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緣起篇 第一章 天賦異稟

正泰十七年,二月,天南。

鵝毛般的大雪下了整整半月,整個天陸像蓋上了一床厚厚的被子,所見之處,滿是霧凇冰掛,一片銀裝素裹,好一個冰雕玉琢的世界。

一片靜謐。倒像是一個安安穩穩的冬季。

隻是,這一切,似乎有些,安靜的過頭了。

遠處,一行白點飛速靠近,身形起落間便是百丈,隻一瞬間便近在眼前。是一行白衣人。

七人,個個白衣白鞋,背負仙劍,身上的道袍,片雪不沾,七人有男有女,動作整齊一致,似是某道門弟子,修為不俗。

七人動作十分迅速,幾起幾落,便又消失不見了。雪地上,

竟是一個腳印也沒有。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鬆岡。”

天斷山脈,蒼南山莊。

一位身著銀色裘皮大氅的少年,倚坐於一塊用柔軟獸皮墊著的方石上,正拿著一本《百家詞集》低低吟誦。

也許是深深為這首**氣回腸的悼亡妻詞所沉醉,少年起身,合上書本,抬首凝望著遠方,空靈俊秀的眉宇之間,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的憂愁,出神不語。

少年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劍眉星目,俊朗不凡,稍顯稚嫩的臉上,卻寫著常人難以察覺的堅毅。這本不是他這個年歲該有的神情。

在他身後,靜靜站立著一位神情淡然的中年男子,眉宇間透出的神情,似是對一切極為關注,又似對一切漠不關心,暗暗迎合了“不離不斷,不顛不破”的內家拳精髓,想來定是此中高手。

見少年凝神遠望,中年男子歎道:“十年生死兩茫茫啊,不錯,是一首好詞。隻是可惜,可惜.”

少年回過神來,不禁好奇:“趙叔,可惜什麽?”

那位被稱作趙叔的中年男子說到:“古人作新詞,為解憂,新人讀古詞,為尋憂。一首詞而已,卻被無端加上如此多的苦惱,可惜,可惜一首好詞啊。”邊說,還不住的搖頭,似是真的在為這一首詞不平。趙叔頓了頓,繼續說道“少爺,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們應當常想一二,不思八九。”

少年回過頭,不再言語。

姓趙的男子名為趙峰,他和另一名兄弟姚成,原本是出身草莽的凶人,當年提起“天斷七霸”,仙林中人無不談虎色變,後來其他五霸陸續戰死,趙峰和姚成卻被故主在危難之際出賣,幸得少年的父親不計前嫌仗義相救,才得大難不死。此後兩人忠心耿耿隨新主南征北戰,浴血無數,名為主仆,實為手足。

半晌,少年答道:“趙叔,我隻是想起母親了,我想,父親那時的心情,也應和這詞中一樣吧。”

姓趙的男子聽了,深深忘了少年一眼,那不寬的肩膀,卻寫滿了落寞。姓趙的男子輕歎了口氣,不再言語。

“少爺不好了,少爺不好了!”一個下人打扮的少年跑了進來。或許是走的太急,經過門坎時,一腳踩空,“哐”的一聲,撞在了以硬出名的天山玄鐵木做的門框上,聽這聲音,看來定不會好受了。

庭中的少年望了望門口,似乎是忘卻了剛才所想,笑著對來人說,“趙山,一驚一乍什麽,你倒是說說,少爺哪裏不好了?”

趙山立馬穩了穩身子,用手使勁揉著額頭,還沒等那疼勁兒緩過去,急忙跑到少年身邊,一臉的焦急地說:“不是少爺不好了,是少爺…不好了,哎呀,就是…就是…”

少年一臉無奈,舉起手中的書敲在趙山頭上,強忍住笑說“再給你一次機會,說不好就一天不許吃飯!”還沒等說完,就先自己笑出聲來。趙叔也禁不住笑起來,說:“山兒,究竟所為何事?”

“恩…”趙山撓撓頭,眉頭緊縮,像是在努力回憶著什麽“什麽事來著.”看那樣子,似乎是剛剛一撞,就給撞沒了,“噢,對了!”趙山忙一跺腳,“我想起來了少爺!是…是老爺找你,就在校場那兒。”

少年拿起書,一拍額頭,“那你瞎叫什麽少爺不好了少爺不好了,讓我爹聽見,還以為是我闖禍了呢。”

趙山憨憨一笑,習慣性地撓撓頭。“因為.因為義父每次叫我,都是要說我練功不用功,要罰我.不許吃飯。”說罷,深深埋下頭,偷偷望向趙峰。

這個趙山是蒼南山莊的下人,是個孤兒,形貌長得和少年極為相似。是趙叔把他帶回莊的。聽趙叔說,他家境貧寒,父母原本應該都是天斷山外圍的獵人,但是在一次外出捕獵的過程中,再也沒有回來過。正巧趙叔受莊主之命外出辦事,路過他們居住的竹屋,聽見嬰兒孱弱的呼吸聲,過去查看,才救下了他。此時嬰兒已是極其虛弱,奄奄一息了。據趙叔回憶,再晚個半天,趙山可能就要餓死了。因為長得與少莊主極為相似,趙峰又一直無子,便把他留了下來,名為山莊的家丁,實則,趙峰是把他當兒子一樣對待,取名趙山,準備把自己平生所學盡數教給他。隻是他性格憨厚,怕他被人利用,趙峰於是叫他隱藏修為,不準妄動真氣,連在莊內都是如此。所以才有剛才撞了頭的趣事。

少年聽了趙山的解釋,哈哈一笑,說:“趙山你怎麽那麽笨呐?我有沒犯什麽錯,爹爹為何罰我?好了,你就別在這瞎操心了,我去看看什麽事,回來你可要教我趙叔傳你的推雲手,我可是求了他好久都不肯教呢!”

“啊?”趙山為難地看看趙峰。

“可就這麽說定了啊!”不等趙山回答,少年身形一閃,便出了院落。從眼前消失了,隻留下那本《百家詞集》。

看著少年遁去的身影,趙叔說,“山兒,你可要加緊練功啊,少爺的身法,可是已步入了窺徑之境了,那推雲手,恐怕也偷學的差不多了。不加以指點,以後的他才會走得更遠。你資質愚鈍,不如少爺天賦異稟,循序漸進比自行摸索對你來說才更有益處,否則,我也該讓你向少爺那樣才是。”

“是,義父。”趙山躬身道,望向門外,眼神中,滿是豔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