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不相信縣政府

唐一山的反映比較快,他忙說,“大嫂,我們把記者證忘在車上了,我這就給你拿,”

心裏暗想道,這‘女’人很有心眼,要看什麽記者證嘛,進不了這個村,大不了到別的村裏去。

於是,唐一山拉起龔雪‘花’便想離去,就在這時,巨石上那位白胡子老人忽然對大‘褲’衩‘婦’‘女’說道:“喜子他娘,你有啥資格檢查人家的記者證,既然人家是了解咱們村裏老百姓的生活情況,就把情況跟他們兩個記者說說吧。”

喜子娘滿臉的不高興,用手提了提下垂到膝蓋處的大‘褲’衩,咕噥了一句,老東西的,老娘說話還輪不到你‘插’嘴。

另一位下象棋的光頭老爺子也說話了,不過,他是衝著一位麵‘色’發黃的‘婦’‘女’說的,這‘婦’‘女’背著一籃筐豬草,一臉的汗水,好像是剛剛從山上下來的樣子。

隻聽光頭老爺子說,“石娃娘,你在咱們村的生活條件比較差,就把情況跟兩個記著說說,說不定他們會給你男人伸冤報仇的。”

麵‘色’發黃的‘婦’‘女’一聽,原本無神的眼睛突然間閃爍出一絲驚喜,但驚喜之‘色’瞬間之下一抹而盡,‘**’然全無,低著頭繼續走路。

唐一山當即捕捉到石娃娘瞬息之變的眼神,馬上對龔雪‘花’低聲道,“龔姐,走,我們去她家。”

兩人跟在石娃娘身後走過村口,穿過十幾戶人家‘門’口的小村路,又拐了兩道彎,終於來到了一間外牆斑駁的泥坯土房前麵,土房像是六十年代時期建造的,前牆有三處裂縫,東牆搖搖‘欲’墜,下麵用四五根胳膊粗的木棍頂靠著,土房上麵的氈草腐爛不堪,一簇簇的狗尾巴草在屋頂上恣意橫生,微風一吹,更顯得土房破敗不堪。

一般的農村人沒見過多大世麵,喜歡紮堆看熱鬧,唐一山和龔雪‘花’這麽一來,喜子娘和其她幾個‘婦’‘女’也夠過來了,除了她們之外還有聞訊趕來的村民,不過這些人並不靠近,隻是遠遠的圍觀。

唐一山皺著眉頭看看龔雪‘花’,龔雪‘花’心神領會,忙說,“你留在這裏,我去探聽圍觀的他們。”

說完,龔雪‘花’走到圍觀人群那兒,掏出筆記本和帶有錄音特製筆,不斷地詢問起來。

石娃娘剛放下慢慢一籃筐豬草,土房裏跑出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這孩子黑皮膚,大腦袋,大眼睛,細胳膊細‘腿’的,因為缺乏營養臉‘色’而顯得格外的麵黃肌瘦,簡直就是一個非洲難兒!

孩子說,娘,我煮好飯了,你趕緊過來吃吧。

“石娃,你先吃吧,娘還要喂豬草呢。”石娃娘說完,抱著一懷豬草丟進豬圈,隨後拿起一把鐵鍁清理圈裏的豬屎豬‘尿’。

唐一山朝著豬圈裏看了一眼,裏麵有一頭渾身長著長‘毛’,瘦骨嶙峋的成年豬,從豬的體型上來看,不過百十斤,如果它是一頭健碩的成年豬,至少也有三百斤重左右。

孩子石娃看到唐一山站在他娘的身邊,而他娘卻是對唐一山不理不睬的,馬上走上去,問:“哎,你是幹啥的,為啥來我家?”

唐一山通過孩子說話的語氣和方式,猜想他可能沒有上過學,便蹲下身來,拉了拉孩子‘露’著小肚皮的衣襟,心說,孩子的衣服都是七八歲的小孩穿的,他穿在身邊當然是不合身的,看來這家人的日子果然實在可憐,也不知孩子的爸爸是幹什麽的。他站起來‘摸’了‘摸’孩子的大腦袋,答道,“我是市裏下來的記者,也是專‘門’來給老百姓解決生活困難的幹部。聽說你家比較困難,就特意看看你們呀。”

石娃瞪著一雙‘迷’茫的眼睛,問,“記者是啥東西,幹部又是幹啥的,幹部能吃嗎?”

唐一山被石娃的話逗得直想發笑,可是轉念又一想,他實在沒有笑出來的心情了,現在可以完全斷定,孩子肯定沒有讀過一天的書,而且“幹部能吃嗎”這五個字更能說明,孩子不能讀書是因為家庭條件不允許,是一天天的饑寒‘交’迫所致。

“幹部當然是不能吃的。”唐一山說到這,從公文包裏‘摸’出一塊麵包,這麵包還是早上吃早餐時留下來的。

石娃用髒兮兮的兩手接過麵包,一陣風卷殘雲,轉眼間就把麵包吃完了,問,“你還有嗎,這東西比黑饅頭好吃多了。”

“下次我再看你的時候多買些,好嗎?”唐一山又從公文包裏拿出一支筆,遞給他,問,“你家什麽名字,讀幾年級了?你爸爸呢?”

“我叫石娃,沒念過半天的書,我爹早沒了。”石娃說罷,還是很高興的接過來筆來,興奮的跑到他娘身邊,“娘,娘,那個人給我一支筆,我可以有東西寫字了。”

表情始終沉默的石娃娘,帶著滿身的豬屎豬‘尿’味兒從豬圈裏探出半個身子,大聲的罵道:“兔崽子的東西,你上個啥學,寫啥字啊,你爹活著的時候讀了那麽多年書,還不是被姓穆的給活活整死了嗎,兔崽子,趕緊把筆還給人家。”

“娘,我想上學啊,你看,我都十三歲了,連一年級都沒讀呀。”石娃帶著哀求的淤青求著他娘。

石娃娘生氣的揚起手中的鐵鍁,“兔崽子,你再不把筆還給人家,我今個兒非用鐵鍁拍死你不可!”

唐一山一聽石娃爹是被姓穆的人給整死的,心想,難道姓穆的人是林場鎮鎮長穆克?於是,他急忙上前,阻攔道:“大嫂,有話好說,不要這麽嚇唬孩子。”說完,湊近石娃娘的身邊,低聲道,“大嫂,實不相瞞,我是縣政fǔ的人,這次就是來清查穆克和童發奎的。”

石娃娘猛然間一愣,直愣愣的望著唐一山,過來半天才緩過神,問,“你不是記者?”

“當然不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和那位‘女’同誌隻好暗訪你了,那位‘女’同誌是紀委幹部,我不會騙你的。”

“可是你這麽年輕,怎麽可能是縣政fǔ的官,你有工作證件嗎,我要先看看,要不然我不會說實話的。”

“好的。你稍等。”唐一山馬上把工作證拿出來遞給石娃娘。

石娃娘看罷,眼睛裏再次閃爍一絲驚喜,但是忽然間又暗淡無光,臉上也寫滿了失望的表情,說道:“算了,我不會相信縣政fǔ和縣紀委能給我男人伸冤報仇的,如果縣政fǔ真有那個本事,我男人當初去縣政fǔ上訪之後,回來後就不會被穆克那個狗鎮長活活整死了。”

唐一山一聽石娃娘不相信縣政fǔ和縣紀委,心說,自古以來,老百姓普遍上都認為官官相衛,石娃娘肯定也不例外。

他馬上道:“大嫂,既然你不相信縣政fǔ和縣紀委也罷,可是,你總該為你死去的男人和現在的兒子想想吧,你的孩子今年差不多有十二三歲,到現在還沒有讀過一天的書,在我們老家那裏,像我們村裏這樣的孩子都讀初一了,孩子不讀書怎麽行啊。”

石娃娘不吭聲,抬‘腿’慢慢地跨過豬圈的小鐵‘門’,丟下鐵鍁,緊抿著嘴‘唇’,朝著土房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