現在也已經稀鬆平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