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在作出選擇的時候往往會有那麽一瞬間的衝動,這個衝動的目標,就是他們真實想要選擇的。
對於麵臨著困難選擇的年輕人來說,在林奇給他作出選擇機會的一瞬間,他很想說切掉自己一個……
他已經有了孩子,結了婚,那玩意對他的用處其實沒有人們想象中那麽大,而且他記得醫生說過,隻有一個也和正常人沒有太大的區別——這個知識來源於他曾經的一名工友。
像是這家小型建築公司一般承攬的都是很普通的小工作,像是整平地麵什麽的,其中肯定要用到一種汽錘。
汽錘瞬間帶來的強大衝擊力能夯實地麵,隻需要兩到三個人就能操作,成本低,效率高,一直都是小型建築公司比較喜歡的工具。
當時他的一個工友因為不規範的操作,讓汽錘的一個∠撞在了他的襠部,一個小可憐當場就被撞碎擠了出來。
為什麽說他的操作是不規範的,因為保險公司不想全額賠償,最終在醫生和保險公司理賠經理一同的勸說下,他放棄了最合適的醫療方案,選擇了能拿到更多現金的那個選擇。
也是在那個時候,年輕人才知道,其實這玩意有一個就行了,他們還談笑著說實在不行也搞掉一個,至少能從保險公司手裏拿到錢。
但衝動永遠都是衝動,衝動的時候任何事情都不會讓人覺得困難,可衝動過去,人們就開始畏懼險阻。
比起少了一個小東西,少一隻手,或許和這個女孩在這邊結婚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回頭看著林奇,刺眼的陽光讓他睜不開眼睛,背光的林奇就像是天空中的陰影,又像是某種神跡,陽光為他的身軀描繪了金色的邊緣,讓人無法直視他的容貌。
“林奇先生,我願意娶這個女孩。”年輕人很果斷的說道。
林奇微微頷首,他看向那個女孩,“你願意嗎?”
女孩咬著嘴唇點了一下頭,這不正是她想要的嗎?
她能綁住這個外國人,哪怕隻是給她買一張前往聯邦的船票,並且能夠讓她借助他們之間夫妻的關係拿到簽證和居民卡,其他的她都不在乎了,哪怕到了那邊定居下來就離婚都沒關係。
作為一個女性,一個女人,她知道如何輕鬆的賺到更多的錢。
當事雙方點頭同意,事情皆大歡喜,女孩身後的一些人也露出了笑容。
隻要女孩能到聯邦去,在那邊穩定下來,他們這些女孩的親戚也能夠以探親的方式,拿到短期的簽證,然後女孩再給他們一點錢買船票,新的生活就開始了。
至於如何在那邊生存並且賺取足夠自己生活的錢,那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在人們向往著美好生活的時候,總是會過高的估計自己,過低的估計他們所要經曆事情的難易程度。
美好的新生活來了,人們臉上的憤怒和戒備都變成了笑容,圍觀的人們也露出了笑容,他們覺得這是一次勝利,甚至有一點小羨慕。
如果隻是用一個姐妹就可以換來這樣的機會,這筆買賣不吃虧,甚至有人覺得這些外國人應該能看得上他們的妻子……
這些人打算“大團結”結局離開的時候,警察局局長也舒了一口氣。
沒有爆發更大規模的流血衝突,今天這件事甚至都可以說不是壞事了。
它見證了一個本地姑娘和外國人之間的“愛情”,也見證了一個家庭即將走向光明的前景,這哪是什麽壞事,這明明就是大喜事!
他都覺得如果省督問起來,可以把這件事看做是納加利爾人和拜勒人之間聯係的紐帶,這也非常符合目前的主旋律。
他再次走到林奇身邊,微微低著頭,謙卑的低聲說道,“林奇先生……”
林奇的聲音卻再一次打斷了他,“現在他們的事情結束了,我們該討論討論我們之間的事情了。”
字正腔圓的國際通用語裏已經沒有太多拜勒人特有的口音,林奇咬字很標準,溝通是拉進人和人之間的重要橋梁。
一口標準的通用語絕對能在開口的第一時間,就讓人心生好感。
所以他的話,在場的人都能聽得明白。
笑容還凝固在一些人的臉上,林奇看著他們,那些人有些不知所措,這個時候,其中領頭的那個人站了出來。
女孩拉了他一把,這是她的哥哥。
“林奇先生,是我帶的頭,我被憤怒的火焰燃燒了理智,我鄭重的向您這樣了不起的人道歉,你的寬容和仁慈就像大海一樣寬廣!”他用一口帶著本地強調的話說著恭維讚美的句子,並且彎下腰去。
這在很多人的眼中似乎都變成了一種……該有的流程?
做了錯事,隻要損失不大,向這些權貴者們低頭認錯,並且讚美他們,獲得原諒,這幾乎成為了納加利爾的一種行為準則。
其實不是那些權貴者真的如此大度,隻是這些小蟲子還不足以引起他們的憤怒,所以他們對待這些人的態度不是寬容,而是無視!
但林奇不是這樣的人,今天的事情是一場危機,但同樣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林奇笑著搖了搖頭,他對著內爾招了招手,後者走到他的身邊站著。
林奇看著那些人,以及帶頭的那個人,“這個人,內爾先生,內爾經理,或者其他怎麽樣都好,是我的父親……”
他身後麵帶笑容的同時,正在隱藏內心不快的警察局長聽見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就沒有了。
以至於他內心因為林奇漠視他,無視他的不快,也在這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他媽的讓你老子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跑到這邊來,這不是坑人嗎?
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警察局局長臉上的汗水更多了,他隱隱的感覺到括約肌也有些鬆弛了,涓涓的熱流再次出現,他急忙收緊小腹,彎著腰湊到了林奇的身邊。
這一次,林奇沒有打斷他的話。
“林奇先生……我不知道內爾先生是您的父親……”
林奇斜睨了他一眼,慢慢移動的眼珠子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東西,可明明隻是眼睛的轉動,他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
警察局局長這次是自己閉上了嘴,他屏住了呼吸,林奇目光的注視給他帶來了太多的壓力,以至於讓他無法把後麵的話說下去。
林奇的目光重新投降了他麵前的那些人,“我父親腦袋被你們的人打破了,我的地方被你們衝的一團亂,損失不計其數。”
“任何人犯了錯,都要受到懲罰,無論是我的員工,我自己,還是你們。”
“給你們一個選擇,打斷一條腿然後從這裏滾出去,或者去坐牢,這輩子都別想著能出來!”
處罰完自己人,再處罰其他人,這樣就顯得更有公信力,以至於周圍圍觀的人都不覺得林奇在欺負人,還有人覺得林奇其實是個好人。
畢竟他損失了一扇鐵門,一些房子的房頂,一些電器,一些鋼材和各種東西……,而他隻是要求打斷這些人的一條腿而已,這已經很仁慈了。
在納加利爾,人命不如東西值錢。
所以不管是被打斷一條腿,還是被丟進牢房裏,很嚴厲,卻不過分,周圍也沒有人為這些年輕人叫不平,隻是安靜的看著。
“林奇先生,有些事情並不是我們做的……”
林奇沒有理他,“如果你們不知道如何選,我會幫你們選,也許一輩子的牢飯很適合你們,在裏麵你們會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一份穩定的食物供給,這可比在外麵快活的多。”
“我是一個講道理的人,我也希望你們能講道理!”
林奇的表態讓現場的氣氛有些嚴肅,但這種選擇真的太難了,無論是打斷一條腿,還是去坐牢,都是很艱難的選擇。
“看來你們做不出決定了……”,林奇轉過身看著身邊低著頭,佝僂著腰的警察局局長,“局長先生……”
“我選腿,林奇先生!”領頭的那個年輕人站了出來,他咬著牙,現在一些事情已經有了結果,希望就在前方,他沒有道理要放棄希望。
隻是斷一條腿,以後可能行走不太方便,但是等他們去了聯邦,遍地都是錢,哪怕是最簡單的工作,都能讓他們賺到比現在多的多的錢。
離希望的大門隻剩下最後一米,他不會放棄。
“林奇先生,我已經認識到了我的過錯,我選擇……接受懲罰。”他站了出來,走到了離林奇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周圍的槍口都隱隱的指著他,他此時反而變得很坦然。
可能是有了決斷,反而無所畏懼了,“您打算怎麽做?”
林奇走到上士身邊,從他的槍套裏重新把手槍拔了出來,拎在手裏拿到了內爾麵前,示意他去開槍打斷這個年輕人的腿。
內爾不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他隻是一個有些悶騷,有些茫然,剛剛開始富餘起來的普通人,在這之前別說用槍去傷害誰了,他連用槍傷害小動物都沒有過。
現在要他開槍把別人的腿打斷……他覺得很難。
看著內爾閃躲的目光,林奇收回了手槍,熟練的打開保險,一步向前,抬起手就是啪啪啪三槍!
霎時間,剛剛落下停留在樹冠上的鳥群,又一次嘩啦一聲飛上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