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修)
所謂一波三折大抵說的便是眼下的情況。
江黎居住的東院距離正門偏遠, 需經過兩道門方可到,謝老夫人派家丁守著的是第一道門,前麵是第二道門, 再前麵是庭院,過了庭院才是正門。
江黎從不知, 謝府的大門如此難出。
他們中途遇到王素菊耽擱了些時間,等行至第二道門前時被人再次攔下, 這次攔她的不是家丁, 是謝老夫人, 她換了那件酒紅色的夾襖, 穿了件灰色的, 衣裙下擺有褶皺,細看下還能看見些灰塵。
發髻也不似平日梳理的那般規整, 沒有任何配飾, 項鏈,金鐲也不見了,素麵朝天擋在了大門的正前方,眼睛眯著, 死死盯著江黎看。
江黎不甘示弱的回視她。
須臾,冷哼的聲音隨之傳來, 謝老夫人沒想到一向軟弱的江黎還有伶牙俐齒的一麵。不過也無妨, 舟兒在她不好說什麽, 現下舟兒被她騙去外出買糕點,一時半刻回不來。
她正好教教江黎怎麽為人處事, 真以為謝府的大門是那麽好出的嗎。
不扒層皮, 她不會讓任何人離開的。
謝老夫人年輕時喪夫, 這些年便是憑著潑辣把三個孩子帶大的, 想給她找晦氣,那也得看看她樂不樂意。
她若是不樂意,誰都別想好。
謝老夫人有多潑皮,江黎是知曉的,說是無賴也不為過,未免波及到其他人,她抬腳走到最前方,冷眼回視她。
“謝老夫人,麻煩您讓讓,我們要出去。”
沒了婆媳關係,那聲母親自然是不用叫,在江黎眼裏,前方的婦人等同於陌生人,她喚她一聲謝老夫人已然是對她客氣了。
“謝老夫人?”謝老夫人冷笑,“啊,呸,江黎,你還未出謝府門便是謝府的人,見了我不喚母親,喚謝老夫人,簡直沒規矩了,莫不是當初你娘親便是這麽教導你的。”
娘親是江黎的痛,她所有的不幸皆是從父親母親去世後開始的,他們是她心裏的一道暖光,是她午夜夢魘舔舐傷口用的良藥,是不可碰觸的禁地。
昔日謝老夫人稍有不順心也會搬出她父親母親說事,說她沒有教養,江黎每每聽了心如刀絞。
然,她是謝家兒媳,婆母說教,她隻能聽著,可現下她同謝雲舟簽了和離書,她同這謝府沒了任何關係。
誰都沒有資格說她的父親母親。
謝老夫人更不行。
“我父親母親如何教導我,怕是同謝老夫人沒有任何關係吧,”江黎聲音裏不帶一絲溫度,“倒是謝老夫人,我勸你還是好好教導一下子女,免得他們出去給你丟人現眼。”
這波反擊,惹得何玉卿笑起,她對著江黎豎起了大拇指。
金珠銀珠可沒那麽心大,她們看啊,謝老夫人要氣炸了,一會兒還指不定發生什麽呢。
怎麽別人離府那麽容易,輪到她們小姐就這麽難呢。
果不然還真發生了什麽。
江黎言罷,謝老夫人當即跳起來,要不是個子矮,以她的跳躍高度,或許會撞到門梁。
她邊跳邊叉腰,怒斥道:“江黎你不要仗著今日你兄長在便目無尊長,謝府也不是你們能隨便撒野的地方。”
口舌之爭無益,江黎現下最想的便是離開,她道:“既然謝老夫人如此不喜歡我,為何不讓我們離府?”
“離府好啊。”謝老夫人指了指金珠銀珠背上的包裹,“你們離開,東西留下。”
何玉卿聽到這裏,皺眉說道:“謝老夫人您莫要太不講理了,東西是阿黎的,為何要留下?”
“江黎的?”謝老夫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抖了抖臉上的褶子,又拍了拍衣袖上的塵土,“她進謝府時可是身無分文,憑什麽走時左一個包裹右一個包裹。”
“還有啊,我的簪子項鏈手鐲都不見了。”她伸手一指,“我就懷疑你們藏在了包裹裏。”沒說偷盜已經是謝老夫人仁慈了。
街上的無賴也不過如此,何玉卿氣死了。
江昭也氣炸了,“謝老夫人您是何意?”
“何意?沒聽懂?”謝老夫人給了周嬤嬤一個眼色,周嬤嬤走上前,把手裏的本子遞給江昭。
謝老夫人道:“江黎這三年在我謝府白吃白住,上麵是她三年來的吃穿用度,江黎既是你妹,那麽兄代妹付也是可以的。”
“不多,也就三百兩,江大人你看這銀兩你是現結呢,還是我派人去府上拿,哦,老身糊塗了,聽聞你家娘子有了身孕,就是不知,她知曉後身子會不會不妥。”
家人是江黎的底線,誰都不能碰觸。
江昭欲再開口,江黎攔住他,低聲道:“哥哥,這是我和謝府的事,讓我自己解決。”
江黎不想連累兄長。
同樣的她也不想連累何玉卿,眼神示意她也不要開口講話。
江黎拿過本子細細去看,一筆一筆記得很詳細,她唇角扯出嘲諷的弧度,“我竟不知,這三年謝府給了我如此多的銀兩。”
“行了,別廢話,”謝老夫人道,“不是想走嗎,還了錢你立馬走。”
“沒錢。”江黎背脊挺直,冷聲道。
“沒錢啊?”謝老夫人笑得像是花開了一樣,“不是有地契嗎,用那個抵吧。”
說來說去,謝老夫人就是要定了地契。她想的久遠,萬一江黎以後再嫁,若是男人同她一起住在那裏,那不是給她添堵嗎。
這地契必須要回來。
“地契?”江黎明白過來,原來謝老夫人為的是她手裏的地契,她道,“想要地契,好啊,把謝雲舟叫來,我當麵和他講。”
“叫雲舟來?你當我傻啊。”謝老夫人道,“雲舟你就別想了,他不在府裏。”
正是因為謝雲舟不在,謝老夫人才敢如此蠻不講理,反□□裏她最大,誰都不敢攔她。
江黎這個小蹄子讓謝府丟了臉麵,她也不會讓她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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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謝雲舟跟著婢女從糕點鋪子裏走出,他淡聲道:“這家也沒有母親慣常吃的?”
冬兒點頭:“沒有。”
“哪家有?”平日這些都不用謝雲舟親自采買,也不知母親今日為何,非要他出來買。
半個時辰前,謝雲舟在東院寫下那一行字,扔掉筆離開,剛行至門口冬兒便迎了上來,說老夫人想吃糕點,命他去買。
謝雲舟想起這三年自己外出打仗未曾侍奉過母親,便點頭允了,遂帶著冬兒一起出來采買。
本欲從正門走,誰知冬兒指著側門說,從這道門出去更近些,謝雲舟想了想確實是近,沒反駁,喚來謝七,駕車一起出了府。
這倒好,一連轉了四間鋪子,冬兒隻是看看便搖頭說不是。
謝雲舟心情有幾許煩躁,再次從鋪子出來後,冷聲道:“冬兒你說母親到底要你做什麽?”
冬兒哪敢講,雙手在身前交握,頭低下,緊張的咽了咽口水,“老夫人沒、沒讓奴婢做什麽,就是想吃糕點了,想讓將軍買些回去。”
她說話時不敢看謝雲舟,頭垂得很低,隱約手在發抖,一副心虛的樣子。
謝雲舟怎麽說也是三軍統帥,這點異常還是能看出來的,他嗬斥一聲:“謝七,把人帶回去拷問。”
冬兒嚇得腿一抖,什麽都招了,“老、老夫人命奴婢帶著將軍四處轉轉。”
轉轉?
謝雲舟眉梢皺得更緊,“然後呢?”
“然後……”冬兒抿抿唇,“越晚歸越好。”
謝老夫人原話是,沒有兩個時辰不要回來。
“晚歸?”謝雲舟深邃的眸子裏生出疑惑,“為何要晚歸?”
“為了……”
“講。”
“老夫人有話要同二夫人講,不、不想讓將軍知曉。”
“江黎?”
謝雲舟頓了下,隨後牽過一旁的黑色駿馬,一個縱身跳了上去,一邊叮囑謝七留下處理馬匹的事,一邊駕馬離去。
今日燕京城有廟會,街上商販多,行人多,馬兒跑了沒多久便無法走動了。
謝雲舟又換另一條路去走,路過巷口時,有孩童突然從裏麵跑了出來,手裏拿著風車,邊跑邊笑。
後麵有婦人追趕著他,“雲兒雲兒停下,停下。”
恍惚間,婦人看到了疾馳而來的駿馬,尖叫出聲:“雲兒——”
千鈞一發之際,謝雲舟勒緊韁繩迫使馬兒停下,黑色駿馬仰天長嘯,孩童嚇得哇哇哭起來。
謝雲舟跳下馬,同婦人說了幾句歉意的話,又給了些碎銀才再次駕馬離開。
折騰下來,比平日回府多用了一盞茶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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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盞茶的功夫能做很多事。
譬如,謝老夫人見江黎就是不鬆口,幹脆命人去搶,還趁江黎不備踢上了她的膝蓋。
江黎全身上下最不妥的地方便是膝蓋,那一腳下去,她瞬間站不穩,摔倒在地上。
金珠銀珠哪還有心思護什麽包裹,扔下包裹,去扶江黎,問她怎麽樣?要不要找大夫?
江昭是一介書生,又被家丁攔著,掙紮不出,隻能幹著急。
何玉卿也敵不過幾個老嬤嬤的手勁,被她們用力掐了好幾下。
眾人廝打在一起,謝老夫人倚著門看熱鬧,忽地,她瞄到有道藍色的身影疾馳走來,心頓生一計。
扒拉開發髻,任發絲垂下來,一把撲到剛剛站起的江黎麵前,死死抱著江黎的腿哭訴。
“打人了,打人了,江家兄妹打人了。”謝老夫人聲嘶力竭喊著,“好,你們打死我吧,我不活了。”
她還不忘拍拍大腿,“我苦命的老頭子啊,你怎麽去的那麽早,留下我這個老婆子受欺辱,老頭子你也帶我走吧,我真活不成了。”
謝雲舟進門看到的便是一副這樣的畫麵。
江黎半彎著身子站著,除了衣擺淩亂外,其他都還好,而他母親蓬頭垢麵斜躺在地上,一手抱著江黎的腿,一手在自己腿上捶打,口口聲聲是不想活了。
遠處江昭擼袖子要打人,何玉卿踹了嬤嬤一腳。
畫麵給人的感覺是,江黎帶著眾人鬧事,不但打了下人,還打了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簡直是委屈死了。
謝雲舟一腳踢開麵前的石墩,石墩撞到後方的樹上砸出聲響,緊隨而至的是男人冷嗬聲:“住手!”
一聲怒吼,混亂的場麵瞬間安靜下來。謝老夫人像是看見了救星,眼睛裏頓時有了光。
“舟兒,舟兒你總算是來了,母親快要被他們打死了。”
謝老夫人說完,幾個嬤嬤也倒在地上,哎呀聲不斷,她們聲音配合的還不錯。
謝老夫人哎呀完,幾個嬤嬤跟著哎呀,此起彼伏的。
謝雲舟冷眼看著,誰也不知他心裏到底想的是什麽。
其他人眼神忙著躲閃,偏偏江黎沒有,她抬起頭,一瞬不瞬凝視著謝雲舟,眼神肅冷。
她對這個男人已經失望至極了。
甚至,她還在想,或許他是知曉謝老夫人要做什麽,是以才姍姍來遲的。
想到這裏,江黎對他越發厭惡了,她道:“謝將軍,這便是你說的不攔著,放我們走?”
謝雲舟唇動了動,剛好開口,謝老夫人先哭起來,“舟兒,舟兒救我,救我,江黎要打我。”
隻要長著眼的人都能看出,是她死命抱著江黎不放手,現下卻說是江黎要打她,讓人不禁佩服起她這顛倒黑白的本事。
謝雲舟眸光從江黎臉上落到謝老夫人臉上,他蹙眉走過去,彎腰扶起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也不知他信了多少,悄悄打量他一眼,見他如常,拉上他的手,哭泣道:“舟兒,江黎太沒良心了,在謝府白吃白住三年,臨走還要打我,舟兒你要給母親做主啊。”
謝雲舟手指微頓,臉色沉了沉,眼瞼垂下又抬起,淡聲道:“母親,您先回房。”
“我——”謝老夫人本不欲走的,但轉念一想,戲過頭了效果反而不好,點點頭,“你千萬不能就這樣放江黎離開。”
“母親您先回房。”謝雲舟又說了一次。
謝老夫人扶上周嬤嬤的胳膊,抖著腿朝前走去,越過江黎時,對她翻了翻白眼,嘟囔道:“舟兒不會放過你的。”
這點江黎還是信的,謝雲舟對謝老夫人向來言聽計從,她說什麽便是什麽,眼下又親眼看見“她欺負她”。
他這個做兒子的肯定會做什麽。
可無論他做什麽,她都不會坐以待斃,欺辱她的人,她也不會讓那人好過。
沒了喜歡,沒了婚約,他與她來說什麽都不是。
他若敢動手,她必還之。
江黎道:“說吧你要如何?”
謝雲舟睥睨著她,抬腳緩步邁步上前。江黎現在別說同他講話,便是看他一眼,胸口都會不適。
不是喜歡的痛,是恨的痛,她怕會忍不住做些什麽,無意識朝後退了一步。
謝雲舟再朝前邁近一步,江黎又退一步,謝雲舟發現端倪停下,眸光落到她臉上。
明明還是昔日那張精致的臉,眉眼還是熟悉的眉眼,人也還是熟悉的人,可為何如此陌生。
驀地,他想到了那半截金簪,他還記得上麵染著血跡,不是他的,那便是江黎的。
他試著感觸了一下,金簪沒進肉裏確實很疼。
他還想到了她親筆寫的那張和離書,想到了和離書背麵的那行字。
不相見?
很好,正合他意。
雖正合意,但謝雲舟也不知為何心情就是非常不好,想發火。他橫眉冷對,道:“放心,我不會做什麽,我隻是把你的東西還給你。”
“……”江黎一臉詫異,她的東西,她的什麽東西?
說話間,謝雲舟從懷裏掏出那張折疊好的宣紙,冷白的指尖映出一抹紅,他捏的很用力,少傾,隨手向她扔去,“既然是你的東西斷然沒留在謝府的必要,拿走。”
紙張順著風飄過來,落到江黎臉上,貼著她鼻尖緩緩下行,掃過她身前的手,輕觸到她飄動的衣擺,隨後掉在地上。
江黎看著有幾分熟悉。
金珠彎腰撿起,交給江黎,“小姐。”
江黎接過,展開,“和離書”三個字呈現在眼前,她眉梢微蹙,看到了宣紙後麵的字跡,調轉,她垂眸去看。
一眼瞧見了“不相見”下麵的那幾個字。
字跡清晰工整蒼勁有力,如行雲流水,是謝雲舟親筆所寫。
如你所願。
——謝雲舟,今生不相見。
——如你所願。
江黎身子微頓,捏著宣紙的指尖隱隱顫抖起來,她想起了雨日為他撐傘,雪日為他縫新衣。
想起了那些難捱的日子裏,她把金簪當命,不舍得當不舍得賣。
想起了即便再難過,信裏都不曾言一聲委屈。
想起了三年裏寄出去的眾多信箋,悲哀的是,她一封回信都未收到卻還是做著他喜歡她的夢。
想起了那些看著“甜蜜”其實都是她一些情願的過往。
是她傻。
江黎壓下心底的不適,淡然開口:“確實是我的東西。”
她頓了下,道:“不過是我不要的東西。”
“還要多謝謝將軍專門拿來送我,不然,我都忘了。”江黎唇角輕揚,露出笑意,眼底含著不屑,慢慢說了句,“真髒。”
言罷,她當著謝雲舟的麵把紙張撕碎,用力向上揚起,碎片像雪片般紛揚而下。
她神情淡漠,似乎在說:你也是我不要的。
謝雲舟原本是想讓江黎生氣,沒成想最後反而氣得是自己,心驟然痛了下,劍眉撿到一起,他冷聲道:“江黎。”
說著,作勢要上前,被突然跑過來的江昭攔住。
江昭道:“謝雲舟你若再敢亂來,我明日便會去金鑾殿告禦狀。”
謝雲舟咬牙啟齒道:“江昭。”
江昭冷冷睨著他,提醒道:“別忘了,你和阿黎已經簽了和離書。”
討厭的人多看一眼都不適,江黎示意金珠銀珠撿起包裹,輕抬下巴,“走。”
她膝蓋痛,走不快,同謝雲舟擦肩而過時,被他伸出的胳膊擋住。
江黎沒看他,隻說了兩個字:“讓開。”
謝雲舟也不知哪根神經抽了,問了句可笑至極的話,“你曾經對我的喜歡,是假的吧?”
若不是假的,她怎麽可能走得如此決絕。
又怎會看他如看瘟疫。
“你一直在騙我是不是?”他偏頭問。
江黎不想笑得,可就是忍不住,果然母子都是一樣的,謝老夫人顛倒黑白,他亦如此。
“是,假的。”江黎一字一頓道,“我從未喜歡過你。”
“怎麽?你要把我抓起來嗎?”她冷哼,“不過啊,抓我之前,記得先把自己抓起來,這才公允,謝將軍。”
“江黎——”謝雲舟有種被戲耍的感覺,垂在身側的手倏然攥緊,手背上青筋蠕動。
江黎不懼,臉上神情淡淡,“這便生氣了?”
他同阿姐一起誆騙她時,難道沒想過她也會生氣嗎?
“謝雲舟,你若是再敢攔我,我會跟你魚死網破。”她直視著他,眸光沒有一絲閃躲,“你可以試試。”
不知是她的氣勢太過嚇人,還是其他,家丁們聽了齊齊朝後退了退,但又沒敢全退開,還在門口堵著。
“讓開!”江黎嗬斥道。
眾人麵麵相覷,隨後側身讓開。
江黎抬頭挺胸,慢慢朝前走去,眼前浮現的是成親那日她穿著大紅的嫁衣由喜婆婆攙扶著下了轎子,跨越火盆,一步步進了謝家大門。
四周都是聲音,她小心謹慎的走著,紅蓋頭下的臉兒又紅又燙,想起他,心不免砰砰跳。
母親曾說,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重生,隻要她真誠以待,日子總不會差到哪去。
她謹遵母命,上孝婆母,下敬長嫂,善待小姑,本以為等待她的是夫妻和睦,婆母疼愛,長嫂敬重,小姑歡喜,殊不知等待她的是地獄深淵。
她因為心裏的喜歡,即便是地獄深淵也不悔。
然,一切都錯了。
三年苦楚換來的是夫妻離心,婆母嫌棄,長嫂欺淩,小姑責罵。
江黎仰頭看天,眼角淚水漸漸逼退,她凝視著,心道:天,終於變了。
收斂思緒,緩步繼續前行。
恍惚間前方出現一道身影,那人頭戴步搖,身穿白色裘衣,裏麵穿著同色的褙子,下身搭配粉色百褶襦裙,裙麵上的牡丹花栩栩如生。
她步子邁得極慢,頭上步搖輕輕晃動。
那是張極美的臉,肌如凝脂麵若桃李,一眼看去,直叫人驚歎。
風吹來,卷起她裘衣衣擺,她腳下步子不穩,身子朝一側傾倒,手裏的暖爐掉落,滾進了雪裏。
那是江黎第一次見謝雲舟急,隻覺得眼前有人影一晃而過,下一瞬,身後的男人已經到了幾步外。
風不大,沒雪,日光也不強烈,可江黎還是覺得刺眼。
她眯著眼朝前看去,光影裏,男子虛虛扶著女子的腰,深邃的眸子裏溢出繾綣深情。
江黎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到那人喚她。
“阿黎,阿姐來看你了。”
作者有話說:
我在摩拳擦掌。(把中間的時間差補上了,王素菊故意搗亂給謝老太太製造機會)
求求求求營養液到五百(話說,我咋那麽喜歡營養液呢,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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