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人
謝雲舟眼底似浸潤著汪洋, 月光也倒映在其中,風一吹,瀲灩叢生, 每道溝壑裏都在無聲訴說著歡喜。
他的阿黎終於在乎他了。
他等這一日真的等太久了,久到, 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那麽一日,她說, 她在意他。
喜悅撞上胸口, 之前所有的不適悉數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歡喜, 謝雲舟唇角揚起, 聲音繾綣動聽。
“好,我隻喜歡阿黎。”
風大了些, 江黎又喝了酒, 聽得不是很真切,她眼瞼垂下又抬起,眸光氤氳蒙蒙,“你說什麽?”
謝雲舟頭又偏了些, 劍眉上挑,眼神又撩又勾人, 聲音也是極致般的好聽, “我說, 我隻喜歡阿黎。”
江黎像是踩在了雲端,身子輕飄飄的, 意識也是飄忽不定的, 她眼睛眯起, 笑得很開心, “真的?”
“真的。”謝雲舟定定道,“我心裏隻有你,除了你不會再有其他女子。”
“可我聽聞蘇家在章州也是大戶人家,生意遍布整個大燕朝,高門貴子們都想著求娶她,你就一點也不動心?”關於蘇婉的事都是何玉卿打聽來告訴給江黎的。
何玉卿還說,蘇家門檻都快被人踩爛了,一個個爭著搶著要做蘇家的乘龍快婿。
隻不過蘇婉那人心氣高,饒是富家子弟也不看在眼裏,這次也是機緣巧合來燕京城探親,後又巧遇了謝雲舟,對他很是欣賞,故此才有了後麵的所有事。
何玉卿口中這些畢竟是道聽途說而來的,真相如何怕是隻有當事人知曉。
銀白月光點綴在謝雲舟眸中,讓他看著比平日多了幾分柔和,那雙如墨染的眸子染了細碎的光澤,晶亮得晃眼。
連帶著眼神也不一樣了,像是被風親吻過,柔得不行。
他就那樣直直看向江黎,眼尾映出的弧度要多勾人便有多勾人,“吃醋了?”
看他臉色倒是沒什麽變化,如常,其實他心裏已經翻起了波浪,想到她為了他吃醋,好似吃了一罐蜜那般甜。
自從和離後,他心裏從來都是苦的,也隻有今夜才感覺到了濃濃的甜意。
若是平時江黎斷然不會承認自己的心思,今夜喝了酒,意識也不大清晰,想到什麽便說什麽。
“啊,吃醋了。”還是很多很多的醋,壓得她胸口呼吸不暢,隻想做些什麽緩解,可做來做去,她發現還是不管用,該難過還是會難過。
是的,她很難過。
她也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這般在意謝雲舟的,或許是他剜心救她時,或許是他為了哄她開心送那些物件時,或許是他親手給她做吃食時,或許是他一聲聲道歉時,或許是他舍身救她時……或許是這麽多的事加在一起時。
她也不太確定,隻是當她意識到時,她對他的情感已經發生了變化,似乎比昔日的情感還濃烈。
其實她也彷徨過,也排斥過,太多不好的回憶讓她裹足不前,可,終究敵不過他那句:
阿黎,我心悅你,為了你,我死也甘願。
他的眼神太炙熱,他的情感太澎湃,他用行動一次次告訴她,他改了,改成她期待的樣子。
他用生命守護著她,用柔情撫平她心底的傷痛,每一次她的推拒他都含笑麵對,他說:“阿黎,這輩子我隻要你,你不能原諒我也沒關係,我可以等,等到你原諒我的那天。”
他說:“阿黎,我這輩子沒被誰真心喜歡過,是以不知麵對喜歡的人要如何做,但我可以學,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去做。”
他說:“我的世界本沒有光,你便是那束光,如果連你都沒了,那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他說:“阿黎,我錯了,真的錯了,求你,給我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他說:“我從不懼怕疼痛,唯一懼怕的是你說的橋歸橋路歸路。”
他說:“阿黎,沒有你我會活不成的。”
……
這般熾熱的情感,讓江黎無所招架,心一寸寸淪陷,直到整顆心裝的都是他,再也放不下任何人。
江黎能為了他吃醋,謝雲舟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但他依然舍不得她不高興,忙解釋:“我和那個蘇婉沒什麽的。”
江黎偏頭看著他,蹙眉,“沒什麽,她為何非你不嫁?”
“那隻是她的一廂情願。”謝雲舟托著她的腿往上顛了顛,目光灼灼道,“你知道的,我心裏隻有你,不可能有其他女子。”
江黎心口還是發酸發脹,“可是那個蘇小姐長得那般漂亮,你當真不動心?”
“我家阿黎才是最漂亮的。”謝雲舟黑眸裏都是江黎,話語溫柔道,“我眼拙,隻能看得見你,其他女子是美是醜都看不到。”
今夜的謝雲舟嘴裏好像吃了蜜一般,說話也是,江黎愛聽什麽他便講什麽,江黎伸手戳戳他的右臉,“你別以為這樣我就可以不生氣。”
“那怎樣你才可以不氣?”謝雲舟柔聲問。
江黎顫著眼睫打量他,倏地,張嘴咬上了他的耳垂,她最近酷愛咬人,不是咬他的舌尖便是咬他的手臂,今夜倒好,直接咬上了耳垂,看那樣子,咬的還挺用力。
後方的金珠銀珠見狀,尷尬地扭頭看向了別處,這般親昵的舉動,若不是小姐喝醉了,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還有將軍也是,怎地也不攔著呢。
謝雲舟哪裏舍得攔,他是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給江黎把玩,莫說是要耳垂了,她想咬哪裏他都會縱著。
隻要她不氣,他便都好。
謝雲舟想起了這幾日提心吊膽的日子,心都要碎了,好在好在她隻是氣一氣,還願意要他背,還願意咬他。
隻要不是不理會,她想做什麽,他都會由著她去做,再者,她咬得並沒有多重,反倒像貓兒舔舐似的。
酥酥麻麻,又很癢。
謝雲舟喉結輕滾,等她咬夠了,啞聲說道:“以後不要再喝這麽多酒了,傷身子,還不安全,若是真想喝,那便在府裏喝,我陪著,喝多少都可以。”
酒勁上頭,江黎頭更懵了,其實方才咬他耳垂時已經很懵了,現下是更懵,不想聽謝雲舟叨叨,她張嘴咬上了他的側頸。
唇落下的那刹,謝雲舟倏然頓住了步子,背脊微彎就那樣動也不動,地上浮現兩道影。
交錯擁著,貼合得很近,女子身子傾斜的幅度大些,脖頸勾勒出淺淡的弧,像是一彎月影,嬌豔欲滴的紅唇抵著男子的側頸。
唇瓣微動,咬得很肆意。
男子身子微弓,側頸偏向女子這邊,看得出是故意迎合,風襲來,兩人的發絲交纏到一起,生生打出了一個結。
就好像兩人的心也纏繞在了一起。
最先受不住的是謝雲舟,他本以為她隻是想咬,誰知喝醉酒的她行徑如此大膽,隱隱的呼吸落在了他耳後。
耳後染了一團紅暈,在灼熱的氣息拂上時輕顫了下,確切說,是謝雲舟整個人顫了下,如此的撩撥,任誰都受不了。
謝雲舟不是柳下惠,這般的折騰不可能無動於衷,他喉結連著滾了幾下,嗓音沙啞:“阿黎,回去再給你咬好不好?”
江黎小孩子心性上來,退開些,說道:“不要。”
謝雲舟寵溺笑笑,“好,那你想咬便咬吧。”
好在四周都無人,也不怕被誰看了去。
江黎還真再次咬了上來,這次咬的是他另一側的脖頸,咬完後,她眼圈先紅了,撒嬌道:“疼。”
謝雲舟心疼得不行,當即停下不走了,問道:“哪裏疼?”
江黎委委屈屈道:”你骨頭太硬,硌到我牙齒了。”
言罷,謝雲舟哭笑不得,但還是輕聲細語哄著,“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回去後我認罰。”
“誰要罰你。”江黎撇嘴。
“我自罰。”謝雲舟側轉頭看她,其實看不太清,但他就是想看著她說話,“阿黎,你說罰我什麽好呢?”
江黎累了,下巴抵他肩膀上,眼瞼半闔,“罰你不許歇息。
”
她就是那麽隨口一說。
“好,不歇息。”謝雲舟唇角勾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我給阿黎守門如何?”
江黎氣息漸弱,困意襲上,頭也愈發歪了些,說話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金珠銀珠可以守門,不用你。”
“可我想給阿黎守門。”謝雲舟仰起頭,故意蹭了蹭她的臉,“不行麽?”
江黎想睜開眼看看他,可是真的太困,根本睜不開,“……好。”
謝雲舟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噙笑道:“好好睡,我會守好門的。”
-
江黎做個奇怪的夢,夢裏很熱,她好像泡在了溫泉裏,衣衫都沒了,最讓人心悸的是,她還夢到了謝雲舟,他同她呆在一處,正含情脈脈睨著她,眼神裏似乎要淌出水。
她緊張的吞咽下口水,問道:“你為何會再此?”
身上沒有遮擋物她不敢隨意起身,隻能用手擋著,謝雲舟發絲垂下,眉宇間不似昔日的肅冷無情,眼底像是**漾著春色,眼神溫柔似水。
“我說過了啊,要給阿黎守門。”
江黎聽不懂他在講什麽,也無心去問,她隻想快點離開這裏,努努嘴,“你轉過身去。”
謝雲舟靠著湯池臂,胳膊隨意伸直展開,眼神比方才還炙熱,“為何?”
“我要起來。”江黎臉頰緋紅,蹙眉道,“你快點轉過去。”
“怕我看到?”謝雲舟嘴角噙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害羞了?”
他之前可不是這個樣子,江黎一時有些許失神,須臾,回過神後,顫著音問道:“你到底轉不轉?”
“轉。”不知何時,謝雲舟已經悄然移向來了她,兩人的距離漸近,他道,“我轉。”
嘴上說著轉身,可行動卻不是那般,江黎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謝雲舟人已經到了眼前,他大掌一拉,江黎跌進了他的懷裏。
她衣不蔽體,但他穿的完好,隔著衣衫,她感覺到了他身上的熱意,很滾燙的那種,不知是心悸還是其他,江黎的身子莫名顫抖起來。
謝雲舟扣住她的腰肢,把人往懷裏按了按,另一手抬起她的下頜,迎著她水漾的眸子,柔聲問道:“怎麽在發抖,是不是很冷。”
這裏可是溫泉,她顫抖怎麽可能是冷的,還不是因為他,被他這樣緊緊抱著,她才忍不住顫抖的。
江黎啟唇剛要說什麽,驀地,被他含住了唇瓣,之前他親人的時候可沒這般迫切,根本不給人喘息的機會,就那樣湊了過來。
這幕發生得太快,江黎慢半拍反應過來,伸手去推他,奈何他力道大,根本推不動。
她再去推時,他扣住她雙手舉過了頭頂,今夜的他霸道又強勢,不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隻想做自己朝思暮想的事。
他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江黎長睫上掛著水珠,眸子像是在水裏浸泡過似的,猩紅猩紅,透著抹我見猶憐的既視感,尤其是她用那種被欺負了的眼神去看謝雲舟時,越發讓他受不住,隻想狠狠蹂、躪。
他也確實那般做了,在她唇瓣上又吸又咬,直到她溢出破碎的聲音他才停下來,鼻尖抵著她的鼻尖,氣息不穩道:“喜不喜歡我,嗯?”
江黎腦袋暈暈的,隻顧著大口喘息,沒聽到他的問話。
謝雲舟冷白修長的手按在了她肩膀上,聲音壓抑,“阿黎,說,你也喜歡我。”
“很喜歡。”
他眼眸裏好像織出了一張網,讓你情不自禁陷在其中,無力反駁,江黎吞咽下口水,伴著傾斜而下的銀白月光說道:“我,喜歡你。”
謝雲舟又不滿意了,咬著她唇瓣,問:“你喜歡誰?”
江黎被他折騰的全身發軟,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你喜歡誰?”謝雲舟再次追問,見江黎不言語,他唇落在了她臉頰上,慢慢遊走,邊親邊道,“喜歡誰?”
“……你。”江黎終是沒抵過內心的悸動,承認了,“喜歡你。”
“誰喜歡我?”謝雲舟霸道的繼續問道,“告訴我,誰喜歡我?”
“阿黎,”江黎杏眸裏浮著水汽,看人時也氤氳蒙蒙的,“阿黎喜歡阿舟。”
言罷,謝雲舟終是再也忍不住,捧起她的臉,重重吻上來。他親的太用力了,江黎感覺到牙齒都要碎了。
他,幹嘛,這麽用力咬啊。
她的唇瓣好疼。
輕嘶聲傳來,江黎的意識瞬間回籠,她倏地睜開眼,看到有人在含笑睨著她,“阿黎,早。”
是謝雲舟。
“……”江黎一臉懵地看看他,又看看別處,沒有溫泉,沒有湯池,她此時正在房間裏,至於方才發生的事都隻是夢,而已。
她下意識抬手撫上唇瓣,痛感再度襲來,她蹙眉心道,誰來告訴她,怎麽睡個覺還能把唇傷到。
後來,江黎徹底清醒過來,這才看到不隻她的唇瓣有豁口,謝雲舟的也有,趁著金珠銀珠去廚房之際,她問道:“你嘴唇?”
謝雲舟挑眉,“你不記得了?”
“……”江黎眨眨眼,她應該記得什麽嗎?她絞盡腦汁想了好久,還是什麽都沒想起來。
她每次酒醒後,都會不記得自己喝醉時做過什麽,說過什麽,丁點模糊的記憶也沒有。
何玉卿還說,她這般挺好的,真做了糗事也不記得,多好。
可她還是想記得啊,奈何就是想不起,江黎抿抿唇,“我咬的?”
她試探地問道。
謝雲舟大方承認,傾身湊近,指著自己的唇瓣,道:“你咬得的,都咬破了。”
然後,他還扯開衣襟讓她看其他的“證據”。
就,挺,慘不忍睹的。
江黎如遭電擊,愣了好半晌,許久後,問道:“都是我咬的?”
謝雲舟一臉委屈的點點頭,“是。”
然後在江黎無地自容時,他問道:“阿黎,你要如何補償我?”
-
江黎已經看著腕上串珠發呆半日了,何玉卿見狀走了過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見她還是不說話,輕推了下她的背,“想什麽呢?”
江黎收回遊離的思緒,垂下手腕藏在衣袖中,搖搖頭:“沒想什麽。”
“胡說。”何玉卿坐在江黎身側,執起她的胳膊,指著那串珠說道,“老實交代,誰給的?”
江黎抿抿唇,眼神有些許閃爍,“就……”
“謝雲舟是不是?”何玉卿含笑道,“肯定是他。”
除了他,何人還如此大膽,怕是臉荀衍都不能。
江黎臉頰上生出紅暈,顫著眼睫收回手,又扯了扯袖子,低聲道:“嗯,他給的。”
“怎麽?真原諒他了?”何玉卿偏頭問。
江黎也不知道算原諒還是不算,之前她確實沒打算原諒的,隻是見了蘇婉後,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會難過,會吃醋,會在意,想到些謝雲舟有一日會同其他女子成親,她心便會不由自主痛起來。
那種痛啃噬著她的意識,讓她漸漸明白了自己的真心,她再次喜歡上了謝雲舟,比之前還喜歡。
更讓她心驚的是,她並不排斥這種喜歡,隱約的還很期待。
“嗯,原諒了。”事情想明白後,便沒了那諸多的顧忌,她道,“阿卿,我好像又喜歡上他了。”
謝雲舟那般的人很難不讓人喜歡上,加之這段日子來他對江黎做的這些舍命相救的事,何玉卿也不排斥他,附和道:“阿黎,你有了喜歡的人我也為你高興。”
“你不覺得我和他……”
“謝雲舟已經不是曾經那個謝雲舟了,他為了救你幾次不顧自身安危,世間又有哪個男子能做到。”何玉卿道,“我不會看錯人的,他是真心喜歡你,把你當命一般愛護著。”
江黎因何玉卿的話動容,眼瞼垂下,眸光再次落在了腕間的串珠上,耳畔依稀響起他的說話聲。
“阿黎,戴著它,就好似我日日夜夜陪在你身邊。”
不其然的,她想起了他說這句話時含情脈脈的眼神,黑眸裏盛著光,而她矗立在光澤深處,被緊緊簇擁著。
江黎情不自禁勾了下唇角,問何玉卿,“你當真這般想的,不會是謝雲舟要你做說客吧?”
她無心一問,倒問的何玉卿啞口無言了,她抬手撓了下臉頰,頭轉向一側,眼睫顫著說道:“當然是我的真心話了,謝雲舟怎麽可能找我說這些,他便是找,我也不會允啊。”
這話何玉卿說的有些虛,謝雲舟確實找過她,也確實同她談了很多,他希望她能幫助他。
當然,何玉卿之所以肯幫他,可不是因為他找她,而是被他的心意打動,就像她說的,世間不是哪個男子都能為心愛的女子做到命都可以不要。
偏偏的,謝雲舟做到了,數次剜心取血救江黎,單是這一點已然叫何玉卿折服了,更何況還有後麵那一樁樁一件件,那次不是把命懸在了褲腰帶上。
他為何那般不要命,還不是因為喜歡,他喜歡江黎,願意為江黎去死。
何玉卿每每想到這裏,都會無比動容,沒忍住,替謝雲舟說了幾句好話,“阿黎,能遇到喜歡的人不易,一定要珍惜。”
言罷,江黎直勾勾睨著她,什麽也不說,就那般看著她。
何玉卿抬手摸摸臉,“怎麽了?”
江黎道:“你勸我頭頭是道的,那你同我兄長呢?你又做何打算?”
“我,”提到江昭,何玉卿心跳快了好多,眼神閃爍道,“我們怎麽了?”
“還說呢,為何不見我兄長?”今日一大早江昭便來了別苑,見到江黎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經不住江黎追問,便把思慮的事都講了出來。
說何玉卿又不理他了,也不見他,他不知發生了何事,隻能求江黎想想辦法。
江黎見他急著出來,氅衣都未穿,先是命金珠拿來新的氅衣,然後命銀珠備好早膳,邊用邊詢問了些什麽。
早膳後,她道:“兄長莫急,我會問明阿卿的。”
江昭也會急了,語氣裏也透著一絲迫切,“好好好,那你趕快去問。”
江黎收回思緒,再次問何玉卿,“你不打算講給我聽嗎?”
“講什麽?”何玉卿難得拘謹,今日有些拘謹的過分了,她似乎在掩飾什麽,“沒什麽好講的。”
“喝醉酒那夜,聽聞是我兄長把你送回去的。”江黎挑眉道,“那夜到底發生了何事?”
何事?
總歸是讓人臉紅心跳加速的事。
“沒沒發生什麽。”何玉卿哪好意思講,搖頭道,“真沒什麽。”
看她這副樣子也不像是沒什麽的,江黎理了理衣袖,眼瞼垂下,“既然你不講,那我隻好問兄長了。”
“你別問。”何玉卿攔住江黎,“不要問。”
江黎抬眸睨著她,“不問也可以,那你說說看。”
何玉卿臉色漸漸變紅,“就……”
她唇緊抿,片刻後,道:“就,我不小心親了他。”
那夜的詳細情況是這樣的,江昭把她抱進了馬車裏,何玉卿不乖乖坐著,執意要坐他腿上,男女授受不親,江昭便是再喜歡她,也不敢趁她喝醉酒造次,直言拒絕,“不可。”
語罷,何玉卿竟然哭了起來,起初是小聲哭泣,後麵是大哭,江昭見狀慌亂起來,手足無措的哄人,“別別哭,別哭。”
他不說還好,說完何玉卿哭得更凶了。
江昭情急之下,把何玉卿攬進了懷裏,緊緊抱著,拍打她的背安撫,“別哭,別哭。”
她再哭下去,他心都要碎了。
何玉卿還真不哭了,征愣半晌後,從他懷裏退出,淚眼婆娑睨向他,四目相對,似有火花燃起。
江昭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尖顫著落在她臉頰上,他發誓,他隻是想碰觸她的臉頰,沒想做其他。
何玉卿酒勁上頭,卻什麽都不管不顧了,在他指尖落在她臉頰上時,手覆上了上去,另一手扯住他的衣襟,傾身湊近。
她吻了他。
江昭當場石化。
何玉卿有時候很恨自己記性那般好,為何就不能像江黎那樣,酒醒後就都忘了呢。
相反的,她不但沒忘,還記得很清楚,每個細節都記得了心裏。
她記得,是她主動的,她夠不到他,還連著扯了兩次,親吻的也很笨拙,咬了他的下唇。
他溢出了聲音,她非但沒停止,還越發大膽,舌尖悄悄探了出來,勾著他一起沉淪。
何玉卿不敢想了,她怕再想下去,她都不能活了,酒害人啊,瞧瞧她都幹了什麽事,活似一個登徒浪子。
江黎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
何玉卿雙手捂上臉,聲音含糊道:“你什麽也不要講。”
她都羞死了,她是真沒料到自己會做出那般大膽的事。
“那你打算怎麽辦?”江黎拉下她的手,“就這麽一直躲著不見人?”
何玉卿眼睫輕顫,試探問道:“可以麽?”
“你覺得呢?”
“我覺得可行。”
江黎輕輕拍了下她的手背,“行什麽,當然不行。”
何玉卿一臉委屈,“壞阿黎,你都不幫我。”
江黎淡笑道:“誰說我沒有幫你,我幫你了啊。”
她努努嘴,門外傳來聲音,接著門被推開,有人徐徐走了進來,江黎道:“你們好好談,我去外麵看看。”
何玉卿看到江昭腿都軟了,拉住江黎,“別走。”
江黎道:“我兄長又不會吃了你,你怕什麽。”
“……”她怕她會吃了他。
何玉卿眼睜睜看著江黎走出去,看著房門關上,看著男人一步步朝她走近,猩紅著眸子問她:“是不是打算始亂終棄?”
何玉卿跌坐在椅子上,身子後傾,頭仰高,笑得一臉諂媚,“這是說的哪裏話。”
江昭手抵在扶手上,把人緊緊困在懷裏,努努嘴,“那不妨你說說看,為何躲著不見我,嗯?”
-
江黎不知道他們談的怎麽樣,她從裏間走出,看到了邁步而入的修長身影,一襲白色錦衣,氅衣也是白色,他徐徐而至,柔聲喚道:“阿黎。”
是荀衍。
這幾日荀衍外出辦事,今日才剛回到燕京城,便迫不及待來尋江黎了,江黎含笑迎上,“衍哥哥。”
荀衍給了阿川一個眼神,阿川把手裏的東西遞上,荀衍接過,遞到江黎眼前,“給。”
幾日不見,一見麵便送你東西,屬實叫人吃驚。
江黎微頓,“這是?”
荀衍道:“從曲城帶來的蜜餞。”
“你不是去欒城辦事了麽?”欒城同曲城相距很遠,繞路去的話也得走個兩三日。
“這是我家公子特意繞路給小姐帶來的。”阿川插話道,說完,他瞥見荀衍清冷的眼神後,忙低下頭,退了出去。
荀衍淡笑道:“你別聽阿川講的,其實就是順路。”
江黎道:“是衍哥哥哄我吧,哪裏順路了。”
荀衍見說不過她,便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來,拿著。”
銀珠走過來,接過食盒,作揖後,退到了遠處。
江黎柔聲道:“衍哥哥下次不要再特意為我做什麽了。”
“怎麽?你不喜歡?”荀衍還是一貫的溫潤,眼神裏含著笑意,“好,阿黎不喜,我不做便是。”
江黎知曉他的心思,不想他越陷越深,一臉歉意道:“衍哥哥不應該隻想著我。”
“阿黎何處此言?”
“衍哥哥值得更好的,阿黎不是那個更好的。”
“我說你是,你便是。”荀衍斂了唇角的笑意,目光定定道,“阿黎便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
“衍哥哥,你知曉我的心思,我——”
“我明了。”荀衍抬手打斷,狹長的眼眸裏傾瀉出光澤,“阿黎,隻要你沒成親,我便會一直這樣等著。”至死不渝等著。
江黎不知如何勸說,她待荀衍如親哥,不想他難過,更不想他傷心,可到頭來似乎留給他的還是難過和傷心,她聲音發顫,“衍哥哥,我不配。”
“配與不配我說了算。”說話間,兩人從店鋪前麵走到了後麵,後門敞著有風流淌進來,寒風簌簌,吹在身上如同刀絞。
不知何時竟然下起了雪,鵝毛般的大雪飛揚而下,風聲把江黎的聲音都吹散了,“衍哥哥別這樣。”
荀衍似是沒聽到江黎說的話,側眸含笑注視著她,“一直想陪你賞雪,今日總算有了機會。”
江黎見他如此,便不好再說什麽了,眸光落在外麵,唇角輕勾,“今日的雪好美。”
“是啊。”荀衍沒看雪,而是一直盯著江黎看,在他心裏,任何美景都不及江黎的十分之一,他也知自己太執拗,不應該揪著她不放。
可喜歡了太久,他已經不知道,不喜歡她,是何種樣子了,大抵是生不如死吧。
他怯弱的想,若是時光能留在這處該多好,有雪有風有他還有阿黎,這便是他一直期待的。
然,美夢終歸難圓。
江黎抬腳走出去,伸手接住從天而降的雪花,雪花落在她掌心,須臾間化成了水,隻留下一片水漬。
在她仰頭去看時,頭頂出現了一把傘,她順著那人的手,偏轉過頭,眼底倒映出一張清雋的臉。
劍眉星目,一身紅色官袍,是剛從宮裏出來的謝雲舟。
謝雲舟含笑睨著她,柔聲問道:“不冷麽?”
江黎搖搖頭:“不冷。”
謝雲舟伸手抓住江黎的手,緊緊握在掌中,“這麽涼,哪裏不冷了。”
“你握著便不冷了。”江黎說著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情話。
謝雲舟心情方才是不好的,他看到了荀衍,看他們站的如此近,想起了他們間的羈絆,有些不確定江黎是不是還要他。
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在江黎這裏,他沒有任何的優勢,要與不要,都是江黎一個人說了算。
看似短短的幾步路,其實他走的膽戰心驚,心裏做了無數的設想,若是她真不要他了,他該如何?
隻是那個念頭一出現,便被扼殺住,他不能沒有她,他會死的。
他故作鎮定的站在了江黎身側,壓下心底的不適,露出笑容,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慌亂,被萬人敵軍圍堵時,他也未曾這般慌亂過。
簡直可以用驚心動魄來形容了。
好在,好在,她沒有不要他。
謝雲舟笑笑,“好,我握著,一直握著。”
眼角餘光裏,他和荀衍的視線對視上,兩個男人的較量在無聲中進行,誰都不示弱,定定凝視著彼此。
風在他們之間拂過,好似平靜湖麵上激起千層浪,每一道漣漪都那般駭人,荀衍不會退讓,謝雲舟更不會,江黎是他的,也隻能是他的,其他人休要覬覦。
察覺到洶湧的暗潮,江黎偏頭看看謝雲舟,又看看荀衍,淺笑道:“你們怎麽了?”
衣袖下,謝雲舟捏了捏她的手指,含笑道:“無事。”
荀衍附和:“無事。”
三人並排而立,江黎居於中間,荀衍在左,謝雲舟在右,這一奇景被遠處的銀珠看到,忍不住輕嘖出聲:“都是世間難得的好男子,小姐怕是選誰,都會傷了另個一人的心,還真……挺難辦的。”
不知是她嘀咕聲太大,還是其他,謝七抱胸接話,“世間難得的男子?誰?荀衍?”
他說話語氣酸溜溜的,眉梢淡挑,“那你告訴我,我是什麽樣的男子。”
銀珠見他逼近,緩緩後退,“哪哪有這樣問的。”
“我就這樣問了。”謝七把她抵在了柱子上,眼神嗖嗖的,“你不會是喜歡荀衍那樣的小白臉吧。”
聽聽這是說的什麽胡話,銀珠抬腳踩上他的靴子,重重碾壓,“你,欺負人。”
她踩了他,還說他欺負人,謝七忍著疼扣住她的手腕,把人扯進了雜間裏,他要同銀珠好好說道說道。
……
三個人賞雪原本是好的,隻是他們間總有些不對勁,江黎抿抿唇,悄悄打量後說道:“我還有事要忙,你們自己賞雪吧。”
她先後退一步,見他們也齊齊轉過了身,抬手示意,“不用管我,你們自己賞自己的。”
言罷,她轉身離開,走得急沒聽到他們說了些什麽。
隻是後來金珠恰巧路過,把聽來的話告知給了她,“荀公子要將軍放手,說將軍不應該再招惹小姐。”
“將軍言明,這輩子對小姐絕不會放手。”
“荀公子斥責將軍之前不應那般對待小姐。”
“將軍沒惱,還向荀公子表達了歉意。”
謝雲舟的原話是,“曾經的事確實都是我的錯,我承認,但我會改,阿黎待你如兄長,那麽我也便把你方兄長,這話我今日隻說一次,我錯了,且日後不會再犯同樣的錯,我會一心一意對她,此生不渝。”
江黎聽完金珠的話,道:“兄長?他也真是敢叫,那衍哥哥呢,有沒有很生氣?”
金珠不敢瞞著,輕點頭,“荀公子很氣,說,誰要當你的兄長。”
江黎輕笑,她就知道會是這般。
“後來呢?”
“後來軍營有事,將軍便先走了。”
金珠小心問道:“小姐,是要同將軍在一起麽?”
江黎不想瞞著金珠,淡聲道:“隻是試試,行與不行,但憑心意。”
言下之意,她心儀他,但未曾深陷,若是察覺不合適,會及時抽身離開。
作者有話說:
老婆們求個營養液。
天熱,注意不要感冒了哈,很難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