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軸的兵書到手了,趙不息就準備開始編書了,她原本是想著將這些兵書都寄一份給李左車,讓她義父主編兵書,再由王翦審查。
畢竟王翦的身體越發不好了,如今已經是睡著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了,能將兵書審查一遍已經是頗為勞心勞力了。而王賁、蒙恬等人又都是實戰派,理論水平不行,思來想去,趙不息還是覺得唯有自己義父靠譜。
可還沒等到趙不息將印刷出的一份兵書送給李左車,嬴政就傳信讓趙不息去鹹陽宮找他。
趙不息將幾大箱子兵書都搬到馬車上,然後就興高采烈的去找嬴政了。
她打算今天再好好撒撒嬌,讓她英明神武的父皇允許她去鹹陽宮書閣中把鹹陽宮中的藏書都給複印一遍。
鹹陽宮中的藏書是秦國數百年收集而來的珍惜藏書,其中大多數都已經是絕版了的書籍,唯有鹹陽宮中還藏著一份。
若是日後當真開始焚書,收天下之書於鹹陽,那些被收集上來的書也會被藏到鹹陽宮中備份一份。
不過隻在鹹陽宮備份一份實在是太不安全了,說不準什麽時候鹹陽宮就失火了,這些珍貴的文明藏書就會被付之一炬。
雖說從現在的局勢來看項羽應該是打不進鹹陽,燒不了鹹陽宮了,可趙不息也是凡人,管不了數百年之後的事情,萬一日後再出一個項羽這樣的莽霸王,那這些書還是傳不下去。
還是每一本都給複印個幾百上千份,然後藏於天下比較靠譜。
趙不息趕到鹹陽宮主殿的時候,大殿之中除了嬴政之外卻還有另外一個人。
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看著估計年紀和王翦差不多大,麵色頗為慈祥。
從他和嬴政的相處來看,嬴政應該還是頗為尊敬他的。
趙不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個老者。
秦朝堂中的大臣她還有一大半不認識的,她認識的秦朝堂中的大臣也多是因為編撰兵書而認識的將領,其他文臣一類趙不息都很陌生。
似乎是注意到趙不息的視線,老者對著趙不息笑了笑。
趙不息收回視線,這才笑嘻嘻的給嬴政行禮。
然後就直接黏到了嬴政身邊。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嬴政,手上也十分不規矩地扯著嬴政的衣袖:“爹!我已經把參考的兵書都給收集好啦!”
嬴政看著老者還在這裏,麵色嚴肅地輕咳了一聲:“規矩一些。”
趙不息看了眼嬴政,又看了眼笑眯眯的老者。
唉,她還以為能讓她爹露出那副親近模樣的是和王翦差不多的親近臣子呢,結果這個老人竟然不是自家親爹的親近臣子嗎。
趙不息甜兮兮的應了聲,就規矩地坐到了一邊。
嬴政無奈搖了搖頭,對著老者道:“朕這個公主,年紀尚小,生性頑劣,讓你見笑了。”
老者很有情商道:“公主活潑可愛,臣先前不在鹹陽,隻聽聞過公主歸來之事,今日乍一看,老臣嚇了一跳,險些以為是年少的陛下站在老臣麵前呢。”
聽到這話,正站在嬴政身後低著頭的趙高嘴角**了一下。
前輩果然是前輩,這手拍馬屁的功夫自己遠遠不及啊。
趙不息卻是挺胸抬頭,一副十分驕傲的模樣:“沒錯,我就是類父!”
惹得嬴政哈哈大笑。
“你啊,在你的老師麵前臉皮也這樣的厚。”
趙不息笑盈盈的,驕傲道:“類父不就是對我最大的誇獎嗎,我爹這麽厲害,功蓋三皇五帝,那誇我類父,不就是誇我厲害的意思嗎?”
嬴政寵溺的笑了笑,卻沒有再說什麽。
他的孩子以她的父親為傲,總是讓一個父親得意的。
唯有趙高,豎著耳朵,忍不住在心裏感慨著這位十五公主雖說年紀小,可拍馬屁的功夫自己竟然還不如她……
先前趙高以為自己拍嬴政馬屁的功夫已經是天下無敵了,可沒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接連輸了兩次。
嬴政寵溺地拍拍趙不息的肩膀,指著老者說:“這是尉繚,你應當聽說過他的名字,乃是兵家的當世大師,也是你日後的老師。”
“朕知曉你一直對兵家情有獨鍾,特意將尉繚從外地喊了回來擔任你的老師,也能協助你編撰兵書。”
嬴政對自己的子女一向十分寵愛,並不怕子女權力太大。
扶蘇喜歡儒家,嬴政就給扶蘇找了當世儒家的領袖淳於越為老師,胡亥喜歡法家,嬴政就指派了趙高作為胡亥的老師。
趙高名義上乃是中車府令,實際上更是能協助嬴政下發命令的近臣,甚至有本事到了能憑借一人之力而立胡亥為帝的地步,可謂是嬴政最親近的近臣了。可嬴政也並不害怕近臣和子嗣過於親近。
……當然,鑒於嬴政留下的教訓,後世的諸位帝王就都很介意近臣和子嗣走的太近了。
可起碼,身為開天辟地第一位帝王,前無古人可以借鑒的嬴政此時還是對自己的子女們都很信任的。
在得知自己小女兒總是去找王翦,還一直一心一意修撰兵書以後,嬴政就開始琢磨著要給趙不息也找個老師。
給扶蘇找的老師是儒家的大儒,給胡亥找的老師也是當世的書法大家,那給他現在最喜歡的小女兒找的老師也不能比淳於越和趙高差啊。
本來王翦是最佳選擇,可惜王翦的身體不行,難以給他女兒當老師。
好在嬴政手底下並不缺少人才。
尉繚就是嬴政替趙不息選擇的老師,著有《尉繚子》一書,雖說實戰不太行,可單純論起兵家理論知識甚至比王翦還要高上一籌。
能在學術上稱“子”的可都是諸子百家的佼佼者。
趙不息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她登登跑到尉繚麵前,就行了個徒禮:“弟子見過師父。”
笑得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男大三十抱江山果然沒錯!她爹的人才儲備也太香了吧!
若是心情可以具像化,趙不息背後的小尾巴早就搖的要飛起來了。
嬴政聽見這個“師父”卻顰了下眉,矯正道:“你該稱呼老師。”
父是他的專屬稱呼!
趙不息看了看自己酸兮兮的親爹,無奈聳聳肩:“哦,不息見過老師。”
誰拳頭大聽誰的嘛,很明顯,始皇帝的拳頭比較大一點。
嬴政這才滿意了,招手將趙不息招呼到自己身邊來,詢問趙不息這段時間門過的怎麽樣。
“你最近在公主府幹什麽呢,這麽多天都不進宮來找朕?”
趙不息看看嬴政,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向有經驗的父親詢問一下自己的煩惱。
“……所以張良到現在還不願意歸順我。”
嬴政回憶了一下,張良,好像就是那個六國餘孽之中唯一有腦子提前跑路了的那個人,沒想到已經被自己女兒抓回來了。
“若是他一直不歸降於你,你打算怎麽做?”嬴政問趙不息。
趙不息歎了口氣:“唉,我心比較善良,和子房先前也有深厚的情誼,殺是舍不得殺了。”
嬴政皺了皺眉。
“沒辦法,反正我比他小十歲,他肯定死在我前麵,我隻能吃點虧,給他好吃好喝的養老送終了。”趙不息聳了聳肩,用一種一所當然的語氣敘述。
嬴政緊顰的眉心舒展開了。
盡管嬴政還是覺得趙不息有些優柔寡斷,但是有其他一堆子女相比較,嬴政覺得趙不息這樣的處理也不算太錯。
嬴政隨意道:“既然你喜歡,那就關著也無所謂,多關一段時間門,他總會想通的。”
“對了,那個張良學問怎麽樣,會寫書嗎?若是會寫書,那也可以等到他寫完書之後再悄無聲息處理了他。反正他的學問你已經得到了。”
趙不息苦惱道:“子房是謀士,並不擅長著書立說。”
嬴政又想了想,決定再教趙不息一手自己曾用過的方法,於是意味深長道:“朕當初征辟韓非為臣之時,也並非直接詢問韓非的意見,而是直接詢問了韓王室的意見。”
“朕依稀記得,韓王室的那個餘孽韓成,如今還沒死吧。”
有些人能力不行,即使是想要犯下滔天的大罪也沒那個本事。恰好韓成就是一個那樣平庸的人,在清算罪孽的時候,他雖然是韓王室的後裔,可因為自己能力不夠,他心心念念的也不是複國而是自己過上富貴生活,所以清算下來竟然連死罪的量刑標準都沒有達到。
如今正在大牢中關押著,等待年後被押送到邊關去修長城。
趙不息恍然大悟:“——哦,我懂了!”
嬴政就喜歡趙不息這樣的聰明小孩,他讚許地摸摸趙不息的發頂。
“你要記得,我們秦地不盛產人才,但是我們秦國想要發展就不能缺少人才,所以我們需要的人才要怎麽獲得呢?當然是去其他地方請他們來協助我們了。”
“從你曾曾祖父開始,秦國的強盛依靠的就是其他國家的人才。所以看上的大才你就放手去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硬的不行就把劍架在他們脖子上……”
趙不息一邊聽著嬴政向她傳授的“老嬴家祖傳的一百零一個‘請’大才輔佐的小技巧”,一邊崇拜的頻頻點頭。
越說越起勁的父女一人似乎都忽略了在場之人中還有一個“老嬴家祖傳請大才小技巧”的受害者。
曾因為覺得嬴政不是明主而多次逃跑,但是每一次都被嬴政派人抓回來接著關押起來,最後不得不歸順嬴政的受害人尉繚:“……”
尉繚不禁和那個被趙不息強搶豪奪關押在公主府的名為張良的可憐人感同身受了起來。
這位公主,的確是很類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