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瘋了(修)

風從四麵八方吹來, 卷起地上飄落的葉子,飛揚間落在了謝雲舟身上,他手撐著膝蓋緩慢站起, 冷白的臉上不見絲毫血色,深邃的眸子裏也漸漸沒了光, 似是不相信聽到的一切。

他喉結滾動,用力壓下濃重的血腥味, 朝前慢慢邁步一步, 他鎖著她眸, 顫著聲音再次問道:“你真要護他?”

問出這句話時, 他心好似在滴血, 滴答滴答,每一聲都讓他心碎。曾經那個即便弱小依然護他周全的人兒不見了。

她現在有了其他想要守護的人, 她不要他了, 更不關心他的死活。

謝雲舟從未這般心焦過,前一息像是置身在冰窖裏,後一息又像是在火上烘烤,他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同眼前人有關。

可是, 她已經不在意他了。

她甚至……

江黎不知從何處撿起一根棍子,直直對著謝雲舟, 怒斥道:“你若是再敢向前走一步, 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看, 她要對他動手。

謝雲舟回視著她,不能視物的左眼, 已經看不到她的神情, 他用右眼去看她, 光影裏, 她麵容依舊,還是那般嬌美,可那雙眸子卻沒有一絲溫度。

他苦澀笑笑,“阿黎,你是不是很恨我?”

江黎憶起了昔日的種種,每個瞬間都能讓她心碎難捱,她身上所有的痛皆是拜他所賜。

她給了他全部的愛意,得到的是他的不在意,他在她心上插下一刀又一刀,他問她是不是恨他?

這樣的他,她如何不很。

但,她又不想恨了。

恨一個人也是需要氣力的,謝雲舟他不值得。

她要用那些氣力去做其他的事,她的綢緞莊生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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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藥材生意,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著她。

人最可悲的不是有人恨著,而是無人恨無人愛,像是浮萍般無人在意。

“謝雲舟,你想多了。”江黎冷冷道,“我對你沒有恨。”

無恨?

謝雲舟眉梢一挑,剛要說些什麽,又聽到她說:“我根本不在意你,又怎麽會把精力浪費在你身上。”

“我每日過的快活,至於你,我早已經忘了。”

“你過的好還是不好,與我何幹。”

“我這人就有一點好,不需要記住的人,會很快忘記,你就是那個不需要記住的人。”

“所以,我不恨你。”

謝雲舟的心一寸寸冷下去,比這冬日還冷,全身像是被凍住般,這便是她給他的最大懲罰。

不在意。

“阿黎,別不在意我。”謝雲舟費力說道,“我改了,真的改了,對了,我同阿藴講清楚了,我不喜歡她,我隻喜歡你。”

“還有金簪,我準備了好多好多,你等著,我讓謝七拿給你好不好?”

謝雲舟說到激動的地方,忍不住咳嗽起來,起初是輕咳,後來變成了重咳,血腥味一股一股衝上來,他實在擋不住,從懷裏拿出帕子掩唇咳嗽了好幾聲。

不用看也知曉,他定是吐血了,謝雲舟移開帕子時不動聲色的在唇上擦拭了一下。

他不想讓江黎看到他此時狼狽不堪的模樣,他隻希望她能記住他曾經的樣子。

“不必。”江黎冷聲道,“你若是說完了,那麻煩你讓開,我們要回家。”

荀衍的聲音也從後方傳來,“謝雲舟,阿黎要你讓路。”

謝七心疼謝雲舟,見不得所有人都欺負他,鬆開謝雲舟的胳膊,說了聲:“主子,我去給你教訓這個無理之輩。”

一個跳躍,來到了荀衍麵前,須臾,他們在後方廝打起來。

江黎朝後看了眼,睨著謝雲舟說道:“快讓謝七住手。”

謝雲舟淡聲道:“放心,謝七傷不了他的。”

話雖如此,但江黎還是有些許擔心,時不時朝後看一眼,隻顧著後方,沒注意謝雲舟何時走到了她麵前,還握著了她手裏的棍子。

女子的氣力到底不如男子,輕輕拉扯一下,棍子從江黎手裏脫落,她蹙眉道:“謝雲舟你還想對我動手不成?”

他動手?

不,他怎麽會,他疼惜她還來不及又哪裏舍得對她動手。

他就是對自己動手,也不會對她做出什麽。

“阿黎,我知道你恨我。”謝雲舟唇角輕揚,輕輕誘導,“我給你機會讓你出氣好不好?”

走近了,江黎才發現他眼睛不知道怎麽了,紅的嚇人,還有他的臉色,比雪還白,他氣息也很亂。

說完一句話都要喘息片刻。

當然這不是讓她驚訝的,驚訝的是,他不知從哪裏拿出了半截金簪,遞到她麵前,“來,用這個。”

說起來,這也算他們的定情信物了。

江黎怒目瞪著他,“謝雲舟你瘋了。”

“……”他確實瘋了,沒了她的日日夜夜,他同瘋子無二,那個清朗絕絕的大將軍再也不複見了。

他的心碎了,留著這殘破的軀體還有何用,不若讓她消氣來的好。不然,他怕是以後連讓她消氣的機會都沒有。

常太醫隻道若是找不到解藥,他的眼睛兩月便會瞎,常太醫不知道的是,他還聽到了他同其他太醫說的另一番話。

若是尋不到解藥,他不隻眼睛會瞎還會死,也就是說,他的壽命隻有兩月有餘。

他見江黎一麵不易,許今日見了便再無相見的一日,他想為她做些什麽。

“阿黎,來,在這。”謝雲舟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是這裏辜負了你,來,使勁戳。”

江黎手一抖,金簪掉到了地上,她踉蹌著朝後退兩步。

謝雲舟輕笑著撿起,再次放她手裏,“想想我曾經對你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罪不可恕,別忍著,用力刺,放心,我不會叫疼的。”

江黎瞪眼,沉聲說道:“瘋子。”

她欲做什麽時,肩膀突然被他按住,謝雲舟淺笑著朝她撲過來。

“噗。”不偏不倚,正巧插進了謝雲舟的胸口。

江黎眼睛大睜,像是看怪物般看著他,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她沒料到,他會自己撲上來。

“不疼。”謝雲舟輕扯唇角笑起。

江黎手上染了血,黏黏的,她倏然鬆開,又用力推了他一把,隨後二話不說,轉身離開。

血滴答滴答落下地上,染紅了地上的雪,謝七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驚呼道:“主子。”

他朝謝雲舟跑過來。

荀衍朝江黎奔去。

遠處何玉卿和金珠銀珠姍姍來遲,她們未停留也朝江黎奔去。

謝七扶起謝雲舟問道:“主子您這是何苦呢?”

謝雲舟費力笑笑,右眼有片刻的不能視物,但他還是直勾勾睨著前方,聲音很孱弱道:“謝七,你說,這樣她是不是便不會忘記我了。”

江黎的那席不在意的話,到底在謝雲舟心上戳下了重重的一刀,雖無傷痕,但更讓人難捱,是以才有了後麵的他親自贈簪讓她出氣的事。

他瘋魔的想,他的阿黎怎麽能不在意他呢。

他不允。

-

“阿黎,聽聞宮裏的太醫這幾日一直在謝府未曾離開半步,天子也親自去了謝府,還帶了很多珍貴的藥材。”

“……謝雲舟的傷不礙事了,就是還不能下床。”

“不過,謝老夫人發了很大的火,斥責謝七護主不利,還罰了謝七。”

“……那天的真相無人提及,對外,謝雲舟說他是被匈奴探子刺傷的。”

“謝七也是那般講的。這幾日燕京城裏正在捉拿匈奴人,抓捕了好多。”

“若不是知道那日的真相,我真懷疑這是謝雲舟故意設下的圈套,用自己的安危引出匈奴探子,然後趁機一舉殲滅。”

“……仔細想想,謝雲舟城府那般深,或許讓你刺他是假,抓捕探子是真。”

那日之後,江黎忙著店鋪的事未曾多打聽,或者就像她說的,她已經不在意了,他是死是活,她都不在意。

但,何玉卿怕她心裏有什麽不舒坦的地方,思量許久後,還是把打聽出來的消息告知給了江黎。

她道:“阿黎,你也不用再為此事擔憂了。”

江黎頓住,緩緩抬起頭,淡聲道:“我沒擔憂。”

“是,你沒擔憂,是我在擔憂。”何玉卿還真擔憂了許久,她怕江黎被嚇到,也怕她心裏會做他想,但現下看來,江黎一切都好。

她試探問道:“阿黎,你原諒謝雲舟了嗎?”

那般瘋魔的人,怕是整個燕京城都找不出一個了,自己對著刀子插去,簡直太瘋了。

江黎放下手裏的書,聲音還是那般寡淡,“沒了關係的人,談什麽原諒不原諒。”

何玉卿懂了,這是還沒原諒呢,也對,江黎受了這些年的苦,哪是他掉幾滴血便能輕易揭過的。

他便是把自己捅成了馬蜂窩,江黎也不能那般輕易原諒。

“對,咱不能原諒。”何玉卿眨眨眼,“好了,不說謝雲舟了,說說荀衍吧。”

“衍哥哥怎麽了?”

“若是讓你在眾多男子中選一個的話,你會選荀衍嗎?”

何玉卿隻是打個比方,她很好奇,江黎會如何選。

江黎搖頭:“不會。”

何玉卿一臉詫異道:“為何?”

江黎道:“我並非衍哥哥良配。”

何玉卿撇撇嘴,“真無情。”

話音方落,金珠進來,“小姐。”

江黎翻了頁書,淡聲道:“何事?”

金珠抿抿唇,“謝七來了。”

“……”江黎愣了下,問道,“他來做什麽?”

“不知。”金珠道,“讓他進來嗎?”

何玉卿也很想知道謝七來此做什麽,努努嘴,“讓他進來吧。”

江黎思索片刻,點頭,對金珠說道:“帶他去正廳。”

等見到謝七時何玉卿先發出了慨歎聲,她指著地上的箱子問道:“這是要做什麽?”

謝七躬身作揖道:“這是我們將軍給江二小姐的。”

何玉卿走上前,彎腰打開箱子蓋,映在眼前的是擺放整齊的金簪,什麽花式的都有。

牡丹圖案的,飛鳥圖案的,梅花圖案的……等等。

她更詫異了,眨眨眼,“都是送給阿黎的?”

謝七道:“是。”

何玉卿默默數了下,有三十支呢,謝雲舟這瘋病怕不是更嚴重了些吧。

江黎走近,垂眸看了眼,隨後說道:“請謝護衛帶回去,並勞煩你告知你們將軍,我不要。”

“二小姐,這是我們將軍的心意。”謝七道。

“他的心意我就要收嗎?”江黎麵無表情道,“你還是帶回去吧。”

“將軍要我送,我隻能送。”謝七執拗道,“二小姐若是不收,扔了便罷,左右也是你的東西,你願意如何做便如何做。”

言罷,謝七沒再停留,轉身離開。

不知其他女子若是收到這樣一箱金簪會如何做,或許會很開心,但江黎沒有。

謝七不帶走,那她便扔了。

“金珠銀珠。”江黎沉聲道,“去給我扔了。”

何玉卿攔住,“你還真扔啊?”

江黎背脊挺直,冷冷道:“扔。”

謝七回府後看到謝雲舟,欲言欲止了好久,謝雲舟淡聲問道:“她沒收?”

謝七道:“收了。”

謝雲舟眉梢剛挑起,聽到謝七說:“又給扔了。”

他手指一頓,隨即輕笑出聲,“是她會做的事。”

之前還覺得她嬌弱沒主見,現在想想,她是最有主見的,在謝府的這三年怕是她最隱忍的三年,受盡欺淩也不敢言語。

“主子不氣嗎?”滿滿一箱子首飾便這麽被扔了,那可都是謝雲舟的心意,謝七一臉不滿道。

“不氣。”謝雲舟對江黎隻有喜歡和歉意,“她想扔便扔吧。”

“那咱們還送嗎?”實在謝雲舟準備的東西更多,他想在臨死前多給江黎些東西,這樣她以後的生活會更好過些。

“先不送了。”謝雲舟想起什麽,問道,“那些地契?”

“已經換成二小姐的名字了。”謝七有自己的擔憂,“主子不怕老夫人知曉後生氣嗎?”

謝雲舟抬手捂上右眼,用左眼去看四周,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他像是置身在了黑暗中。

他放下手,眼前映出光澤,燭光嫋嫋,樹影婆娑,心情也跟著發生了變化,他想,江黎在謝家生活的那三年便是置身在黑暗中。三年已過,他不能為那三年改變什麽,但他可以為她的以後做些什麽。

“不怕。”他道,“我的東西我想送誰便送誰,無人可以幹涉。”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謝府還有個對謝雲舟錢財虎視眈眈的人,是以他剛做些什麽,便有人知曉了。

王素菊急衝衝把事情告知給了謝老夫人,並添油加醋說道:“二弟大抵是不管母親死活了,他把幾處屋舍都給了江黎,母親,你說二弟是不是瘋了,他難道不知咱們才是他的親人嗎?”

謝老夫人不禁挑唆,少傾,急頭白咧找上謝雲舟,也不見謝雲舟正在歇息,進門便哭,哭著哭著便數落起他來。

她哪還有做母親的樣子,滿眼看到的隻有錢,好似離了錢她會活不成似的。

謝雲舟聽她念叨完,隨後道:“母親還有事嗎?無事的話,請你出去。”

麵對謝雲舟這樣冷淡的態度,謝老夫人更氣了,還把過世的謝父搬了出來,說她不要活了。

謝雲舟捏捏眉心,唇角露出嘲諷的笑,他笑自己,為何今日才看清母親的真麵目,她對自己都這般,對江黎又能好到哪去。

之前她一直說都是江黎欺辱她,看來,事實正好相反,是她一直在欺辱江黎。

謝雲舟又多恨了自己一分,恨他有眼無珠,識人不明,也恨那日下手輕了,他應該讓江黎多刺他幾刀。

謝老夫人想不明白,江黎到底是怎麽把謝雲舟迷住的,之前也不這樣啊,她又動了去找江黎的念頭,但下一瞬有聲音傳來。

“母親不要去找她,你若是去的話,別怪兒子不孝。”

謝雲舟警告道。

謝老夫人這下哭得更凶了,一屁股坐在床榻前,對著謝雲舟又捶又打又奚落,“你這個無情的家夥。”

“心裏隻有那個女人,一點都不顧及你母親的死活。”

“想氣我是嗎?好,咱們都別活了。”

她扯著謝雲舟的衣襟來回晃,看的謝七膽戰心驚,出了一身冷汗,情不自禁出聲道:“老夫人。”

謝雲舟打斷道:“謝七,閉嘴。”

謝老夫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等謝七走出去後,繼續數落謝雲舟,“你這個沒良心的。”

“你如果錢多,可以給俊兒啊,為何要給那個女人。”

“我看你就是瘋了。”

“……”

她在屋裏鬧騰了半個時辰,謝雲舟便任她折騰了半個時辰,等她走後,謝七急忙進來,給謝雲舟遞上藥丸,“主子,快吃下。”

謝雲舟伸手接過,放進嘴裏,咽下後,才覺得好了些許。

“主子,您的傷情真不告知老夫人嗎?”謝七問道。

“不了。”謝雲舟淡聲道,“多說也無益,隻會徒增煩惱。”

謝老夫人在謝雲舟那裏發泄了一通還不出氣,回去後又把房間裏的東西砸了個稀爛。

下人來報,被謝七攔在了外麵,並叮囑道:“以後這樣的事都不要來煩將軍。”

謝雲舟隻是眼睛不好,耳力還是很好的,他早已聽到了下人的話,唇角露出淡漠的笑,心道,阿黎,你離開謝府是對的。

這樣的謝府,實在不配留你。

他也不配。

-

江藴自那日離開謝府後,一直躲在家裏未出門,她被謝雲舟瘋魔的樣子嚇到了,連著做了好幾晚的噩夢。

夢裏謝雲舟同那日一樣,狠狠掐著她的脖頸,質問她,為何要騙他,為何要欺辱江黎。

他要她去死。

窒息感也很真實,江藴從夢中驚醒,醒來發現衣衫都被汗水浸濕了,之後便再也不敢睡。

然,再大的驚恐都比不上權勢地位,謝雲舟依然是江藴夫婿的首選之人。

這日,她命夏柳給她打扮一番,再次去了謝府,還是無人阻攔,她進了謝雲舟的正祥堂,上次的記憶猶在,這次她沒敢靠太近,坐在了稍遠的地方,離門口近,跑起來也方便。

謝雲舟放下手裏的公文,抬眸看過來,視線裏女子打扮的貌美如花,一襲紅衣分外養眼,不知情的還以為今日是她的嫁娶日。

江藴什麽心思,謝雲舟一眼明了。

她不提及那晚的事,他偏要提,江藴要江黎吃了那麽多的苦,他要為阿黎找補回來。

“看來經過那日的事,你還是沒想明白。”他道。

江藴愣了下,隨即道:“阿舟說什麽,我聽不懂。”

“不懂?”謝雲舟緩緩站起,“那要不要我幫你再回憶回憶。”

他眼神太多嚇人,江藴心猛地提起,用力吞咽下口水,手指攪著有些不知所措,“阿舟要幫我回憶什麽?”

“真忘了?”謝雲舟一步步走近,“忘了也沒關係,我可以幫你想起來。”

他的神情同那日一般無二,江藴有些坐不住了,拘謹站起,“我來隻是想看看你好不好,你若是無礙,那我先走了。”

“別急啊。”謝雲舟幾個步子來到江藴麵前,“我話都沒說完,走什麽。”

“我想起來我還有事。”江藴有些不敢看謝雲舟,“下次我再來看你。”

說著,她轉過身,抬腳便要走。

謝雲舟攔住,“江藴,你知道你哪裏錯了嗎?”

江藴抿抿唇,“什麽什麽錯了?”

謝雲舟冷聲道:“你錯在…傷害了阿黎。”

“我沒有。”江藴問道,“是不是阿黎同你說了什麽?阿舟你要信我,我從未傷害過她,是她,是她一直在欺辱我,阿舟,你要信我。”

謝雲舟唇角輕勾一字一頓道:“你覺得在你和阿黎之間,我會信誰?”

“你嗎?”他冷笑,“做夢。”

江藴:“……”

駭人的記憶一次便夠,可江藴不怕死的還來了第二次,直到她走出謝府,才感覺活了過來,她甚至忘記,方才謝雲舟又說了些什麽。

他好像說:“江藴你還想騙我第二次嗎?你認為我會上當嗎?”

“別惹我,不然你不會好過的。”

“我這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嗎,是我的仇。”

“聽聞你經常欺辱阿黎,那我便一點一點還回去。”

江藴打了個寒顫,再也不敢停留,急匆匆離開了謝府。

她前腳剛走,後腳有宮裏人進了謝府,謝雲舟本以為是個小太監,等那人脫下帽子後,他才認出是天子。

他急忙起身,跪地叩首。

天子上前扶起他,“好了,你身子還病著,不用行此大禮。”

謝雲舟起身,讓謝七送來茶水,隨後問道:“不知聖上來此是為何?”

天子道:“謝雲權何時歸來?”

謝雲舟回道:“再有幾日。”

“邊關來報,匈奴人蠢蠢欲動,這場戰事怕是要提前了。”少年天子一臉愁容道,“你可有何退敵良策?”

謝雲舟走到書案前,拿出他親手繪製的地形圖,雙手奉上,“這是臣親手所繪,裏麵各個山川險峻都做了標記,有此圖,戰事定可事半功倍。”

“好,甚好。”少年天子大悅,含笑接過。

戰事能否打贏還有關鍵所在,謝雲舟問道:“不知聖上派何人押運糧草?”

天子問道:“你心中可否有合適的人選?”

謝雲舟道:“張同即可,他為人醇厚,又在軍營多年,熟知軍營事務,派他押運最好不過。”

天子沒立馬應下,淡聲道:“等朕同大臣們商量後再議。”

謝雲舟躬身道:“是。”

談完正事,天子問道:“你眼疾如何?”

謝雲舟道:“無礙,謝聖上掛心。”

天子瞧著哪像無礙的樣子,輕歎一聲:“謝卿放心,朕已派人出去找尋解藥,定能把你治好。”

謝雲舟跪地叩首:“謝聖上。”

淺淺交談幾句,天子離開謝府,走前叮嚀道:“你務必要養好傷,朕還等著你保家衛國呢。”

謝雲舟道:“臣遵旨。”

天子剛離去,謝雲舟一口血噴出來,無礙?他豈會無礙,鑽心般的疼痛襲上,他跌坐在椅子上。

-

次日,江黎同何玉卿一起去了綢緞莊隨後又去了藥材鋪子,呆到快晌午時才折返,路上何玉卿邊喝茶水邊打趣道:“聽聞今日一早謝七又去了別苑,這次他又送的何物?”

江黎斜倚著軟榻道:“簪子。”

“還是金簪?”何玉卿挑眉,“你收了?”

江黎淡聲道:“收了,也扔了。”

“又扔了?”何玉卿出主意道,“不喜歡也可以留著啊,日後變賣什麽的。”

江黎緩緩抬眸,睨著她道:“我為何要留他的東西。”

何玉卿原本是句玩笑話,見江黎當真,急忙安撫:“對,不留,就得扔了,最好是當著他的麵扔。”

江黎見她神情誇張,隨即笑出聲:“下次莫要再提這樣的話。”

“好,不提。”何玉卿就是有些心疼那些被扔掉的金簪,那可是好多錢呢,轉念一想,她又被江黎的做法折服,整個燕京城怕是也找不出如江黎這般不看重錢財之人了。

閑談間,到了下一個路口,隱隱的,有人喚了一聲,江黎示意車夫停下,她掀開窗邊的布簾去看,荀衍騎著駿馬站在幾步外。

“衍哥哥,你回來了?”江黎問道。

荀衍勾唇道:“嗯,今日才回的。”

阿川在一旁心裏腹誹,為了早日回來,公子連歇息都未曾,他真是不明白,這個江二小姐到底有何過人之處,值得他們公子如此傾心。

罷了,公子喜歡便好。

“午膳在哪吃?要不要來我別苑一起?”江黎邀請道。

“好。”何玉卿打馬上前,眼底含笑道,“一起。”

江黎輕點頭,“那我們先回去。”

還沒分開多久,馬車再次被攔住,輕嗤聲傳來,“江黎。”

是江藴。

車簾掀開映出江黎的臉,她道:“何事?”

江藴目睹了方才那幕,冷聲道:“我竟不知你如此的水性楊花,一邊同其他男子來往一邊還纏著阿舟不放,你怎地如此不要臉。”

這才是江藴的真實麵貌,說話刻薄難聽。

江黎未曾說什麽,何玉卿先開了口:“阿阮姐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別忘了阿黎可是你妹妹。”

“妹妹?哼,我才沒有她這樣的妹妹。”在江藴眼裏,她所有的不幸都是拜江黎所賜,當年她既然承認了錯誤是她做的,就應該認到底,為何中途反悔,累及她被父親責罰。

還有,她不是喜歡裝好人嗎,她為何不一直裝下去。

再者關於謝雲舟,她明明說過,若是她喜歡,她便不會同她爭,她既然答應不同她搶,那她現在又是做什麽。

一直纏著謝雲舟,要謝雲舟忘不了她,轉頭還同其他外男一起,她怎麽那麽不要臉呢。

“阿阮姐話不能這麽說。”何玉卿冷聲道,“當年因為你阿黎受過多少委屈,這些你心裏應該清楚,有你這麽當姐姐的嗎。”

說的話如此難聽。

“那是她樂意,”江藴道,“沒人逼她,我更沒有。”

什麽叫過河拆橋,什麽叫翻臉不認人,何玉卿算是明白了,江藴簡直是瘋子。

她氣得話都說不出了。

江黎愛撫的拍拍她的肩膀,淡聲道:“別氣,我同她講。”

“有事快說,無事讓開。”江黎冷聲道。

江藴命令道:“我要你從今日起再也不要去糾纏阿舟,阿舟那樣身份的人不是你能配的上的,既然當初選擇了和離,那便滾得遠遠的。”

“你是以什麽樣的身份要求我?”江黎也不惱,唇角掛著笑意,同江藴的潑婦樣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天上的是江黎,地上的是江藴。

“我,我當然以他未來將軍夫人的身份。”江藴道。

“未來將軍夫人?”江黎冷哼,“那便是說現在還不是呢?既然不是,你管我。”

她懟人道:“我樂意同誰來往是我的事,你無權幹涉。”

“你——”江藴不知何時江黎變得如此能言善辯,昔日的她可不是這副樣子,看來真是久無人管束越發沒了規矩,“別忘了,我是你長姐。”

“所以呢?”

“我便可以管束與你。”

說著,江藴便要提裙上車,大有在車裏教訓江黎的意思。

江黎冷笑一聲,說道:“走。”

車夫揮著鞭子落在馬背上,馬兒受痛朝前走去,江藴嚇了一跳,險些再次崴到腳。

“你給我停下,停下。”為了堵江黎,她在這吹了一個時辰的冷風,怎可讓她這般輕易離去。

見攔不住,她幹脆站在了馬車前。

車夫勒馬停下,“籲——”

江藴叉腰道:“我還未說完,你不能走。”

車簾再次挑起,江黎道:“江藴,別忘了你可是江府大小姐,你的一言一行代表著江府,別給兄長丟臉。”

丟臉?

她日後如何生活還不知,丟臉算什麽?

“你少拿兄長壓我,兄長又不再此。”江藴質問道,“我就問你,能不能不要糾纏阿舟。”

“我從未糾纏與他。”江黎定定道。

“呸,你若未糾纏他,他為何一直命謝七給你送東西。”江藴想想便氣,“江黎你能要點臉嗎?你方才還說不要給兄長丟臉,那你要阿舟的東西算不算給兄長丟臉呢。”

“你口口聲聲說要顧及兄長臉麵,我看最不顧及的便是你。”

“你同窯子裏的那些女子又有何區別。”

話音方落,啪的一聲傳來,不知何時江昭站定在了江藴麵前,聽著她那些混賬話氣便不打一處來,也不管是不是在大街上,揚手便給了她一巴掌。

江藴被打的頭發懵,好久才回過神,她捂著臉淚眼婆娑道:“哥哥,你打我?”

江昭道:“丟人現眼,打的便是你。”

到底有誰敢當街說出自家妹妹同窯子裏的女子一般這種混賬話的。

“阿黎是你妹妹,你怎敢如此辱她!”江昭質問道。

“她活該!”江藴一臉不服氣,“她為何勾引阿舟。”

“阿舟,阿舟,”江昭很早便想對江藴說教一番了,“謝雲舟一個外男的名字是你如此能喚的嗎?”

“你到底知不知羞恥?”

“來人,把大小姐給我帶回去。”江昭今日定要好好教訓與她。

江藴自是不肯走,“我不走,我同江黎還未說完。”

“帶走!”江昭沉聲道。

下人把江藴塞進了江昭的馬車裏,江黎從馬車上下來,柔聲道:“兄長,是阿黎錯了。”

“同你無關。”江昭看著她有些清瘦的臉問道,“別隻顧著忙生意,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也不要生病。”

“兄長也是。”江黎道,“兄長又清瘦了。”

江昭從懷裏取出一隻袋子,“裏麵是蜜餞,你最愛吃的。”

江黎所有的溫暖皆來自江昭,她紅著眼睛道:“謝謝兄長。”

“不早了,回吧,下次兄長再去看你。”

“好。”

遠遠的,還能聽到馬車裏傳來江藴的聲音,“兄長就是偏心,對江黎好,對我從來不好。”

“我不服。”

何玉卿也從車上下來,站定在江黎身側,安撫道:“別難過,阿昭哥會訓斥江藴的。”

那些話饒是她一個外人聽了都心寒,更何況是江黎呢,何玉卿擔憂她,又勸了幾句。

江黎輕點頭:“我沒事。”

和離後,她學會的最多的便是保護自己,不在意的人她何必要理會。

但不得不說,心情還是受到了影響,很不開心,且不開心持續到了進家門,看到門口站立的身影時不開心加劇。

一個兩個的都找上門,真當她好欺負嗎。

江黎從馬車上下來,提裙步上台階,迎著謝雲舟的眸光一步步走近,腦海中浮現的是他昔日對她講的話。

江黎,你苦著臉給誰看。

不會笑是不是,不會去學。

這麽想哭嗎?好,那你便一直哭,不許停。

記住,我是看在江家對謝家有恩的份上才娶你的,隻要是江家的女兒都行,不是非你不可。

……

謝雲舟見她來,把新做的紙鳶遞上,滿臉堆笑道:“上次擾了你放紙鳶,我重新做了一個賠你,有些不太好看,你先用著,回頭我做更好的給……”

“啪。”江黎一把扯掉他手裏的紙鳶扔在地上重重踩幾腳。

“謝雲舟上次的傷不疼是不是?”

“還想來一次。”

作者有話說:

每次看到營養液增加,我都莫名開心,謝謝老婆們,知道你們還在,我很感激,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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