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重蹈覆轍
太皇太後的話,讓蕭君軒神色嚴肅了起來,但並未猶豫的說道,“是,孫兒曾經確實說過此話,也曾這麽想過,更是因此,在青悠上一次有孕時,孫兒還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人害了,可是,皇祖母或許不知道,當那個還未成型的孩子真的沒有時,孫兒才知道,自己是有多想要那個孩子,並且,那個孩子要是青悠所生。”
“皇上就不怕重蹈你父皇的覆轍?就不擔心終有一日,皇上若是滅了陳國,她的兒子將來也會如你一般,弑父奪位?複仇嗎?”,太皇太後的雙眸緊緊的盯著他,毫不留情的提醒道。
在這個後宮中,別人或許不知道,但她和蕭君軒卻比誰都清楚,當年那個廢苑的女子,原本其實是一個被燕國所滅族的部落首領的女兒,隻是那個部落太小,且以遊牧為主,最後整個部落連同老小三萬多人,全部被屠殺殆盡,隻留下了那個長得極其漂亮的女人,所以,她才放心把燕國交到他的手中。
可陳國不一樣,陳國雖小,但好歹是一個國家,且處於江南富饒地界,百姓將士眾多,不可能全部被殺,尤其是現在兩國已然開戰,陳國雖與晉國結盟,但以她對自己這個孫子的了解,若他一旦全力反擊,那晉皇是何等出爾反爾的卑鄙小人,到時候為了自保,晉國定會舍棄了陳國,能不從陳國分一杯羹,已算大幸了。
但如此的話,以他現在對靜貴妃的寵愛,現在又隻由她一人有皇嗣,那將來,就算有其它妃子或者皇後再有皇嗣,那靜和,她雖見過幾次,也知她心性不壞,但卻是做不到對故國親人不管不顧的,若燕國一旦滅了陳國,那怕皇上對她再好,她心中怕也是難以釋懷。
他日,她就算是為了陳國,也會讓她的兒子坐上這燕國皇位吧,原本,按照她與陳國的交情,又真心喜歡靜和,加之皇上若真心喜歡她,她還想著能緩和兩國關係,能不開戰最好,但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一切都還未來得及視線,兩國便已開戰,現在已是無法挽回了。
她是經曆過三個帝王之人,太了解這皇宮中妃子與皇子之間,最後在麵對皇位時的殘酷爭奪了,原本沒有這些,那皇位已經極其誘人,如今再有了這滅國仇恨,他日豈不更甚?如今,就算她再喜歡靜和,也要以燕國為重,該提醒的,不得不讓他看清楚。
太皇太後直截了當的話,讓蕭君軒神色微怔,半晌後,才神色凝重的望著太皇太後,堅定道,“朕此生隻有與她的子嗣,那朕的皇位,便就是他的,隻要他將來有能力,有仁心,那有著那個國家的血統,又會有什麽關係,不都是朕的子嗣嗎?”
“是麽?”,太皇太後聞言微微一笑,又道,“那麽,皇上如此說,可知對皇後是如何的不公?皇上既然當初決意封了她為後,無論中間是何緣由,但她畢竟是你的皇後,同為別國和親公主,難道皇上一定要如此厚此薄皮,竟到今日也未與她圓房,甚至連給她生下皇嗣的機會都不給,將來,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嗎?”
太皇太後說這話時,臉上仍舊是慈祥的淡笑,但語氣中,卻有種一絲隱藏著的責備和質問,蕭君軒不是聽不出來,但他隻是皺眉沉思,久久不語。
良久後,蕭君軒才抬首望向太皇太後,低沉著聲音輕聲道,“皇祖母,孫兒若知道自己此生會如此在意她,又怎麽會當初以哪種方式逼她和親於燕國,而是正大光明的求娶,更不會有宮中其它嬪妃,更別說廢黜了她的後位,改為迎娶楚瑾心了,孫兒又怎會忌憚其它任何國家,以至於今天,孫兒如此在意她,卻不能給她獨一無二了,其實,現在想來,當日孫兒竟還想要她性命,更是從未把她當做燕國皇後,這對她又何其不公?”
“一代燕國君王蕭君軒,曾立下誓言要讓燕國一統天下的帝王,今日竟為一個女子說出如此之話,這就是哀家當初一心培養出來的明君大帝嗎?”,太皇太後突然斂下慈祥笑容,冷聲道。
“是!孫兒知道這有違為君之道。”,蕭君軒卻是眼神堅定,似是下定了決心般的坦誠說道,“皇祖母知道,孫兒自小便目睹母親愛而不得的淒苦,便在心中發誓,此生若對那個女子真心實意了,便絕不做負心之人,這話,孫兒對楚瑾心說過,她亦明了,所以,但還是做出這樣的選擇,那便是她該承受的結果。”
聞言,太皇太後神色漸變,她何嚐不知道,當年她自己的兒子對那個女子何其不是真的在意,但也是因為這份在意,才讓其它嬪妃有機可乘,設下了那樣一盤棋,也正是因為他的這份在意,才在那個女子背叛他的鐵證麵前,也取不了那女子性命,讓她淒苦至死,但那何嚐又不是一個君王動的真心真情呢?
那麽,今日,她的孫子,同樣在意了這樣一個女子,也同樣在意的是一個他要滅掉她故國親人的女子,他又能保證他日,他會在無論發生什麽事時都信任這個女子,而不是如他父皇一般,造成一生悲劇嗎?
說到底,她還是為他好啊,一個女人,既既不為自己私事謀利益,卻要不惜一切代價隻求得他的皇位之位,她會真的甘心隻做他有名無實的皇後嗎?再純良的女人,進入宮中後,那怕是被逼無奈反抗,也不會手不沾鮮血,不用心機的,隻是,她至今還未到真正動手的時候罷了。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是在等待一個機會,而宮中的皇子,往往便會是這個機會的引發的契機,因而,近來楚瑾心一直到她宮中盡孝,她也時時告誡她,若要留在皇上身邊,切不可輕舉妄動,做出什麽事以致惹惱了他,否則,她便後悔都來不及了,可她,又還能活多少年,還能壓製住後宮的齷蹉之事多少時日呢?
“不瞞皇祖母,其實孫兒也在想,與其給她一個虛位,除此之外,什麽都不能給她,甚至將來還會與她的故國開戰,讓她為難,還不如趁現在放她自由,也了她當日救朕之恩,她也還能再尋幸福,此後與朕再無瓜葛。”,蕭君軒皺眉說道,這話似乎是在對太皇太後,又好似在自言自語的說服自己。
“當日,你讓她在陳國一住就是半年,也不曾讓她進宮,你沒想過放她自由,如今,她已進宮,你也封她為後,在全天下眼中,她便已是你的女人,她可不是你後宮的普通嬪妃女子,她是晉國公主,你如何放她自由,不覺得太遲了嗎?這對她來說,是何等屈辱?”,太皇太後冷靜提醒道,“別怪哀家沒提醒你,你若真如此,她定然會以死相抗!”
蕭君軒看著這個他此生至親之人,極其誠懇道,“皇祖母,孫兒知道,你這麽說都是為了孫兒好,為了燕國好,但是,孫兒真的不想因為這些俗事,傷了孫兒此生可能唯一愛上的女子,將來遺恨終生,孫兒把自己所以的心血和精力都給了燕國政事,從未為自己私欲下過任何旨意,就隻有這一次,孫兒希望皇祖母刻意站在孫兒這邊,一如既往的支持孫兒的決定,這,可是孫兒的第一個孩子,你的第一個重孫!”
他和青悠的孩子,若然不能被皇祖母真心接受和喜愛,就算平安出生了,那以後在這皇宮之中,他又不能保證時時刻刻都陪伴在他們母子身邊,那她和孩子步他與母親當年的後塵,怕也是不會不可能吧?
以他對皇祖母的了解,又怎會不知,能夠經曆三朝帝王,且威望不減的皇祖母,又怎會隻知道吃齋念佛,不問世事呢?若是她發起狠呢,手段亦是極不簡單的。
否則,當初明知父皇容不下自己,惠氏那個毒婦狠辣手段之下,她不出麵,就可以保他一個無知孩童周全無恙,培養他文武都能成為一國之君的能力,甚至最後助他登基稱帝,這些連父皇都毫無察覺,可見她的手段有多厲害。
無可否認,若是當初沒有皇祖母,就算他能活下來,但也沒有今天,如今,若然沒有皇祖母的真心接納和庇佑,他一旦禦駕親征,或者有事離開皇宮一段時日,就算做了完全準備,那他的孩子和女人,怕亦是難以讓他安心在外。
“唉……”,聽著他誠懇至極的話語,太皇太後終是輕歎一聲,道,“此事,既然你已做了決定,皇祖母也不便再多說逼你,畢竟皇祖母也希望你能幸福,隻是軒兒,皇祖母還是要告訴你,你若真想她和孩子在宮中不成為眾矢之的,便別讓她成為宮中怨恨之所在,宮中女人皆是可憐人,作為一國帝王,不該有專寵!”
聽著太皇太後的忠告之言,蕭君軒默然不語,他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他……
“靜和這孩子乖巧聰明,又懂事,不爭不吵,雖然性子固執了些,但好歹心性善良,你也知道,我和她的淵源,其實,打心眼裏說,皇祖母是恨喜歡她的,也喜歡看著你們兩人能真正的幸福。”,太皇太後輕歎著說道,“但是啊,也正因為如此,皇祖母喜歡你們兩個都能好好的,這些日子,皇後天天來壽康宮哄皇祖母開心,她的這份孝心雖是討好,但我也看得真切她的真心,她也是個好孩子,也正因為如此,皇祖母老了,不想再看到那些遺憾之事了。”
“皇祖母如此說,孫兒也便放心了!”,蕭君軒緊鎖的眉頭終於緩緩鬆開,俊臉上露出一抹輕笑道,“若青悠此胎能誕下位皇子,孫兒欲將其立為太子,好生培養,或許還可以化解與陳國之戰,讓陳國不戰而歸降於我燕國,孫兒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和女人,隻要陳國願意做為附屬國,稱臣納貢,朕便不會動陳國的。”
“那麽,若是個公主呢?”,太皇太後說著,臉上再次浮起了慈祥的淺笑,“依皇祖母看,皇上若能在陳國一事上妥善處理好,群臣亦都不會有反對的理由,隻是皇後的事,你可得想好再處理,免得好事變壞事。”
聽到太皇太後竟然說出此話,蕭君軒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祖母,你的意思是說,你不反對孫兒要做之事了?”,神色未變,他的內心卻是激動不已,他一直擔心皇祖母會不讚成他的這次任性。
“你是一國之君,既然這些道理你都懂,那皇祖母也沒什麽好說的了,皇祖母總該相信你。”,太皇太後無奈的輕笑著說道,但心裏,始終隱約有些凝重。
被蕭君軒再次據在靜寧宮中又平靜過了兩個月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打擾日子的靜和,在經過太醫院院首的精心調養安胎,每日定時請平安脈的細心中,確定了她三個月後的胎象極其穩定,且孩子和母親情況都特別好,加之天氣又暖和了,外麵都快到了春花凋零之時,她終於可以出宮去禦花園溜達溜達了。
當巧音接到這到旨意時,心底微微鬆了一口氣,外麵的人好幾次試圖聯絡她,但她始終沒有一點辦法,又不敢在這個時候跟娘娘說,畢竟胎兒還沒有穩定,兩個多月的時間,不知道外麵現在怎麽樣了,如今,她隻要趁著帶娘娘去禦花園散步,便有機會拿到消息了。
然而,這對於靜和來說,她的內心竟然沒有一絲的波瀾,此刻,她的整顆心已完全被腹中那個小小的胎兒占據了,她每日心心念念的,暗自期盼的,便是老天爺能讓她這一次,平平安安的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對於那道讓巧音難掩喜色的旨意,她雖知道巧音的意思為何,但她卻沒有太大的感覺,甚至下意識的想要在這個時候逃避巧音想要知道,並且傳遞給她的消息,她知道,她懦弱了,甚至有些對她之前心係的故國親人變得無情了,可是,她沒辦法,這些日子,禦醫如此精心的為她安胎,她何嚐不知道,是因為她這一胎能懷上太不容易了,所以,她不能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因此,現在的一切對她來說,都不及這個孩子一分一毫的重要了,甚至對於九五至尊的蕭君軒因為心係她這裏,每日在百忙之中,均會往返數次,事無巨細的關心,對於其他人來說,是無上榮寵,可她卻亦不驚亦不喜,接受得心安理得,甚至,多數時候,還不樂意打理他,也虧得他脾性這次竟然轉變大好,有時候,連她的無理取鬧,他也隻是縱容般的笑著看她不吭聲。
時間一長,次數一多,她竟然也不覺得奇怪了,暗想著,皇宮自古流行的“母憑子貴”,大抵便是這個意思吧,畢竟,這將是他要的第一個孩子。
這日,靜和正因為看書看得有些疲累,準備起身去庭院裏走走,舒展舒展剛才看書時的疲累,便聽到夢竹衝進來,急急道,“公主,皇後娘娘來了!”
楚瑾心?她來找她?而且是在她懷孕後,在蕭君軒確定她胎兒穩定,允許她出宮轉轉,也允許他人來探望她的第一天,她就來了?她一直以為會是蕭姐姐先來看望她的。
靜和疑惑的蹙了蹙眉頭,在她的印象中,從第一次見麵到如今,楚瑾心一直都是高傲清冷的,自從她踏進燕國皇後之後,就算兩人僅有的幾次碰麵,她也從來沒有主動與她打過交道,為何今日竟會紆尊降貴的前來她的宮殿。
畢竟,作為深愛蕭君軒的女人,如今自己懷有身孕,而她雖貴為皇後,卻還未圓房,更別提有孩子了,如此想著,她該是恨自己的,即使她心胸寬廣,不恨自己,也不會給自己好臉色吧?為何還會這麽著急的來見自己呢?
收起心中的疑惑,靜和便對夢竹道,“如此,便隨我迎接皇後娘娘吧。”
很快,一身華麗鳳袍,精心妝扮過的楚瑾心,便高貴優雅的走進了靜寧宮庭院,而且,在看到靜和帶著宮人對她款款行禮時,還淺笑盈盈的伸手扶起了靜和,“靜和妹妹怎可行此大禮,快快請起。”
從兩人的年紀來說,楚瑾心雖然與她同歲,但其實比自己還要小兩個多月呢,如今卻稱自己“靜和妹妹”,怕是有意為之,在無聲的傳遞著她那笑容後的孤傲吧,能做到對自己如此親和的笑,她怕是極其不容易的吧,也真是難為她了?
做為同樣心高氣傲的靜和,自然是明白突然轉變如此之大,還對著自己一臉笑顏如花下,那顆心該有多難受,因此,她也並未吝嗇,輕笑著柔聲道,“皇後娘娘能來看靜和,實在是有心,該行的禮儀,靜和定當遵守。”
“嗬嗬……”,楚瑾心卻是淡笑道,“靜和妹妹還真是客氣了,誰不知道,這曾經的鳳儀宮,今日的靜寧宮,可是整個燕國皇宮中最好,最有福氣的所在了,姐姐今日過來,也不過是想為自己沾點福氣罷了,還忘靜和妹妹不要厭煩的好!”
聽出她話中的另有深意,靜和也懶得非精神去猜想她今日到底是何意,便道,“皇後娘娘還請殿內就坐吧!”
說完,靜和便在夢竹的攙扶下,率先朝殿內走去,算是引領著她一道,兩人進屋後,楚瑾心理所當然的在主位上坐下,而靜和因為沒有她的開口,於理隻能在站在一邊回話,直到宮女上好了茶。
“唉呀,你看我這個記性,竟忘了靜和妹妹如今是雙身子,不能久站的,快請坐下吧,可別累著了。”,楚瑾心在微微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的時候,好似才發現旁邊站著的人,連忙歉意道。
她的話一出來,反而讓靜和一下便覺得不自在起來,在夢竹的攙扶下,順勢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原本想說沒關係的話到了嘴邊,卻又給生生的咽了下去,隻是一臉坦然平靜,索性不回她的話。
不過楚瑾心好似也不在意似的,見她坐下後,再次關切道,“靜和妹妹近日身子可好?胎兒已經穩定了吧,姐姐聽說,昨日靜和妹妹還偶感不適,在床榻上躺了半日,又吃過禦醫特意配置的藥才敢下床呢?這可讓姐姐好不擔憂,所以,才在今日皇上一允許可以探望了,便急急的趕了過來。”
“有勞皇後娘娘掛心了,昨日,並無大礙,今日已好多了。”,靜和輕笑著說道。
“可聽禦醫說,靜和妹妹的身子之前受損,現在極易滑胎,這可不能大意了,得好好將養著,留意著才是哦。”,楚瑾心又關切道。
聞言,靜和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識的伸手護住了自己的腹部,“極易滑胎”一事,從未有人在她麵前提及過,此刻,她竟是毫不猶豫的相信楚瑾心說的話,難道她的身子因為之前的事,並未調理好,真的極易滑胎,不然,這些日子,為何每天都要吃安胎藥,連膳食都變成了禦醫特定的藥膳,難不成自己真的是稍有不慎,隨時都有滑胎之險,不自覺的,她的整顆心都提了起來,瞬間憂心不已。
“皇上駕到!”
正在這時,外麵便傳來了一道高聲的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