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不是很想看。”張蒼從米鋪之中走出來後往自己所租借的小院方向走,口中還小聲嘟囔著。

不過是一些乘除法罷了,他又不是不知道其中的規律,這些乘除法規律根本都沒有他心算的快。

他隻是有一丁點好奇,是什麽教法能夠在短短半年內教出數百個能夠熟練運用加減乘除法這些日常所需要的計算方法的弟子罷了。

教會一個人基礎的速算方法並不難,張蒼也自信自己半年可以教出數個能夠熟練運用計算方法的弟子,甚至若是再給半年的時間,張蒼有把握教會他的弟子如何計算圖形周長和麵積。

可是幾個人容易教導,教導數百人不容易。

張蒼所震驚的是,這位年紀不大的黑石子所用的方法竟然能短時間大規模的教導出算術人才。

……不過也沒什麽稀奇的。張蒼酸溜溜的想,這些黑石學堂出來的弟子也隻是會一些簡單的加減乘除罷了,這些東西他十歲的時候就會了。

不給看就不給看!他張蒼,堂堂荀子弟子,難道還會想去和一個略通數算的小姑娘交流數算學問嗎?

張蒼往自己小院走,遠遠的就看到苑門前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張望,定睛一看,可不又是房主?

“張生,你今天去找黑石子了嗎?”正四處張望的房主一眼就看到了往這來的張蒼連忙快走幾步焦急詢問。

張蒼都無奈了,知道的是黑石子招攬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這個房主要招攬他呢。

“我去不去找黑石子此事又和你沒關係,東家何必日日來問我呢?”

房主焦急的看著張蒼:“哎呦,這事怎麽就和我沒關係了……黑石子的事情是最要緊的,黑石子平時肯定很忙,沒有時間把所有事都顧及到,那我又知道有這麽一件事,當然得多上心一些了。”

張蒼很不能理解這個房主的腦回路。

你說你一個普通黔首,好好的收自己的房租不就行了嗎,為何要多管這個閑事呢?

“黑石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就是應該管的。”這個房主隻是普通黔首,認識的那幾十個常用字還是前段時間去黑石掃盲班學的,沒讀過什麽書,也不知道什麽道理,絞盡腦汁也隻是幹巴巴的說出這一句。

“反正,我就是要管!”房主氣勢洶洶道。

張蒼有些不耐煩了,他隻覺得黔首果然是講不通道理的。

“我不願意去投靠你們的黑石子,你不要總是每天來找我了。”

房主愕然瞪大眼睛:“你為何不願意跟隨黑石子?”

張蒼本就因為今日找了一天的工作找不到而心煩,又要被無賴黔首胡攪蠻纏,心情煩悶之下語氣自然也就衝動了一些:“賢臣擇主而事,我想找一個好主君。”

前半句話房主不太懂,可後半句話他是聽的清清楚楚。

他頓時勃然大怒:“你認為黑石子不是好主君?”

張蒼沒說話,他默認了。

房主一個身高七尺的漢子頓時憤怒起來,麵紅耳赤眼中仿佛噴火一樣伸手就把張蒼往外推:“我房子不租給你了,你哪來回哪去吧!”

“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講道理,我們是立了契約的,你這是單方麵毀約,是違反規定的。”張蒼被推攘著,也生氣的大喊道。

房主這才氣呼呼停下了手中動作,“我違規大不了賠你雙倍的錢,明日我把錢拿來給你,反正我的房子不給你租了!我告訴你,現在懷縣每日來來往往的商賈和來做工的工人可多著呢,我房子用料結實,是我自己一磚一瓦的建出來的,不愁找不到租客。”

“而且,就算我找不到租客,也不會將房子租給你這等敢不尊重黑石子的人的!”

說完也不等張蒼開口就氣呼呼地走了。

留下一頭霧水的張蒼還可憐兮兮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至於嗎,他不就是說了一句他不認為趙不息是好主君嗎?怎麽這黔首連到手的錢都不掙了?

這一句不好的話也容不得別人說的偏袒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黑石子是他父母呢。

張蒼歎了口氣,隻能明日再去新找一個院子了,他今日奔波了一天隻早上用了頓早膳,一日下來早就已經又累又餓疲憊不堪。

正要吩咐廚娘做飯的時候,張蒼卻正和抱著包袱出來的廚娘迎麵撞上,廚娘恨恨的瞪了張蒼一眼。

“恁說黑石子不好,俺不給恁做飯。”

抱著包裹頭也不回就走了,竟然連昨日的工錢都不要了。

張蒼目瞪口呆,看著空空如也的院子,一時間竟然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這樣的黔首大字都不識幾個,難道他還能給他們講明白道理嗎?張蒼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真是倒黴透頂了。

要不然去找個巫婆問一問吧,這段時間未免太倒黴了一些。

就著早上的剩飯,張蒼勉強啃了塊已經冷透了的大餅,填飽了肚子,躺在**,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經曆的這一連串倒黴事。

唉,這叫什麽倒黴事,有錢竟然也租不到房子,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鹹陽的黔首就不像他們一樣不講道理。

還有那個賬房說的,她們那一個屆上百個畢業生,半年就學完了數算基礎學問……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呢?

張蒼翻了個身,眼睛睜著,死活睡不著。

半年就能教出數百個粗通數算的弟子,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呢?

雞鳴天大白。

張蒼才剛睡著沒多久,就被這擾人的雞叫聲又給驚醒了。

張蒼仰麵躺在**,雙目無神的望著房梁。

……趙不息到底怎麽做到的呢?黑石的數算課本上寫的到底是些什麽東西呢?

背上自己的小包袱,張蒼歎了口氣,要再去尋找一個新院子,他腳步緩慢的在街上走著,心裏還惦記著自己想了一宿也沒想明白的事情。

不知不覺間,就到了趙不息的府邸門前。

趙不息的府邸很好找,就在離縣衙不遠的地方,占地很大,甚至將不遠處一座小山都包圍在了院牆內。

“我是被迫才來這裏的,不是我自己想來的,是生活所迫。”張蒼背著自己的包袱,仰頭看著大門正上方高懸的“黑石子府”四個字,喃喃自語。

他堂堂荀子的弟子,來投靠這個小貴族隻是因為暫時無路可走罷了,不是他自願的。

這麽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張蒼終於脫下了“孔乙己的長衫”,接受了自己身為荀子門下高材生卻要去給一個縣中小貴族做門客的事實了。

趙不息看到張蒼的時候還有些驚訝,她還以為張蒼還得再矜持個十天半個月呢,沒想到這次天不到就主動送上門了。

“張先生,您這麽快決定好要做我的門客呢?要不要再多觀察一段時間呢?”趙不息笑吟吟。

張蒼露出了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唉,不用多觀察了,我已經知曉了黑石子的賢名……能跟隨黑石子,是我之幸啊。”

說的話挺好聽,就是臉上的表情不太情願。

不過趙不息這一點很像她親爹,她從不拒絕吃強扭的瓜。

既然人已經送上門還免去了自己登門去請的功夫,趙不息已經很滿意了。

“那日後先生就在我門下擔任會計一職吧。”

會計?這是個什麽職位?“計”,這怎麽聽著和賬房差不多。

張蒼忍不住出聲:“其實我雖然精通數算,可實則學的也是理政的學問,儒、法、道家我都頗為了解。”

潛意思就是自己本事很大,隻用來做一個賬房先生是屈才了。

趙不息心想,我當然知道你有能為相得本事了,你曆史上的外號就叫做“計相”嘛。

可問題是我手下有丞相之才的大才實在是太多了,範增、蕭何、陳平再加上遠在沛縣的呂雉,再往後排才能輪到你呢。

不缺理政的人才。

你張蒼雖說有丞相之才,可擔任丞相的貢獻大部分都在對天文曆法的製定和戶籍田地統計上,跟我其他寶貝大才比起來都差遠了。

我又不缺丞相,缺的是能推動理工科發展的數學家,你就老老實實給我往數學家方向去吧,想要理政,那得排隊。

等等。

趙不息若有所思的看著張蒼,好像……他日後的確有機會能當丞相啊。

“可是我說話有何差錯?”張蒼被趙不息奇怪的眼神一看,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趙不息心想,活得長就是好啊,按照曆史上的時間,我手下這批大才都死光了你都還活著,足足活了一百多歲,愣是靠著熬資曆熬上了丞相位置。

“無何。”趙不息心裏想法無數,麵上卻不露分毫,隻是對著張蒼笑了笑,“我自然知道荀子之徒的本事,隻是如今你剛到我門下,也沒有合適的事情交給你,等日後有了需要你的時候,我必定將大事交托給你。”

若是陳長還在,定然會識別出趙不息口中的“日後”就是畫大餅,可張蒼才剛剛到趙不息手下,還不知道人心險惡,趙不息這麽說他就信了。

張蒼就不再多在意這個,滿心想著要去黑石看看到底是怎麽在半年之內就教出數百個粗通數算的弟子來的。

匆匆忙忙拜別了趙不息,張蒼就想去找他心心念念的黑石數算課本看。

唯有趙不息盯著張蒼的背影,尤其放在了腰往下的部位,片刻後才把眼神收回來。

的確挺翹的。

難怪在曆史上能因為又白又翹像個葫蘆被免除死罪。

趙不息臉一紅,自己偷看人家隱私好像不太好。

……可誰能拒絕看一眼曆史上最有名的屁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