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寺眼睛一亮,他已經很多天沒吃肉了。
“好嘞!”
小禪院內,天酬老和尚端著一個破碗,不時地給江河喂著。
“沒有婦人,更無錢買奶,也隻能用這些野菜稀粥將就下了。”
咕嚕咕……
江河隻覺得這是他這輩子喝過最難喝的東西。
就是一些草葉子夾雜一些完全沒喝過的種子碎末熬成的粥,又苦又澀。
他本想噴出來,但是身體很誠實的吞咽下去。
很快喝完一小碗,肚子還是有些餓,總感覺不實。
天酬將整個碗舔了了個幹幹淨淨,才滿意地摸了摸肚子。
看著江河撅起小嘴,像是看懂了他的意思。
“小不點,看你餓的,沒吃飽吧?也是,光吃稀粥也不行,也罷,隻好犧牲下貧僧了。”
江河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老和尚猥瑣的笑著,從僧袍裏掏出一個燒餅。
“三天了,我餓得前胸貼後背都沒舍得吃,便宜你個小崽子了。”
天酬老和尚一臉的不舍。
江河一看,燒餅上麵全是烏漆抹黑的泥。
這……我也咬不動啊。
江河正疑惑之時,老和尚自己啃了起來。
等等,該不會是……
天酬老和尚嚼碎了並不下咽,一張蒼老猥瑣的臉貼向江河。
哇哇哇!!
我死也不吃!
你能先刷刷那口大黃牙嗎?
哇哇哇!
老和尚噘著嘴,一邊用手去掰江河的嘴。
江河真的慌了,從開始的怒罵逐漸變成哀求。
餓死我吧!
求你了!
盡管他瘋狂反抗,依舊沒能逃脫魔嘴。
食物入肚的那一瞬間。
一滴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流淌下來。
我……我不幹淨了……
讓我死……
江河生無可戀眼神迷惘。
如果他能站起來,一定先殺死老頭,再用頭發勒死自己,假如他有頭發的話。
還別說,半個燒餅下肚果然不餓了,就是有點反胃。
老雜毛,我與你勢不兩立……
吃飽了,江河很快就睡去,也不知過了多久。
粗獷的聲音將他吵醒。
“好啊,你一不誦經念佛,二不去化齋,竟然躲在這裏清閑。”
正是監寺來了,他一個箭步過來,抱起江河就往外走。
天酬急眼了,張開枯瘦的雙臂死死攔在他身前。
“小禿驢你要幹什麽!”
監寺冷哼一聲。
“當然是處理掉這罪孽了!”
“你這是要殺生,我要告訴方丈,饒不了你。”
監寺狠狠地推開天酬。
“就是方丈老人家派我來的,你去找啊,你去告狀啊你!”
他剛邁出去幾步,天酬又是衝了過來。
“別以為你老了我就不敢打你!”
啪!
一巴掌就將天酬扇飛,半張臉都紅腫起來。
天酬顧不得擦去嘴角鮮血,死死抱住監寺的小腿不讓他離開。
監寺麵露凶狠,將江河放下。
啪啪啪啪!
一頓雙拳暴打!
天酬老和尚則是立刻放開他的腿,趕緊抱住地上的江河,然後撒腿就跑。
“老東西你真不怕死啊!”
監寺衝過去一腳飛踹踢到天酬後背。
天酬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用雙膝雙肘支撐著身子,江河在他懷裏沒受一點傷。
監寺見此更氣了,又是一頓拳打腳踢,這次使得力氣也更大。
天酬那瘦弱是身板根本扛不住肥胖的拳頭。
很快被打的鼻青臉腫,腿腳發顫。
江河焦急地大喊著。
“用你救我,你走啊,你扛不住的!”
然而別人聽到的隻是嬰兒的啼哭。
“這崽子煩死了!”
監寺踹的更狠了!
眼看著老和尚就頂不住就要被當場圓寂。
突然一嗓子響起。
“吃人啦!和尚吃人啦!”
正是天酬喊的,此刻他鼻青臉腫烏眼青還留著鼻血,也不知哪裏來的這麽大嗓門,是扯著大嘴大喊著。
“救命啊,監寺吃人啦!”
天酬別看瘦弱,這麽一喊嗓門比晨鍾都響亮。
這邊的動靜早就引起人注意了,隻是看到是打架就太正常了,尤其還是監寺打人見怪不怪了。
但吃人這話一出不得不吸引他們的注意。
和尚們都好奇的趕來,還有一些餓得半死的逃荒者。
他們衝著監寺指指點點。
“外麵有人易子而食也就算了,怎麽和尚也吃人了。”
“你看他這麽肥,指不定吃什麽了呢……”
“我隱約記得見過監寺師叔吃一條烤腿,但現在哪裏有肉吃,莫不是人腿……”
“胡說!都別聽這老東西瞎說,他偷盜嬰兒犯了寺規,我是來教訓他的。”
“還不承認,你看著娃娃都流口水了,那口鐵鍋你扔哪裏去了?裏麵肯定有人骨,把娃娃搶走還不是要起鍋燒水!”
監寺一下子慌了,他立刻怒斥反駁。
“你又胡說!出家人慈悲為懷,掃地恐傷螻蟻命,我身為一方監寺怎麽可能吃人!”
監寺氣得麵紅耳赤,指著天酬語氣都有些顫抖。
內心卻咯噔一下!
“他是怎麽知道我的想法的!該死的,到嘴的肥肉這次隻能放棄了。”
監寺滿臉懊惱,自打他看到嬰兒第一眼,就有了吃了他的念頭。
不然饑荒之年,他也不可能吃的肥頭大耳是大腹便便。
很快,方丈領著眾和尚趕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
天酬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撲了過來,抱著方丈的大腿就是不撒手。
“哎呦我滴的方丈啊,我苦啊,我衰啊,我真的真的好難受啊!但是,我的江流兒比我更苦更衰啊!”
“你可是不知道啊,大庭廣眾之下,監寺竟然大肆宣揚要吃了嬰兒,起鍋燒油後還說是您指使的,要給您吃第一口呢!”
他邊哭邊說手還比比劃劃,加上滿身是傷別提多淒慘了。
“胡說!”
方丈的臉都青了。
他原以為監寺會把嬰兒送人,然後換一些糧食之類的,沒想到他竟直接把孩子當成糧食。
問清了原委,方丈也是無奈地搖搖頭。
“外麵雖有人易子而食,但我等僧人本就不可犯葷戒,更何況還是個孩子!”
“胡說,這老東西真的是胡說!”
監寺急眼了還要說些什麽。
方丈擺擺手。
“你們還有力氣吵架,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他轉頭看向天酬趕緊轉移話題。
“對了你剛才說的江流兒是你給這孩子取的名字?”
“是嘞,他順著河流飄來,就叫江流兒了。”
天酬咧嘴笑著,齜著一口大黑黃牙頗為驕傲。
“也好,此子與你有緣,與我佛有緣,就留在這裏吧,隻是喂養全由你負責,最近布施太少,就得靠你自己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阿彌陀佛。”
天酬明白,這是推卸責任,也就是說孩子死了你自己負責。
方丈並沒有處罰監寺,也沒再過問江流兒的事情。
他隻是帶著饑餓的疲倦繼續日夜擦拭佛像,自己身上的袈裟更是洗的一塵不染。
從這天開始,天酬每天都抱著江流兒寸步不離。
就連出去化齋也是。
江河也看到了外麵的情形。
他總算知道,天酬老和尚為何吃個餅也得偷摸藏起來,還三天不舍得吃了。
放眼望去大地荒蕪,屍橫遍野!
莫說水中魚蝦,地上樹木野草,地下蚯蚓鼠蟲都被吃了個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