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非晚呆呆的坐在床邊,看著低頭認真吃飯的沈留白。
一碗簡簡單單的養胃小米粥,他都吃的十分開心。
“你吃嗎?”
他明亮的眼睛,誠摯的看著她。
遲非晚機械的搖搖頭。
“那我吃完嘍。”
然後他吃的幹幹淨淨。
遲非晚猶豫了一會兒,再次詢問。
“你……你真的不是他?”
他很認真的點頭:“我叫傻子。”
“傻子?”
“是啊,大家都這麽喊我,白天是我,晚上是他。他晚上總是不肯好好睡覺,出去忙東忙西的,害得我白天總是犯困。”
傻子右手托腮,笑眯眯地看著她,眼睛都快彎成月牙了。
他全身冒著傻氣,一雙眼睛好看的像是澄澈的清潭。
被他看著,好像靈魂都是空的,所有的雜質都**然無存。
是了……
是這雙眼睛,從第一眼看到,就無法忘卻,動了惻隱之心,想要好好對他。
所以,第一次見麵,其實是傻子?
遲非晚還是有點接受無能。
她甚至懷疑,沈留白是故意這樣氣她的。
但直到護士過來給他打針,沈留白的眼圈立刻紅了,求救一般的看著她,遲非晚就知道傻子沒有說謊。
她白天遇到的是傻子。
晚上遇到的是沈留白。
那從什麽時候開始,沈留白一直存在的呢。
打針的時候,傻子掉了兩滴眼淚,遲非晚怎麽看怎麽違和。
因為她現在已經默認,沈留白是裝傻,可現在這麽純正冒傻氣的行為,讓她有點接受無能。
“晚晚……痛痛……”
他指著被紮紅的手背,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吃糖。”
“糖?我喜歡!”
他吃了一口濃鬱的奶糖,開心的再次眯起了眼睛。
“他也很喜歡吃糖,明明很喜歡吃甜,卻總是克製自己。”
“為什麽?”
“他說……不能表露自己的心意,再喜歡一樣東西,也要克製。這樣就沒有弱點,沒有弱點,就沒有人可以打敗他。”
此話一出,遲非晚腦袋轟隆隆的。
可他,卻表現的那麽喜歡自己啊!
她眼圈頓時紅了。
傻子一看,立刻急了,不顧自己的傷勢堅持下床,去摸她的腦袋。
“不哭不哭,是不是傻子說錯話了?”
“你的傷不痛嗎?”
“痛,腦袋痛,胳膊痛,很痛很痛,可是我舍不得晚晚哭。我喜歡晚晚,我想和晚晚一起吃飯。”
可是……
另一個自己也喜歡霸占晚晚,他很生氣,卻沒有辦法。
現在能再次看到晚晚,他真的太高興了,高興到這些疼痛都可以忍受。
“你快躺下,不準亂動。”
遲非晚隻能壓下心中的悲傷。
看到如此赤誠的傻子,她心裏也怪難受的。
傻子乖乖躺下,小心翼翼的詢問。
“看到我回來,晚晚不高興了嗎?”
遲非晚頓住,胸腔悶悶的一團。
該如何回答呢?
“高興,我很高興……”
這話,有點違心,但是騙傻子足夠了。
很快,傻子臉上滿是笑容。
“能告訴我,他什麽時候一直出現在我身邊的嗎?”
“是落水那一次。”傻子認真的想了想。
“落水……”
她細想了一下,是沈家池塘的那一次。
“我沒辦法救你,隻能放他出來了。以前我們一人一半,很公平的。然後……然後他就不肯把身體還給我了。”
傻子抱怨的嘟囔著嘴巴。
隨即,他露出極其燦爛的笑容。
“可我一點都不後悔!”
這話說得有幾分驕傲。
遲非晚看向他,心情頓時複雜起來。
她很想沈留白回來,可是又舍不得傷害這麽單純善良的傻子。
“你就……那麽喜歡我嗎?”
“是啊。”
提到喜歡她,傻子眼睛亮的出奇。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光輝,可爭日月!
即便愛她,能為她去死的沈留白身上,也從未看過。..
“為什麽?”
遲非晚有些好奇。
“因為,你說要保護我,要給我飯吃,還給我房子住。從別人叫我傻子開始,就沒人對我這麽好過。你是唯一的一個!”
當年沈留白傷到了腦子,是真的變成了傻子。
白天,他懵懂無知,連別人恥笑自己欺負自己都不知道。
夜晚,理智的沈留白會罵白天的自己蠢。
後來時間長了,他也懂得了一點。
他明白人活著要有自尊。
可是他餓啊!
他想要吃的,想活下去。
所以,無所謂那些廉恥尊嚴,隻要有吃的,什麽都可以。
隻要學狗叫,學狗爬,用嘴撿東西叼回來。
他就會有吃的。
或者,挨一頓打也會有吃的。
可即便他如此乖巧,還是會挨餓受凍。
倉庫的窗戶是漏風的,床被濕噠噠的。
晚上那個人出現,從不在倉庫留宿,他有自己的法子出去。
他可以正常和人交流,可以吃好吃的,可以做很多事情。
傻子羨慕,可也深深明白,他們是兩個人,他做不來沈留白,沈留白也做不了自己。
他以為自己就要一直這麽活下去,直到遲非晚出現,像是一束強烈刺眼的光,猛地紮破他黑白的人生,讓他的世界變得五顏六色起來。
飯可以慢慢吃,可以坐在餐桌旁吃,可以吃肉可以喝湯,可以慢吞吞,不必狼吞虎咽。
不用擔心挨打,不用怕沒衣服穿,他還有很大很軟的床。
她會摸自己的腦袋。
這麽大,是第一次。
他好希望她可以一直摸自己的腦袋啊!
以前他覺得自己的人生裏,吃飯最大。
可現在,晚晚最大!
遲非晚此刻哭都沒地方哭。
如果第一眼看到的是現在的沈留白,估計她早就打退堂鼓,根本不可能真的把人招進家門。
可偏偏,她先遇見的是傻子,一眼就讓她心動。
她的命怎麽這麽苦,為什麽一直要耍她玩。
她已經做好和傻子共度餘生的準備,卻告訴她,沈留白是正常的,且城府極深,手段狠辣。
她現在好不容易想通了,接受了沈留白,結果……
老天爺又把她打回原形,讓她和一個傻子大眼瞪小眼。
這個人是沈留白,又不是他。
遲非晚隻能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先把人照顧好,出了院再說。
在醫院待不了半個月,傻子就嚷嚷著要離開。
他很害怕打針吃藥,每次去做檢查的時候,他都嚇得麵色發白。
離開醫院,回到了家裏,醫生也不穿白大褂了,他相對來說好一點,沒那麽害怕。
每次換藥打完針,都要尋求很久的安慰。
“晚晚,痛痛……”
“哇,吃飯了,我愛吃這個。”
“這個我也愛,我都愛,隻要是吃的,我都愛。第一口,晚晚吃。”
“晚晚,可以一起睡覺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