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緣起篇 第二章 俯瞰蒼生

話說自四百年前正魔兩道大戰,魔道告敗,隱居天斷山之南的雲夢沼澤休養生息,正道也元氣大傷,難以盡滅魔教,便在天斷山之北各自發展,以備再戰。於是,天斷山變成了正魔兩道交界之地,山脈中不乏散修與魔教中人,更多的是修煉成形的妖物,經常襲擊進山的老百姓。近幾年,卻因為蒼南山莊的存在,天斷山脈平靜了許多,那些個魔教中人、散仙妖物,也漸漸收斂了起來。

蒼山負雪,明燭天南。

蒼南山莊位於橫斷山之南,依山而建,不大。但卻有著一種淡淡的凝重與威嚴。門口兩根合抱的香楠木做的門柱,更將整個蒼南山莊襯得大氣**。

莊主淩蒼南,早在三十多年前,便是號稱天陸正道泰鬥的蒼霞派青雲真人親傳弟子,後來因被誤會為前任魔教教主寒風雪的嫡子,而遭正道唾棄,青雲真人也為救他而犧牲。

更因為他的妻子身份特殊,於是為正道所不容,遭同門追殺,可淩蒼南也因禍得福,在逃亡途中,不僅機緣巧合得參天陸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天道》下卷奧秘,更一躍成為魔教教主。

待到後來真相大白,曉得他並非寒風雪的子嗣,淩蒼南便順理成章地辭去教主之位,歸隱蒼南山莊,恍惚又是十多年。

山莊前是一片校場,平時供莊內下人健身習武使用。淩蒼南平時對莊內之人極好,從沒把他們當下人對待,倒更像家人,莊內有不少窮苦人家出身的人,淩蒼南便準許他們大家人接到莊內,還給他們一間房子和一分田地。莊內儼然成了貧苦人家的聚居地。為了節省開支,淩蒼南便把下人侍衛全部辭退,隻憑莊內的田地供給,倒也自給自足。山莊外不遠處便是開辟出來的農田,整個山莊倒更像是一個小的村莊。這一場瑞雪,把整片農田蓋得嚴嚴實實,像是溫柔的母親為莊稼蓋上了暖暖的棉被。瑞雪兆豐年,這來年山莊定是一場大豐收。

整個校場上也覆上了一層白雪,少年與趙山平時練功之處,也大多在此。足足半月有餘的這場大雪,使整個校場積下一層厚厚的冰,早已無人操練。

一赭衣男子立於校場中央,此人約莫四十歲出頭的樣子,身材敦實,眉目粗獷寬厚,隻穿了件單薄的赭色長袍,春寒料峭,卻好似一點兒也不覺得冷。

男子正對著山莊,默默凝視著天斷山脈的最高峰——天柱峰,久久不語。

“老爺,老爺。”趙山跌跌撞撞地從正門跑出來,隔很遠就大聲嚷嚷說“少爺,少爺他不在府內。”趙山臉憋得通紅,不住的喘著氣,像是很著急似的。衣領翻卷著,腰帶也是草草地係著,倒更像是賴床了被家人叫起來吃飯的搗蛋鬼。

“哦?”淩蒼南望向趙山,伸出手幫他理了理沒有理好的衣領,“龍兒不在府內?”一臉玩味的笑著。

“恩恩,”趙山急忙點點頭,頭緊緊低著,似是對淩蒼南極其恭謹。

淩蒼南見了,稍稍忍住了笑容,雙手背負道,“那你把趙山給我叫來,就說我有事找他。”

“噢”“趙山”急忙應了聲,轉身正準備走,還沒邁開步子,身子一僵,動作就停了下來,

“嘿嘿”“趙山”臉上帶著尷尬的笑,轉過身來,頭埋得更低了,下巴看似已經緊貼著胸口了,竟也像真的趙山一樣,撓了撓頭,轉過身聲音低低的說,“爹。爹爹,您,都看出來啦?”旋即一跺腳,嘟囔著嘴道,“一點都不好玩,爹爹每次都一下子就看穿了龍兒的把戲,虧得趙山還和龍兒長得那麽像!”說完,還不忘跺一跺腳,似是要把這雪狠狠踩緊才肯罷休。那神情,倒像極了賭氣的小孩子。他才十五歲,本來也還是個孩子。

淩蒼南看著淩龍的窘況,哈哈一笑,臉上滿是慈愛的神情,眼睛半眯著,像是因為識破了淩龍的伎倆而高興呢。淩蒼南摸了摸淩龍的頭,笑道:“自己的兒子都分辨不清,我還有什麽資格做爹爹啊?再說,趙山那小子憨厚,可從不敢在我麵前大聲說話。”

淩龍與趙山從小一起長大,性格各異,卻情似兄弟。因為長得相似,貪玩的兩人便時常交換著身份騙淩蒼南和趙峰。淩龍這才偷學到趙峰的推雲手。隻是趙山一直記著自己的下人身份,不敢對淩龍以兄弟相稱,一直叫著少爺。對淩龍說的話,也是言聽計從。淩龍時不時向趙峰偷學推雲手,趙山自是也幫他瞞著的。

淩龍不好意思地抬起頭,問道,“爹爹,您找我什麽事呀?”

淩蒼南拍了拍淩龍還稍欠寬厚的肩,半開玩笑的道“不錯,龍兒都快和爹爹一樣高了,再過幾年,我可就要抱孫子落。”

淩龍怔怔地抬起頭,像是吃了什麽難吃的東西,嘴巴奇怪的張著,“啊。爹爹說什麽呢!”淩龍一臉偉丈夫般自信的笑容,拍拍胸脯道,“孩兒不要討老婆,孩兒要像爹爹一樣,頂天立地,孩兒要站在整個天陸的最高峰,去俯瞰世間一切,在看過之後,再像爹爹一樣,找個娘親一樣的人能真正理解自己的人,歸隱南山,相伴一生。”淩龍頓了頓,“爹爹,孩兒的誌向遠大著呢!可不要被女人束了手腳。”

“哈哈哈哈,”淩蒼南又是一笑,笑聲中有掩藏不住的高興,“龍兒,好樣的!我淩蒼南的兒子,自然不會是庸人!孩兒,不錯!”淩蒼南轉而說道,“至於女人,一旦你遇見,那個你想保護一生的人,你就會明白了,就算爹爹不和你說,你也會懂的。”

淩龍頓了頓,似是有什麽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終於,似是鼓起了勇氣,淩龍眉頭皺了皺,神色黯然地說:“爹爹,娘親。就是那個,你想保護一生的女人麽?”

淩蒼南臉上的笑瞬間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凝重。眼神微合,似是藏著一股難言的哀傷。

淩龍見淩蒼南不說話,便又問道,“爹爹,你難道還不肯告訴我麽?娘親究竟是怎麽死的!”

淩蒼南仍是不語,隻是默默地,望著遠山出神。似是想起了什麽,眼神中是一股說不出的神色,哀傷。淩蒼南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

天南的冬天一向不是特別冷,今年卻冷得出奇,連飛來天南過冬的鳥兒似乎也少了很多,耳旁隻有偶爾的幾隻寒鴉嘶啞的鳴聲。

良久,淩蒼南似是想起了什麽!冷哼一聲,一甩袖,似是終於做出什麽決定,揚聲說道,“龍兒,不是說想站在天陸的最高峰麽?走!跟爹爹上天柱峰看看,看看俯瞰蒼生,是什麽感覺!”

不等淩龍回答,身形一閃,便是十丈開外,遠遠向山脈內圍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