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

秦業活這麽大歲數，也沒接到過幾次聖旨。

第一次接聖旨還是幾十年前，他中探花的時候，聖旨降臨，他留京做了一個小官。這幾十年來，這是第二次聖旨降臨？

“快去準備香案。”

秦業忐忑起來，這街道上，流言蜚語剛剛起來，聖旨就直接降臨。難不成，蓉哥兒真的已經反了？罪名坐實？

這是抄家聖旨？

隻是抄家聖旨，不應該是錦衣衛來宣讀的？

疑惑重重，秦業焦躁難安。

還沒有離開的顧良臣，此時也走不了。這聖旨不是給他們的，聖旨降臨，看到的人，聽到的人都要跪下接旨的。

他們對視一眼，微微搖頭。

如今神京城謠言四起，這時候降下聖旨，未必就是好事。

很快香案擺放好，秦業恭恭敬敬的跪在香案前：“臣，營繕司郎中秦業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擢升營繕司郎中秦業為營繕司主事，欽此...”

接過聖旨的時候，秦業是有些迷茫的。

升官了？

在營繕司郎中這個位置做了二三十年，今日升為營繕司主事，正四品官銜？

還是老管家有眼力勁，給夏爾東塞了幾兩銀子。

送他離開。

“恭喜恭喜。”

顧良臣等人返回，口中不斷恭喜著：“恭喜秦大人高升啊。”

本以為不是申斥聖旨，也是降罪聖旨。

他們本想撇開關係，最終卻疏遠了關係。

尷尬啊。

秦業這才反應過來，臉色淡漠：“諸位同僚，聖旨降臨，擢升秦某為營繕司主事，是以，聖旨要供奉宗祠，就不陪你們了。”

這群同僚，他算是看清楚了，一個個都是同一張嘴臉。

剛才聽到一些風聲雨聲，就匆匆離開，不可深交。

如今皇帝陛下聖旨降臨，這說明了什麽？

安撫賈蓉親族內眷！

這些人見到如此聖眷，又前來賀喜，要是以往，他這個四品主事，還真要對這些人客客氣氣的。

現在，秦業已經不想與他們交往：“蓉哥兒給予我兩個名額，這兩個如何用，秦某自有考量。”

你們回去吧，這兩個名額沒你們的份。

什麽聖旨供奉宗祠，這不過是一個借口，委婉送客。

顧良臣等人尷尬離開，出了秦府大門，幾個人對視一眼，似乎交流某一種信息。旋即微微點頭，各自分開。

此時聖眷降臨，未必就是真的是好事。

這是說明安撫賈蓉的聖旨，隻是為了讓賈蓉安心。

皇帝，這麽快作出反應，是心生忌憚了...

......

榮國公府。

史老太君難得高樂起來：“春闈在即，寶玉要下場試筆，以寶玉的才學，童子試一定一場過。寶玉回來沒有？”

“回老太太。”

身邊的鴛鴦笑道：“早已經回來，這不去了林姑娘那兒，待會兒還要去寶姑娘處。”

“他呀...”

史老太君又是無奈，又是笑眯眯的說道：“回家就隻想著他的那些姐妹，哪裏還能記得我這個老太太？罷了，罷了，任他去吧。”

“老太太心心念念的孫兒回來，這會兒我們就是多餘的不是？”

王熙鳳笑著給史老太君遞了一杯茶：“還是我這個孫媳婦兒，讓老太太不滿意？”

“滿意，滿意...”

史老太君笑道：“你是我最得意的孫兒媳婦。”

“哼哼，老祖宗就會哄人，先前還說，東府大奶奶才是最得意的孫兒媳婦，這會兒變成了我？”

王熙鳳接過史老太君遞過來的茶盞：“我是不信的。”

“東府蓉大奶奶，那是我最得意的重孫兒媳婦，與你又不相幹。”

史老太君神色一轉：“前些日子，蓉大奶奶不飲酒，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子，這成婚大半年過去，蓉哥兒獨寵她一人，也該有個動靜才是。”

“這倒是沒聽說。”

王熙鳳去了幾趟東府：“按照上次上元節那會兒蓉大奶奶的反應，現在三四個月過去，應該顯懷才是，前幾天我過去的時候，沒有什麽變化。”

“蓉哥兒年齡也已經不小，也該有個後人才是。這又是出征打仗，又是親冒矢石...”

史老太君臉色肅然起來：“回頭你去告訴你珍大嫂子一聲，這件事情咱不好插手，讓你珍大嫂子提點一句，蓉哥兒如此爵位，當有後人承繼才是。要多納妾，開枝散葉...”

“老祖宗噯...”

王熙鳳則是很認真的說道：“這件事情咱們還是不要插手，蓉哥兒寵蓉大奶奶，這事兒若是插手，必有事端。”

上次插手休妻之事，賈蓉差點自絕宗祠。

這次要是再插手納妾之事，賈蓉指不定能做出什麽呢。

這時候賈政挑簾進入榮慶堂，滿臉肅然：“母親。”

“喚你來問問寶玉下場試筆的事兒，你怎麽這才來？你沒有為難他吧。”

賈政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賈母總是護著，舍不得大臉寶被打一次。

苦笑一聲，賈政說道：“現在街上，到處流傳賈縣公擁兵自重，勾結蒙古與建奴，意欲引蒙古與建奴南下，共享天下...”

“啊？！”

史老太君臉色頓時煞白，這種罪名一旦坐實，整個賈家都要掉腦袋！

王熙鳳捂住嘴，轉動佛珠的王夫人，身子一抖，也睜開了雙眼。

邢夫人睜大眼睛，反應遲鈍的她，也明白這事事關重大，家族生死存亡。

“這很明顯就是敵人陽謀，流言蜚語，挑撥離間。”

史老太君急了眼，站起身來吩咐鴛鴦：“準備我的誥命大裝，通知東府太太奶奶們，咱們入宮麵聖。”

賈政哭笑不得，連忙阻止鴛鴦：“老太太，你聽兒子把話說完也好，兒子這不是去東府尋找珍哥兒，恰巧遇到宮中天使降臨，獎勵諸多宮中所用之物。”

“秦業秦大人，官升三級，擢升工部營繕司主事。這是皇帝陛下，告訴咱們，皇帝陛下明白著呢，流言蜚語，自然不會懷疑出征大將的。”

“這就好，這就好。”

史老太君重新坐在小榻上：“自古以來，將帥出征，被人流言中傷者不知凡幾，君明還好，君王昏庸，很容易就會上當。”

上當的下場是什麽？

忠臣前線征戰，後方已經被滿門抄斬！

......

寧國公府，寶珠瑞珠，看著琳琅滿目宮中所用之物，吃穿用度，金銀珠寶，總價值起碼萬兩銀子以上。

“安排人把這些東西，放進府庫中，好好清點，不可錯漏。”

拉著賈惜春，秦可卿笑問：“大姑娘可有看中之物，直接送你房裏去。”

皇帝這時候降旨獎賞，名義上獎賞賈珍，暗地裏告訴所有人，朕，不會懷疑討逆大將軍的！

秦可卿放下心來，但又很快憂慮起來。

皇帝的反應太快，這邊流言剛起，安撫聖旨就已經降臨。

這種反應速度，是皇帝表示君臣不疑，還是皇帝已經心生忌憚，忙著安撫她的丈夫？

要是後者，並不是一件好事。

看著府上個個心情愉悅的人，秦可卿壓下心中憂慮，吩咐仆人：“我看你首飾少了幾樣，挑幾樣吧。”

賈惜春連連搖頭：“我還是不拿了，房中的東西，都快堆放不下。”

自從搬進東府，享受大姑娘待遇，賈蓉偶爾有好玩意兒，都會送她房中。秦可卿更是有喜歡的東西，也會想著她，給她一份。

久而久之，她房中的東西堆積不少。

“那也有用得到的東西，拿幾朵宮花，送大姑娘房中...這對玉杯，送老爺房中去，這簪子送太太房中去。”

一群仆人，開始往庫房運東西。

一轉身，秦可卿臉色一喜，又有幾分拘謹：“祖母，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