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她,死也甘願

荀衍抱在懷裏的兔子許是受到了驚嚇, 縮著脖子不敢動,眼睛滴溜溜四處瞧著,那副神情很是可愛。

江黎自小便喜歡這些小動物們, 隻是少時家規嚴,父親不許養, 也不是不許養,隻是不許她養。

江藴前前後後便養了很多隻, 有母親送的, 有兄長送的, 有下人為了哄江藴開心送的, 還有…謝雲舟送的。

每每看到江藴同小兔子嬉戲, 江黎都特別羨慕,曾經某次沒忍住也偷偷養了一隻, 隻是第二日便被父親發現了。

父親那日發了好大的火, 說她不服管教,還對她用了家法,罰她跪了許久,母親哭紅了眼睛。

自此以後她便再也沒養過了。

那段日子, 正好家裏請了教書的先生來授課,閑暇之餘會教她們畫畫, 後來她再看到喜歡的小動物便把它們畫下來, 一張一張, 畫了好多。

可惜,最後都被燒了。

被父親燒的, 她也不知父親為何那般做, 更不知父親如何知曉這些畫的。

隻是某次銀珠怒氣衝衝回來, 說知曉了為何畫被燒, 還有她受罰的事。

她問:“為何?”

銀珠道:“都是大小姐做的,是大小姐告訴的老爺。”

事情的始末也是銀珠聽來的,她悄悄聽到大小姐的婢女杏子在同其他人說話,言語間提及了二小姐被罰的事,得意道:“那是二小姐活該。”

另一人問道:“此話怎講?”

杏子道:“是二小姐壞了規矩,府裏誰不知,有些東西隻可大小姐養得,二小姐不許碰。”

銀珠這才明了,原來所有的事都是大小姐做的。

江黎並未相信銀珠的話,搖搖頭:“道聽途說的事信不得真,姐姐不如那般做的。”

江黎現在想來,隻覺得那時的自己天真幼稚,除了江藴外,又有誰敢告訴父親她養兔子的事。

下人嗎?

怎麽會。

她把江藴當至親至愛的姐姐,江藴卻處處算計與她。

江黎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連她自己也不知曉,江藴為何那般對她?

她們不是親姐妹嗎?

何至於此?

荀衍見她走神,輕喚了她一聲:“阿黎。”

江黎回過神,勾唇睨向他,“衍哥哥,你叫我。”

荀衍把小兔子遞上,“你抱抱它。”

不知是少時挨罵的記憶還在,還是其他,江黎有些許遲疑,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抬起,須臾,又放下。

“還是算了。”

“來,抱抱它。”荀衍眉梢揚起,輕哄道,“你看它多乖,放心,它不會傷你的。”

荀衍不可能把會傷人的兔子給江黎抱,江黎不能受一絲傷害。

他挑挑眉,聲音放柔:“來,抱抱它。”

江黎耐不住他輕哄,慢點頭,“好。”

說著,她緩緩伸手抱住兔子,毛茸茸的小兔子抱在懷裏暖暖的,江黎臉上再度浮現笑意,昔日那些不好的記憶,好像瞬間被治愈了般。

“它真乖。”

荀衍偏頭打量著她,問道:“喜歡嗎?”

江黎邊撫摸兔子背脊,邊說:“喜歡。”

“那送你。”怪不得都說荀公子一笑傾佳人,果不其然,他笑得樣子實在是好看極了。

旁邊有女子偏頭看過來,眼睛直勾勾的,隱隱看呆了,反應過來後,抓著身側隨行女子的手說道:“那人長得也太好看了叭。”

隨行同伴側眸去看,隻看到兩道背影,一男一女,一白一紅穿戴甚是搭配。

當即表示,那兩人好般配啊,連背影都如此契合。

至於疾步走遠的兩個人,片刻後步子慢了下來,江黎輕笑出聲:“衍哥哥這般害怕陌生女子,日後如何成親。”

“不成便不成吧。”荀衍垂眸伸手摸了摸江黎懷中的兔子,意有所指道,“我有你足夠了。”

這話等同於明示了。

江黎微頓,抿抿唇道:“衍哥哥我——”

荀衍見她急著解釋,搖頭輕笑:“看你嚇的,我方才隻是在同你說笑。”

可他認真的樣子實在不像說笑。

江黎未把這話說出,揚唇笑道:“衍哥哥下次再莫要說出這樣的話。”

“為何?”

“會讓喜歡你的女子誤會的。”

言罷,江黎抱著懷裏的小兔子朝前走出,紅色裘衣被風吹起,衣袂飄**間揚起一抹綿延的弧,好似不經意的拂過荀衍的心。

他眼瞼半垂,神色有幾許落寞,但他掩飾的極好,異樣稍縱即逝,追上江黎的步伐後,臉上又恢複如初。

兩人走到拐角處,見有賣冰糖葫蘆的,荀衍說了聲:“等我。”

便快步朝前走了過去,回來時手裏拿著一串糖葫蘆,站定在江黎麵前,“給。”

江黎抱著兔子不方便吃,剛要說不,荀衍抱過兔子,把冰糖葫蘆給她,“嚐嚐看,是這裏的好吃還是曲城的好吃。”

“自然是曲城的。”江黎邊吃道,曲城與她來說,算是第二個故鄉,她鮮少的快樂都在曲城。

“想回去看外祖母嗎?”荀衍問道。

“想。”江黎很久前便想回去看望外祖母了。

風把她額前的發絲吹亂,荀衍情不自禁伸手給她攏好,柔聲道:“等你病好了,我陪你回去。”

江黎問道:“你陪同我一起?”

她知曉他有很多事要做的。

“是。”荀衍滿眼都是她,目光灼灼道,“但你得答應我快點好起來。”

“嗯,我一定會快點好起來的。”江黎眉眼彎彎應下,見懷裏的小兔子亂動,她抱起湊到臉頰上輕觸了下。

隨後兩朝前方的馬車走去,直到馬車駛離,謝雲舟還是弓著身子動也未動,連映出的影子都那般孤寂。

他摳著膝蓋的手指已經發麻了,心痛到無以複加,**了一次又一次,此時已經不知是心更痛,還是身子某處更痛。

亦或者都痛。

明明他身上的毒已經解了,可好似還存在,他眼底氤氳蒙蒙的,什麽也看不清,耳朵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鼻子下方傳來痛感,同那幾日流血時的感覺一般無二。

不過今日還多了一樣,喉嚨傳來灼熱感,好像有火在燒,痛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

他有時甚至在想,或許這便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懲罰他那些年對江黎不聞不問。

但若真是那樣,他又覺得這般的懲罰過於輕了些,應該讓他痛死才對。

看,他對自己都如此痛恨,那阿黎不理會他也是情理之中。

謝雲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一直沒聽到謝七喚他,“主子,主子。”

謝雲舟緩緩側眸,“何事?”

謝七道:“我們…去哪?”

來這裏是為了找二小姐,現下二小姐同荀衍走了,他們要去何處?

難不成追上去?

謝雲舟再次想起方才那幕,心抽痛了一下,沉聲道:“去軍營。”

“可主子的身子……”

“無礙。”

謝雲舟的命令謝七不敢不聽,遂調轉方向朝軍營駛去,路上謝雲舟再次提起匈奴侍者,命令謝七盡快去查。

謝七點頭應下。

查找並不順利,匈奴使者好似早有準備般,暗中跟了三日依然無所獲。

謝雲舟心情極不好,這事不能再拖下去,拖的時間越久越會生變。

另一個讓他揪心的便是江黎,她毒一日不清除,他提著的心一日放不下,好在,這三日她並未有毒發的跡象,且常太醫言明,江黎脈象平穩,可以暫緩幾日服食心頭血。

謝雲舟明了,常太醫這是為他的身子著想才如是說,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江黎的安危更為重要。

謝七知他心意,怕他做出什麽事,時不時寬慰道:“主子放心,二小姐看著很好,不會有事的。”

話音方落沒多久,江黎還是出事了,不是毒發,是其他的事。

-

江藴自從那日被謝雲舟五花大綁送回江府後,這幾日都不曾出門,江昭要她閉門思過。

可在江藴眼裏,她自己一點錯都沒有,這一切都是因為江黎,她不明白,為何江黎都如此這般了,謝雲舟還依然對她不離不棄。

明明那些年,謝雲舟更喜歡的是自己,一定是江黎說了什麽。

她把恨意再次歸到江黎身上,不是說她中毒了嗎,那為何還不死,不如…她幫一幫她。

江藴瞞著江昭出了府,帶著東西來到別苑看江黎,下人聽說來人是江家大小姐攔都沒攔,讓她走了進去。

江藴的把戲不繁瑣,帶了些糕點,又在糕點裏加了些東西,常人吃了無礙,隻是身子弱的人吃了會不大好。

具體有多不好,她也不知,有可能隻是小痛也有可能會…死。

單看自己的造化。

至於江藴為何如此狠心?

那還不是因為江黎一直插在她同謝雲舟之間,讓她當不成這個將軍夫人,她氣急了而已。

當然,燕京城中達官貴人眾多,也不隻謝雲舟一個男子,江藴也沒必要非他不可。

但,江藴就想嫁給他,隻因為當日算命的說過,她將來會做將軍夫人,算命的都如此說了,她當然容不下想搶她將軍夫人位子的人。

江黎,該死。

江藴百密一疏沒想到江黎沒吃糕點,糕點讓那隻白色的小兔子誤食了,起初兔子活蹦亂跳的還挺可愛,後來漸漸的沒了生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江黎從偏廳進來看到的便是兔子躺下的這幕,怒火蹭蹭衝上來,不由分說給了江藴一巴掌。

江藴也不是吃素的,挨了一巴掌後作勢要打回去,還未碰觸上江黎,江黎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銀珠端著茶水過來,見江黎昏了,放下茶盞便急匆匆跑了過來,後麵別苑的其他人便知曉了此事。

謝雲舟沒來得及細聽完,站起身,冷聲道:“備馬,去北苑。”

同時有另一人也駕馬朝別苑奔去。

謝雲舟與荀衍是一起到的,謝雲舟冷聲道:“你便是如此派人保護她的。”

荀衍心悸的正是此處,別苑裏有十來個他的人,竟然無一人察覺到不妥,真是該死。

他沒反駁,提袍步下台階。

謝雲舟也沒心思同他再講什麽,加快了行走的步子,彎彎曲曲的長廊,似乎比平日長了許多,感覺走了好久才到。

江黎看著像是睡著了般,臉頰紅潤神色如舊,謝雲舟喚了聲謝七,問道:“常太醫呢?”

謝七回道:“已派人去請了。”

謝雲舟不放心,沉聲道:“你親自去迎。”

謝七點頭轉身出去。

外間裏,荀衍正在詢問銀珠到底發生了何事,銀珠也不知全貌,隻能把看到的那部分告訴給荀衍。

荀衍聽著聽著,神情一凜,“江大小姐呢?”

“她在——”銀珠轉頭去看,才發現江藴不見了,“她肯定是趁亂跑了。”

荀衍雙手攥拳,眼神犀利道:“她跑不遠的。”

果不其然,江藴剛上馬車便被抓了回來,荀衍質問道:“你既是阿黎的親姐為何這般對她?”

江藴跌坐在地上,冷哼出聲:“誰是她的親姐,我才不是。”

荀衍睨著她,定定道:“你再說一次?”

“誰是那個賤人的親姐我才不是。”江藴輕笑,“我江家怎麽會有那麽笨的人。”

至此關於江黎的身世浮出水麵,原來,江黎不是江家的孩子,是江母回曲城省親途中救下的孩子。

也是湊巧,那年江母剛失了小女兒,見到被扔在路上的江黎後便動了惻隱之心,回府後便同江父商議要收養她做自己的第二個女兒。

起初江父不同意,但耐不住江母的夜夜哭泣,最終還是同意了,給女孩起名,江黎。

至於江黎的親身父母是誰,他們都不知,但看她當時自己一人在路邊,八成她的家人已經死去。

江藴說到最後,五官已經扭曲了,咬牙切齒道:“她在我江家這白吃白喝這些年,沒讓她做些什麽已經是我江家仁至義盡了。”

荀衍見不得有任何人傷害江黎,怒目道:“你江家要不是因為江黎早散了。”

說著,他抽出腰間的軟劍,直指她而去。

“阿舟救我,”江藴見謝雲舟從裏間走出來,眼底頓時溢出光,“阿舟,他要殺我。”

謝雲舟方才在裏間並未聽太清,或者是聽清楚了,有些不信,緩步走近,問道:“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說說什麽?”

“你說阿黎怎麽了?”

江藴爬到謝雲舟麵前,抱住他的腿,“阿舟,江黎根本不是江家的女兒,她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

“誰是野孩子?”謝雲舟臉上無波無瀾看不出有什麽異樣。

“江黎呀。”江藴見謝雲舟絲毫沒有因為江黎昏倒生氣,當即認為謝雲舟對江黎沒有一點情誼。

或許是有,但肯定不多。

她道:“江黎不是江家人,她是個來路不明的人,阿舟,你同她和離才是最正確的,她這樣的人根本不配——”

謝雲舟沒等她把話說話,屈膝蹲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頸,厲聲道:“我看該死的是你。”

謝雲舟在裏間時看著昏迷的江黎,心裏百感交集,更多的是懊悔,為何沒有保護好她?

為何讓她再次昏了過去?

常太醫也說了,他們雖然中的都是噬血散,但症狀不同,很有可能配方也不同,若真是那樣的話,他的血最多可以延緩她的毒性並不能完全解毒。

每每想到這點,謝雲舟便心悸難捱。

但好在江黎還算安好,他心裏也有了一絲寬慰,隻是寬慰沒多久,便被江藴破壞了。

若沒有那隻兔子,現在死掉的是不是就是江黎了。

江藴的心也太狠毒了,縱然不是親姐妹,但至少一起長大,為何對江黎下如此重的手。

還有,他真是眼瞎,直到現在才明了江藴的真實麵目,她就是一個毒蠍心腸的人。

她不死,難消他心頭之恨。

謝雲舟手指下扣,加重了力道,江藴臉色漲紅無法呼吸,隻得用手去抓撓謝雲舟的手,眼見她便要死了,江昭走了進來,“住手。”

謝雲舟未停,江昭走近,用力推了他一把,“住手。”

謝雲舟踉蹌一下,倒在地上,可手依然沒鬆。

江昭厲聲道:“謝雲舟,阿藴確實有錯,但你就沒錯嗎,若是論罪,你更該死!”

對,他有錯。

是他的錯。

江昭的話戳中了謝雲舟的痛處,他手指一鬆,江藴倒在地上,撫著脖頸用力咳嗽。

江昭見狀,給身側下人使了個眼色,下人攙扶起江藴,把她帶離。

謝雲舟反應過來,作勢要去追,江昭攔住,“謝雲舟,說來說去,都是我江家的家務事,就不勞你謝府插手了。”

“可她傷了阿黎。”謝雲舟道,“難不成你眼裏隻有江藴,沒有阿黎,你莫不是忘了,三年前若不是阿黎同我成親,你不可能從牢裏出來。”

“不用你提醒我自然知曉。”江昭冷聲道,“你同阿藴半斤八兩,哪個對阿黎都不好。”

謝雲舟不想同江藴相提並論,“江昭,之前的我確實做了很多錯事,但我現在已經在盡力彌補了,你看不出來嗎?”

“彌補?”江昭質問道,“你便是彌補,那些發生過的事還是存在,怎麽?難不成你現在改了,之前那些傷害便都沒有了嗎?”

“阿黎受到的苦楚便都可以一筆勾銷了嗎?”

“謝雲舟,你做夢。”江昭定定道,“你做過的傷害阿黎的每一件事老天爺都給你記著呢,阿黎的傷痛不是你一句彌補便可以了事的。”

“謝雲舟你欠阿黎的一輩子都還不清。”

“即便用你的命來還都不夠!”

江昭想起江黎受過的那些苦楚氣便不打一處來,也怪他,當年太過無用,官位一直居於謝雲舟之下,隻能聽之任之。

然,現在不是了,誰也不可再傷阿黎半分。

便是江藴也不行!

……

江黎是在常太醫施針後醒來的,身子孱弱,說話也沒什麽氣力,“太醫,我可還好?”

常太醫按照之前商討好的那些,寬慰道:“二小姐是氣血攻心是以才昏了過去,並無大礙,吃點湯藥便可好。”

“那我身上的毒呢?”

“二小姐自己覺得如何?”

江黎搖搖頭,“不太好,最近總感覺到無力,還很嗜睡,總會做一些之前的夢,醒來後,眼睛會有片刻的不能視物。”

“記性好像也不太好了,看過的賬本第二天再看,會不記得哪些是看過的,哪些不是。”

“最不好的是,常常感覺到胸悶氣短呼吸不暢。”

江黎抿抿唇,眼睫輕顫道:“常太醫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其實她還不想死的,這些年過的太辛苦,她總想著要過一些快樂的日子。

“二小姐說的什麽話。”常太醫道,“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常太醫不用寬慰我了,我懂。”江黎道,“隻是我有一事相求?”

“二小姐但說無妨。”

“我的病情暫時不要告知其他人。”

“大家都很擔心你的。”常太醫淡聲道。

“我知曉,也正因為如此,才想讓常太醫替我保密的。”江黎柔聲道,“可以嗎?”

常太醫見她如此講,點頭應允,“好。”

雖是應下了,但常太醫知曉謝雲舟的心思,這事到底還是沒有瞞他,一五一十對他講明了。

謝雲舟聽罷,臉上再無一絲血色,眼底晦暗不明,“依常太醫之見,阿黎她?”

常太醫輕歎道:“如我所料不假,二小姐所中之毒同你身上所中之毒還有幾分不同,是以,你的心頭血隻能延緩她的生命,並不能真正解毒。”

“砰”,謝雲舟碰倒了身側的椅子,手按在桌麵上,用盡了全力才穩住心神,喉結輕滾道:“沒有根治的方法嗎?”

“暫時沒有。”常太醫道,“我最近再研讀古書,或許不久後也能找到醫治的方法,但,眼下沒有。”

常太醫不想讓他沒有希望,也不想讓他希望太大,又道:“最終結果如何隻能將來再看。”

“那我要如何做?”

“隔四日取一次心頭血,讓她服下。”

“好。”

“將軍聽老朽說完。”常太醫神情嚴肅道,“四日一取,但何時終止不知,或許這輩子都要如此這般,將軍能做到嗎?”

謝雲舟目光如炬道:“能。”

莫說是心頭血,便是這條命,江黎若要,他也給。

常太醫拍拍謝雲舟的肩膀,“但願有一日二小姐能識的你的真情。”

謝雲舟輕扯唇角淡聲道:“我這般做不是要她感恩,是我真心想做,即便她不識的,我亦無悔。”

-

謝雲舟因為陳年舊事給了江昭薄麵,沒同江藴計較,但荀衍不會,敢傷他在意的人,他便不會讓她好過。

江藴回程途中遇到了刺客,刺客沒殺她,而是用劍給她剃了個光頭,在大燕朝除非姑子,不然沒有哪個女子是光頭的。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發絲有損也是大不敬的。

江藴被眼前這幕嚇得昏死過去,醒來後人已經在尼姑庵裏了,任憑她哭破了喉嚨也沒人理會她。

除了每日三餐定時有人送外,她見不到任何人,也無人同她講話。

江藴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快要被折磨瘋了。

另一處,江昭派出許多人去尋江藴,最後得知江藴在尼姑庵裏,本想親自去接她回來的,湊巧趙雲嫣不小心摔了一跤,突然臨盆,他隻能先緊著趙雲嫣,便無暇顧及江藴了。

江藴等了十來日也未曾等到有人來接她,囂張的氣焰減輕了不少,雖還是哭泣,但已經不亂砸東西了。

因為她知道,砸了這些東西,她便什麽都沒有了,沒人會給她添置新的,沒了筷子,她隻能用手抓著吃,沒了碗,她隻能趴在地上吃。

像狗一樣的生活,徹底打磨掉了她的傲氣,但太過難捱時,她還是會把這一切都歸到江黎身上。

都是江黎害得她,那日她應該在糕點裏放□□的,她應該看著江黎吃下的。

江藴很懊悔,懊悔沒親手殺死江黎。

-

趙雲嫣在陣痛一天一夜後終於產下孩子,是個男孩,江昭看著繈褓中的孩子紅了眼眸,直言趙雲嫣辛苦了。

江黎知曉趙雲嫣產子親自送來了禮物,有小孩子穿的衣衫,有珠寶首飾,趙雲嫣如今見到她,倒是客氣了幾分,不時說幾句寬慰的話。

隻是她那些話聽著讓人著實不舒坦。

何玉卿陪著江黎一起來的,那些話她也聽了去,神色漸漸變暗,“嫂嫂如此講,阿黎可便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何玉卿同江黎一起喚趙雲嫣嫂嫂。

趙雲嫣很早便知曉何家姑娘嘴裏不饒人,聽到她的話並未動怒,握住江黎的手道:“阿黎,嫂嫂也隻是關心你,沒事,你若是不想相看便不相看。”

趙雲嫣給江黎說了一門親事,不足的是對方人品實在不能讓人苟同,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且,江黎若真嫁過去是填房,下麵還有兩個妾室。

江黎還沒說什麽,何玉卿先不樂意了,這是寒磣誰呢,是以才有了方才的對話。

“我知嫂嫂好意。”江黎道,“但我沒想再嫁人。”

趙雲嫣還以為江黎是昔日那個沒有主見聽話的江二小姐,別人說什麽她便會做什麽,沒成想,她還真不一樣了,敢駁斥她了。

她麵色依舊,但心裏已經氣上了,“不嫁便不嫁,將來讓你侄子給你養老。”

江黎有綢緞莊也有藥材行,何須他人給養老,何玉卿道:“嫂嫂放心,阿黎自己能給自己養老。”

何玉卿是真聽不的趙雲嫣講話了,太氣人了。

趙雲嫣道:“是麽?若真那樣,更好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少傾後,江黎借口藥材行有事先行離開,路上,何玉卿連著喝了好幾杯盞茶水,“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江黎笑著安撫道:“別氣。”

“為何不氣?”何玉卿道,“你聽她說的都是什麽屁話。”

“阿卿。”江黎輕喚。

“好好,不是屁話。”何玉卿道,“是鬼話,她竟然要你去嫁給那樣的人,聽說那人還打人,她是想看你活活被打死嗎?”

“她或許不知情。”江黎解釋道。

“她那副神情一看便什麽都知曉。”何玉卿越說越氣,“這事一定要告訴給阿昭哥知曉。”

“不可。”江黎道,“嫂嫂才剛生產完,不能現在告知。”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何玉卿氣鼓鼓道。

-

謝雲舟也知曉了這件事,握筆的手一頓,“你說什麽?”

謝七道:“派去的人跟著二小姐去了江府,聽到江夫人對二小姐說……”

“說什麽?”

“說給二小姐說了一門親事。”

謝雲舟臉浸潤在黑影裏,五官也不甚清晰,沉聲道:“還有呢?”

“屬下剛派人打聽了下那人,”謝七道,“他上個夫人是被他扔進湖裏淹死的。”

“可有證據?”謝雲舟道。

“有。”謝七道,“隨便抓個家丁一問便能問出,還有那位夫人的娘家人也能作證。”

“既然如此,”謝雲舟一字一頓道,“那還不去報官抓人。”

-

那日下午,何玉卿聽聞此事後,樂嗬著去了別苑,江黎身子不適,這幾日都在別苑歇息,沒去鋪子。

何玉卿把聽來的一一告知給了江黎,拍著桌子說道:“痛快,太痛快了。”

笑夠了她頓住,“欸,你說這事是誰做的?”

江黎也很納罕,搖搖頭,“不知。”

何玉卿嘖嘖道:“算了,不管是誰,反正是個無名英雄,這下你嫂嫂便不能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吧。”

這話說的過於早些,這個沒了,還有下一個。

趙雲嫣不關心江黎中毒情況,唯一關心的是,江黎何時再嫁,如今她生了孩子,一切都要為孩子考慮,家裏有個嫁不出去的人,總歸是不好的。

兩日後,趙雲嫣派人來請江黎,說小少爺想姑姑了,問她今日能否一同回江府。

江黎應下,拿了些小孩子的物件便同嬤嬤一起回了江府。

見麵後先是閑話家長,隨後說起了以後的事,趙雲嫣一臉歉意,“阿黎,都是嫂嫂被人哄騙了,不是誠心給你說那樣的親事。”

江黎道:“無妨。”

趙雲嫣輕笑:“不過沒了那家還有其他的,我手裏有幾家不錯的,阿黎來選選。”

“嫂嫂,我上次便說了,我不嫁人。”

“女子哪能真不嫁人呢,要嫁的。”

趙雲嫣道:“再者,你哥哥也很擔心你。”

“兄長也要我嫁?”

“是啊,你兄長也想你嫁。”

其他人倒是無所謂,但江昭若也如此,江黎便有些傷心了,“兄長在哪,我要見他。”

“阿黎急什麽,你選好了,告知你兄長便好。”趙雲嫣一副她若是今日不選便不允她離開的神情,挑眉道,“總不會一個都不喜歡吧?”

畫像上一個個歪瓜裂棗的,江黎當然不喜歡,“嗯,不喜。”

“阿黎,”趙雲嫣語氣重了幾分,“我是你長嫂,長嫂如母,你可知曉?”

“所以呢?”江黎冷聲道,“嫂嫂真要逼我嫁?”

話剛說到此,門推開,有人笑著走了進來,“阿黎。”

江黎側眸看向來人,站起,臉上浮現笑,“兄長。”

江昭道:“夫人,怎麽阿黎來了你也不告知我一聲?”

趙雲嫣柔聲道:“知曉夫君在忙,便沒打擾夫君。”

“見阿黎的空閑還是有的。”江昭坐下,問道,“身子可還安好?”

江黎道:“安好。”

江昭瞧著她氣色不錯,叮囑道:“記住,別累著,要多吃些。”

“好,阿黎記下了。”江黎眼角餘光掃到趙雲嫣,淡笑開口,“兄長,我——”

“夫君,阿黎,來喝茶。”趙雲嫣打斷了江黎的話。

江昭問道:“阿黎你方才說什麽?”

趙雲嫣眉眼彎彎笑著說道:“好了,先喝杯茶潤潤喉。”

江黎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直到離開,也沒機會問江昭她再嫁人的事,不過看趙雲嫣神情,這事怕是江昭也不知情。

回程路上,她突覺胸悶窒息,吃了喚了聲:“劉叔。”

車夫姓劉,府裏人都稱呼他為劉叔。

劉叔一直注視著前方沒太注意車內的動靜,亦沒有聽到那聲孱弱的呼喚聲,他看到了路邊有人在賣風車,想著空閑時要買一個送給小孫女。

江黎又喚了聲:“劉叔。”

車夫還是未應,就這麽駛回了別苑,金珠出來接人,傾身上前掀開布簾,喚了聲:“小姐下車吧。”

隨後臉上的笑意生生頓住,她大聲呼叫道:“小姐。”

-

將軍府,書房裏

謝雲舟心猛縮了一下,隨後一陣刺痛襲來,他臉上的血色頃刻間少了很多,每次胸口疼痛時,他眼底都會泛紅,那雙眸子像是被血染了般。

黑眸成了紅眸,看著便很駭人。

常太醫為此也曾給他診治過,但未發現有何不妥,說道,或許是他心情所致,太過急躁,太過焦慮,引起的血液逆轉。

暫時無藥可醫。

謝雲舟沒把這個放在心上,左右不會死便可以了,他的命還要留著救阿黎呢。

心悸感消失後,他執筆繼續書寫,隻是剛寫下一個字,謝七匆匆來報,“主子,不好了。”

謝雲舟問道:“說。”

謝七道:“二小姐暈過去了,常太醫說——”

謝雲舟一下子站起,焦急問道:“阿黎怎麽了?”

“暈倒了。”謝七道,“常太醫要您趕快過去。”

謝雲舟從書案後方走出來,步子太急,磕上了桌子,他蹙眉問道:“阿黎可還好?”

“還,好。”謝七吞咽下口水,“不太好。”

謝雲舟想象著江黎不太好的樣子,心像是被什麽割碎了,步子都不會邁了,就那樣跌跌撞撞朝馬廄走去,身後跟著一道冗長的血痕。

他低頭看了眼掌心,不知何時掌心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口中,血正往外流淌著,就這麽嘀嗒了一路。

那道血痕很刺目,他眼睛眯了下。

謝七牽來馬,謝雲舟縱身躍到馬背上,馬還未走,他身子一歪便又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主子。”謝七跑過去扶起他。

謝雲舟眼角流淌出血淚,聲音發顫道:“阿黎,等我。”

作者有話說:

狗子:我想當一輩子的供血機。

作者君:問問(讀者)老婆們的意見吧。

有個抽獎,設置的是百分百訂閱,隻要訂閱率到了都會有的。

求個現言預收《不放手》火葬場#雙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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