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救護車由遠而近,即將抵達這個人不是很多的十字路口。

救護車繞路了,但這對救護車裏麵的人來說,他們感覺不出來,因為他們看不見。

加上他們的情緒全部牽掛在需要搶救的人身上,他們不會立刻就注意到救護車居然還會繞路。

路邊一名站著的年輕人摘下自己的帽子,舉起來揮了揮。

在另外一個救護車內看不見的方向上,一輛重型卡車開始加速。

恰巧地,紅燈亮起,救護車沒有停車,大卡車疾馳而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或者意外。

重型卡車直接把救護車從車頭和車廂處撕裂了!

車廂被撞得飛了出去,而車頭卻停留在原地……

時間回到十秒前。

典獄長安慰了幾句妻子之後,恨已經從心底滲出來。

他不僅要殺死老福克斯,還要虐殺他。

除了他,還有他的兒子,那個叫做小福克斯的家夥,還有格林兄弟,這些人都必須為他兒子所遭遇的一切買單!

作為一個父親,一個成熟的有著豐富閱曆的中年人,他很清楚,自己的兒子可能救不活了。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有機會做的,就是為他的孩子複仇。

也就在這一刻,他猛地回頭看向自己身後,耳邊傳來仿佛巨牛嗡鳴的汽笛聲讓他眼睛瞪得老大。

車體,在他的注視下,緩緩地變形,在車頭和車身接觸的那一刻,他甚至都看見了一些細小的碎片從車體上崩裂下來。

他看見了車廂的形狀變成了車頭的形狀。

他看見了……

時間都變得很慢,他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空中“飄”去的時候,他突然在想。

柯塞在瀕死的時候,是不是也和自己現在一樣,一切都變得這麽慢,這麽敏感?

他努力地想要扭頭看向妻子,他的手伸向了柯塞的手,同時抓緊了妻子的手。

他開始後悔了,為什麽昨天晚上,就不打那個電話呢?

他知道這個世界非常的黑暗,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會令人膽寒。

可他從來都天真的以為,隻要自己融入到黑暗中,和黑暗融為一體,就沒有什麽能讓自己害怕受傷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眼前的黑不是黑。

下一秒,時間變得正常起來,他整個人一下子被衝撞到對麵的車廂上,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到最後一刻,他都沒有能握住柯塞的手。

“老板,問題解決了。”

之前揮舞著帽子的年輕人走進了電話亭裏,撥通了諾爾的電話。

諾爾正在和弗恩打靶,他站在靶場旁,一手掐著一支上好的柯樂芙,一手拿著電話。

紫紅色的貼身馬甲反射著瑰麗的光澤,緊緊的貼合著他的身體。

半透明的襯衫似乎能看見他的身體,但又好像看不見。

此時他完全是一副上流社會人士的打扮,他吸了一口氣柯樂芙,在空中流轉一會,徐徐吐出。

“我聽說老師最喜歡做的,就是讓學生檢查一下作業,你也應該檢查一下你的作業。”

“我不希望接下來聽到你給我打電話,然後說‘對不起,先生’,明白了嗎?”

電話另外一頭的人連連點頭稱是。

掛掉電話後,諾爾重新走回到了桌子前,他拿起了手槍對著遠處的靶子一口氣把所有子彈打完。

他們已經從被報頭壓榨的福利院孩子,成為了上流社會的人物。

哪怕隻是剛剛踩在門檻上!

諾爾很聰明,他比弗恩更聰明。

弗恩像是一個冷靜的瘋子,你看他好像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平時說話也很有條理,還會戴一副金絲邊眼鏡。

但他就是一個瘋子,他能哼著兒歌把人肢解成一堆手指頭大小的碎塊。

能一邊跳著舞一邊用子彈把人打成一個篩子,然後在血泊上跳踢踏舞。

他就是一個瘋子,無論他怎麽裝普通人,都改變不了這些。

但諾爾不是,他很聰明,聰明也是他的職責。

他也知道用子彈殺人最簡單省事,但就像林奇說的,槍殺永遠都是危險的,隻有意外,才是安全的。

槍殺和事故的結果都一樣,但用槍的凶手就算給他最好的律師團隊,隻要一級謀殺成立,不說死,這輩子他是沒什麽希望出來了。

就算出來,也是五六十年之後的事情。

但是事故不同,那些駕車發生事故的司機,在繳納了足額的罰款後,一兩年就能出來了。

動腦子,比不動腦子,重要的多!

事故這麽好用,成本這麽低,為什麽不用?

“結束了?”

看著擊錘空擊的手槍,弗恩看向了諾爾,後者點了點頭。

弗恩吹著口哨,拿起了步槍,對著遠處的靶子突突突直接到子彈全部打完。

曾經弗恩問過諾爾一個問題,他們要做到什麽時候。

然後諾爾把弗恩打了一頓,並且告訴他,當手裏的槍有了自己的想法之後,它就沒有了價值。

作為林奇手中不見光的力量,他們唯一能體現出自己價值的,就是始終貫徹為林奇解決麻煩。

如果有一天,他們突然不想這麽做了……

而且,除了這份工作,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能勝任其他什麽工作。

在發生車禍的十字路口,卡車司機正在向交警指責救護車司機闖了紅燈,他完全沒有預料到居然會有人闖紅燈,他不應該負責。

而救護車司機——

是的,他沒事,不僅他沒事,醫生和護士也沒事,就是有點受驚。

他們坐在了車頭的車廂裏,被撞飛的是後麵的車廂,他們很神奇地一點事都沒有!

司機為自己辯解的同時,也在指責卡車司機,指責對方的速度太快了。

而在另外一邊,一名年輕人摸到了已經破損嚴重的車廂旁。

年輕人,和那個婦人已經死了。

用來吊水的支架戳進了婦人的腦袋裏,而那個年輕人已經變成了兩截。

唯一看上去沒有什麽明顯傷口的,就是典獄長本人了。

他被卡住了,所以醫生來看完之後沒有立刻急救,而是在等待消防隊的人過來幫忙。

年輕人走進時踩到了一些東西,可能驚醒了典獄長,他艱難的睜開眼睛,看著年輕人。

他的眼睛裏爬滿了血絲,左眼甚至有一大半眼白都被鮮血覆蓋,這也讓他的樣子有點嚇人。

年輕人彎下腰,從旁邊隨手拾起了一把用來做反射的小鐵錘,然後蹲下來,“你不該那麽狂妄,這都是你自找的……”

他舉起了小錘子,用力一掄,咚地一下,典獄長的腦袋一下子就抬不起來了。

然後第二下,第三下……

直到他的腦袋被敲凹進去一塊,年輕人丟掉了手中的小錘,快速地消失在人群中。

兩個司機,包括醫生,似乎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們不再爭吵,開始做自己的事情,因為現在,不需要他們去吸引警察的注意力了。

當天晚上,老福克斯和那些聽從格林兄弟命令進來保護老福克斯的小夥子們,就被獄警恭恭敬敬的從禁閉室裏請了出來。

甚至於,老福克斯坐在了典獄長辦公室的椅子上吃的晚餐。

“晚餐很豐盛,味道也很不錯,一想到我有可能再也吃不到這些美味,還有點傷感呢。”

他笑眯眯的說著,然後拿起手巾開始擦拭自己的胡須。

人總得有點事情做,不然很快就會荒廢掉。

養胡須是個不錯的事情,簡單,省事,不占地方,還會有成就感。

每天它都會長長一點,你需要不斷的刺激它的根部,讓它快速的生長。

你還得打理它,不讓它枯黃分叉。

從光潔的下巴,到大胡須,挺有意思的。

投資人安排來的代表,坐在他的對麵,有些不安的點著頭,“如果你喜歡他們,我可以讓廚子和你一起離開……”

典獄長怎麽死的,投資人們已經清楚了,或者說董事們已經清楚了。

他們調查了一下格林兄弟,然後發現背後站著林奇,很快他們就放棄了為典獄長複仇的想法。

那太蠢了,有誰會為了一個看不懂形勢的人葬送自己的未來,甚至是生命?

那不值得!

於是他們趕緊把事情的起因,也就是老福克斯請了出來,同意他轉移,並且解除了所有合同,除了強製的。

他們現在隻希望老福克斯能趕緊走,隻要他願意,監獄這邊連夜安排人開車把他送到布佩恩去!

老福克斯抿了抿嘴,“我能問一下,典獄長去哪了嗎?”

他知道事情有轉機了,否則自己也不會坐在典獄長的位置上用餐,但是他不知道典獄長到底怎麽了。

這隻是他的好奇。

對麵的人猶豫了一下,才說出了事情,“他遭遇了車禍,一家人都死了……”

說出這些話時這個家夥的眼睛裏還有一些恐懼。

手段太酷烈了,直接全家死絕!

更可怕的是,警察方麵也確認這就是一起由救護車闖紅燈引發的車禍,至於有人死了……

那隻是他們倒黴而已。

卡車司機已經被保釋,保釋金隻有一百五十塊,律師認為他有很大的可能脫罪,因為是救護車闖紅燈才引發的車禍。

當然,為了爭取更大的可能,卡車司機出於人道主義,給已經沒有人典獄長一家拿了兩萬塊錢的補償。

這番積極的態度,也許能打動法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