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林奇這段時間一直在外麵,所以安娜今天沒有在林奇的別墅過夜,回到了家中。

巨大的餐廳就像是中世紀貴族的城堡,裏麵的裝修卻不怎麽奢華。

就像是一個聚會的地方,寬闊的空間裏擺放著一張張長桌,長桌的兩側是兩條長凳,阿金爾家族的人都聚集在這裏吃飯。

阿金爾家族自稱是貴族,所以他們也有著貴族的傳統。

所有人,無論如何,隻要還在家中,就必須在這裏吃飯。

包括帕圖先生。

帕圖先生坐在最中間的桌子上,坐在了主人的位置,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們坐在他的兩側,像是叔叔和嬸嬸之類的,都坐在其他的桌子上。

那些人年紀太大了,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權力,他們離開了阿金爾家族的權力核心,自然也不具備坐在最矚目位置的資格。

同時作為帕圖先生的長輩們,他們也不願意在吃飯的時候還要看一個晚輩的臉色,他們累了一輩子,也該休息休息了。

隻有那些掌權者,才有資格坐在帕圖先生的這張桌子上。

其他晚輩則坐在這張桌子左側的桌子上,那裏有備受關注的晚輩,他們代表了家族的下一個時代,隻要帕圖先生卸任家主的位置,這些人就會成為這場晚餐的核心。

整個餐廳就像是一個大食堂,處處透著刻板又嚴肅的東西。

按照慣例,帕圖先生拿起刀叉享用了今天晚上的主菜之後,人們才能動刀叉,在這之前他們什麽都不能做。

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發出聲音,隻能坐著。

隻是今天的流程似乎有些不太對,帕圖先生並沒有拿起刀叉享用今天上好的烤雞並且稱讚廚子的廚藝,而是指了指這張桌子最後空置的幾個席位說道,“安娜,坐到這邊來。”

一刹那,坐在左側桌子靠前位置的安娜腦袋裏一片空白,她隻是下意識的站起來,向同桌的兄弟姐妹們欠身行禮,然後來到了帕圖先生所在的這張桌子,坐在了最末席。

幾乎所有人都在關注著這裏的變化,帕圖先生的舉動預示著安娜離“終點”又近了一步!

如果不是帕圖先生,以及家族的祖訓給人的印象太“深刻”,也許此時已經有人低聲的議論起來。

而此時的餐廳,依舊是那麽的安靜,安靜到隻能聽見各種如風箱被快速拉動時發出的聲音,呼哧呼哧的。

安娜在坐下來前,又向這張桌子上的每個人行禮,這是必需的禮節。

正是因為有這張桌子邊上的這些人,家族才能如現在這般輝煌,但下一次,她就不需要再行禮了,因為她也變成了“自己人”。

帕圖先生隨後拿起刀叉,從烤雞腿上切下來一塊冒著熱氣的肉,放進口中咀嚼了九下,然後咽了下去。

隨後他拿起餐巾沾了沾嘴角其實並不存在的油漬,轉頭笑著對站在一旁的廚子們表示感謝,“非常美味的晚餐,謝謝。”

廚子們鞠躬後排隊離開了這裏,緊接著餐廳裏變得熱鬧了起來,人們進餐時的動作讓這裏即便沒有人說話,也發出了不小的聲音。

沒有人在晚餐的時候吃飯,除非他/她/它有足夠重要的事情,但很顯然,今天沒有人有很重要的消息。

每個人都憋著一肚子的疑問,他們不知道為什麽安娜能坐在那張桌子上,他們很想問問發生了什麽,卻又不能張口,一個個看起來都非常的難受。

今天的晚餐可能是這段時間裏用時最短的,很快那些年輕人就離開了餐桌,向帕圖先生這桌欠身行禮後離開了餐廳。

一個接著一個,他們太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

直到最後,餐廳裏隻剩下帕圖先生和安娜。

空曠的房間裏,一丁點聲音都會像狹窄水麵泛起的漣漪,不斷回**著回聲。

帕圖先生放下了刀叉,他看著安娜。

“太蹊蹺了……”

帕圖先生拿著濕巾擦了擦手指指尖,他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安娜,“時間,事件,時機,一切都太巧合了!”

“你要明白一點,當所有的巧合聚集在一起時,它就不是巧合!”

“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喜歡看那些亂七八糟的電視劇,當女主角和男主角隻是一起睡了一覺就能懷上……”

“那麽這就是精心設計的陷阱,這不是巧合。”

“幫我約林奇,我想和他私底下談一談!”

“我不希望這件事有第四個人知道!”

在他說話的第一時間,安娜就放下了刀叉,微微低頭表示臣服,並認真的聆聽。

等她聽完帕圖先生說的那些話之後,雖然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但她還是表示了自己會按照帕圖先生的去做。

有時候在這樣的大家族中,保持著對所有人的冷漠。就是最好的辦法。

你不能因為你是家主就對自己的孩子熱情,或者給他們更多的資源,更好的資源,那隻會不斷的堆積矛盾,直到最後矛盾徹底的爆發。

不把這些人當自己的子女看,就是最簡單的方法,對誰都一樣,這就是有限的公正,但至少,他是公正的!

隨後安娜知道自己可以起身告辭了,她放下了刀叉,清潔好自己的麵部和雙手,起身麵向帕圖先生微微欠身行禮,“非常可口的晚餐,父親。”

帕圖先生略微頷首回禮後,安娜才快速的離去。

又過了幾分鍾,他站起來,看著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餐廳,麵無表情的轉身離去。

第二天,安娜帶著滿肚子的疑惑來到了別墅,好在隻是疑惑而不是經驗。

“我父親想私底下和你聊聊。”安娜沒有兜圈子,直接說出了自己接受的委托。

林奇一點也不意外,帕圖先生能察覺到他不感到意外,這就像是一個老獵人往下風處一站,就知道上風處有沒有獵物一樣。

有些東西是藏不住的,氣味,行動過後的痕跡,甚至是動物本能驅使下的行為慣性。

市場也是。

那麽多的巧合與不巧合,專門做資源生意的帕圖先生怎麽可能察覺不到這些問題。

而且他還是星夢蝶財團的執行總裁,他對整個市場的變化都有敏銳的感知,他發現了一些問題。

更重要的是,林奇不久之前才“好奇”過,問了一些有些敏感的問題。

他能猜到,這不奇怪!

林奇給出了肯定的答複,並且約定了一個時間。

幾天之後的傍晚,在城外人工湖的湖麵上,兩個人坐在了一條小船上。

這裏隻有他們兩個人,但兩個人都沒有帶魚竿。

林奇不喜歡釣魚,他不喜歡把自己有限的時間浪費在釣魚上,他能理解人和魚之間的博弈,以及博弈勝利帶來的喜悅,但他就是不喜歡這種浪費時間的運動。

所以兩個人就那麽坐在船上,麵對麵而坐,和傻子一樣。

“我應該帶魚竿來,就算我不釣魚,至少看起來好看一些。”林奇先開口暖場,他的開場白讓帕圖先生嘴角邊多了一些笑意。

這個刻板的家夥很少會表露自己的情緒,隨後那種“他好像笑了”的感覺就消失了,隻剩下平常的模樣。

“好了,我們的時間都很有限,可以跳過這一段嗎?”

在得到林奇的肯定後,帕圖先生直接問道,“你打算對白銀出手,是嗎?”

林奇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因為納加利爾發現了露天金礦!”

“你不是做這一行的,你可能不太理解我們對這些事情的敏感程度,金礦被發現之後金價立刻下跌。”

“這加深了人們對黃金的擔憂,白銀的勢頭有這麽猛,你要把白銀的價格抬起來!”

“白銀漲得越好越快,人們對黃金也就越失望,反過來也是一樣的。”

“更多的資金會從黃金流向白銀,你還是打算對白銀動手了。”

林奇聽到帕圖先生的分析並不奇怪,很多人都能分析出這樣的結果來,他好奇的不在這裏,而是……

“為什麽是我?”

帕圖先生看著林奇,“在我認識的人中,隻有你最符合我的猜測。”

“林奇,不是每個人都敢踩在鋼絲上起舞,我上次就和你談了這件事,你在和世界為敵。”

“也許現在有超過百億的資金在盤中,你要撬動它,那些人會讓你付出生命的代價。”

林奇聽完搖了搖頭,“人們在考慮自己作出的選擇時總是往好的方麵考慮,就像我,無論它多激進,我會覺得我成功。”

“而看待別人的選擇時候,又會過於保守,總覺得失敗的可能性會更大。”

“我們不能隻看見風險,不去談論利潤,帕圖先生,你應該明白,風險越大……”

帕圖先生幾乎是沒有停頓的接著說道,“回報越大!”

林奇點了一下頭,“是的,一百億,哪怕是我隻能把其中的百分之五裝進我的口袋裏,它也對得起這樣的風險。”

“至於你考慮到的有沒有人會通過其他方法傷害我……”

林奇抿著嘴思考了一會,然後笑著說道,“我會在他們對我構成危險之前,先成為他們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