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雨越下越大,在風的助力下,化為密集的銀箭,無邊無際,仿似挾著某種憤怒,從九天之上砸下來。讓風雨之中那個沙啞甚至殘破的聲音,添了許多悲滄激烈的氣勢。
林楠隔著門,坐在轎子裏,聽著合著風聲雨聲傳進來的、嘶聲竭力的怒罵或者說是嘶吼。
林楠歎了口氣:看來,於長箋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他在電視裏看過很多這樣的畫麵,忠臣被陷害戳指罵蒼天,大多便是這樣一幅情景,但是這到底不是電視,沒有特效,沒有讓他的聲音蓋過風雨、響徹天地,反而在鋪天蓋地的風雨聲中,人竭盡全力發出的那點聲音,顯得渺小的可憐。
隔著門,聲音聽得並不真切,風雨聲中,於長箋的話語時隱時現。
“林如海!你出來……”
“漕運總……侵吞國帑……天理不容……”
“……不聞不問,枉……聖人教化……皇上隆恩,卻裝聾作啞,屍位素餐,置蒼生疾苦於不顧……”
“我一顆人頭……微不足道……死不足惜……”
“那可是治河銀子啊,治河銀子啊,大水一發,千裏哀鴻,屍橫遍野啊……林如海,你說句話啊你說句話……”
“你出來,你出來!”
“……”
外麵的聲音似罵似哭似吼,林福彎腰湊在窗口,道:“於大人已經在這罵了近半個時辰了,外麵聚了不少人,小的勸了許久,進不肯進,走不肯走,小的給他撐傘,也被推到一邊。於大人官聲極好,愛民如子,外麵許多百姓,都在跟著痛哭……嗯,側門開了,大爺您此刻坐轎出去不太合適,小的扶您下來。”
林楠搖頭道:“不必,我們回去。”
林福瞪大了眼:“啊?大爺,這……”
林楠淡淡道:“我來京的時候,於大人尚是形式大好,現在這這幅模樣,顯然是中了人的算計。事情鬧到這種地步,一切隻能看證據,豈是父親一句話可以解決的?那於長箋明顯是想拖父親下水,他在父親門前大罵漕運總督,又怪父親對此不聞不問,若父親或我,親自出門去迎了他進來,不管答應不答應,在某些人眼中,父親便已經站在了他這一邊。而且就算父親不插手,有了此事,漕運總督對父親也會百般防備甚至打壓,隻要父親反擊,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又歎道:“於長箋的確是個忠臣,他官聲極好,便是攤上誣告之名,陛下也不會殺他,還會許他安度晚年。他若是現在便上折子請罪,說不得連官位都能保住。但他這麽在大庭廣眾中一罵,朝廷顏麵大失,便是日後漕運總督治罪,證明他是對的,他的仕途也將到此為止,反之,若是依舊查不出什麽,他項上人頭危矣——為了百姓,連前程性命都不顧,古往今來,這樣的官兒可不多……”若換了他自己,不要前程或許能做到,但是把腦袋都搭進去,他自問沒有這麽偉大。
林福林才心下凜然,他們也算是人精,見了這般情景,都忍不住生出激憤之意來,想不到林楠卻能保持清醒,從中看出許多東西來。
林福皺眉道:“可是那怎麽辦?總不能就這麽讓他罵下去吧?那老爺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林楠淡淡道:“你忘了,父親在山上養病呢,不能理事,便是再想幫他,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林如海因三字經之事告病,一直未能“痊愈”,現已養病兩個多月,杭州人盡皆知。
林福點頭,林才卻搖頭道:“若是老爺在也就罷了,怕是也懶得理他的。可是大爺不一樣,老爺可以不理,您卻不能不理,否則日後隻怕會被人詬病。”林如海可以不管別人怎麽罵他,可是林楠卻是做兒子的,若是看著人罵他爹還不聞不問,日後少不了要被扣一個不孝的帽子。
林楠淡淡道:“他便是看準了這一點,才利用我來拖父親下水呢,人人都知道父親此刻在山上,他會不曉?偏偏還罵到宅子來?”
又淡淡道:“於長箋的確是忠臣,被人陷害,我也為之不平,隻是他便是有萬般苦衷,我林家卻也由不得他算計利用!我已經有七八日不曾露麵,隻怕林全林成都不知道我的下落,更何況是外人?林福你再去勸,不妨暗示他我一路暈船,身體不適,五日前才調養好身子,去了山上侍疾了。”
林福忙應了一聲,轉身出門,林才則吩咐起轎,送林楠回院子梳洗。
……
雖是大雨,但是門外圍觀的人不少,大多麵露憤憤之色,有的還跟著抹淚長歎。
在人群外,卻有一輛碧青的馬車,車簾拉開一條縫,李資看著林福圓滾滾的身形從側門出來,微微皺眉,歎道:“我們走吧,他不會出來了。”
成三子狐疑道:“林公子是不是根本就不在府裏?”
李資淡淡道:“若他不在府裏,這裏便是林福最大,那他方才那一刻鍾去了何處?”
又道:“先去附近的茶樓,於大人應該很快便走了,等他走了,你便去遞帖子——這江南大局,除了林如海,再無人有回天之力。”
……
林楠美美的洗了個澡,換了衣服出來,便見林福林才都侯在廳裏,身上的濕衣服也換過了,林楠過來坐下,讓丫頭用毛巾擦拭頭發,見二人都在,道:“於大人走了?”
林福笑嘻嘻道:“大爺您料事如神,小的按大爺您的話說了,於大人臉色便變了,小的又苦勸了許久,於大人才長歎一聲,也不上車,就這麽在雨裏走著去了。小的不放心,找了幾個小子,幫他撐著傘,於大人也再沒把人推開。我吩咐他們務必將於大人送回府,並另派人請了大夫過去候著。”
林楠嗯了一聲,林福此事做的妥當,日後傳出去,林家大小主子“不在”,林福又事事恭敬周到,日後無論結果如何,林家都可說是仁至義盡。
林楠將於長箋拒之門外,倒不是鐵石心腸,他對這樣的忠臣還是佩服的,隻是他不知道林如海心中是如何打算的。隻從漕運總督和江蘇巡撫打官司以來,林如海就一直一言不發,自然是有他的計較,若是因自己一時心軟,誤了林如海的大事導致前功盡棄,就麻煩了。
林才站在一旁,搓了一陣子手,嗬嗬笑道:“大爺昨兒睡的可好?”
林楠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說呢?”
心裏卻不由嘀咕起來,別說,他昨兒睡的居然還真不錯,人的適應力,還真是驚人啊……
林才被他看得縮了一下,但還是開口道:“大爺,這次的事,您可別怪老爺……”
林楠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想說,這些都是你的主意?”
“不是!”林才慌忙搖頭否認,道:“當然不是!”
“那你想說什麽?”
林才訕訕道:“其實,小的是想說,老爺像您這麽大的時候,也在號舍裏住過。而且,還不隻九天,老爺足足住了十多天呢。”
林楠微微一愣,道:“被祖父罰的?”他爹愛幹淨愛享受,若不是被罰,怎麽會去那種地方一住十幾天?
林才搖頭道:“先頭太爺去的早,那個時候已經不在了。”
頓了頓,道:“大爺有所不知,老爺也是在十五歲的時候參加鄉試,還得了個草元。”
林楠愣道:“可是我記得,父親不是解元出身啊?”
科考最看重的是第一場,一般來說,第一場的名次定了,後麵除非做的文章差距太大,一般都不會怎麽變動。鄉試第一場的頭名就被稱為草元,以他爹的學問,既然得了草元,那解元應該是十拿九穩吧?
林才道:“小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八月十五草頭就定了是老爺,可是九月出榜的時候,老爺卻隻得了第九。出了榜,老爺就帶我們進了京,那時咱們家在京裏還有宅子,一進京,老爺就讓我們建了個號舍,卻也不用。一直等到會試前兩個月,老爺才親自去打掃了一遍,然後在裏麵足足呆了十三天。大爺您在號舍裏坐著的時候,好歹視野開闊,涼風習習。當時老爺可讓小的們在門外用黑布圈了個四尺寬的走廊,算是舍巷,可比您辛苦多了……”
林楠冷哼著打斷道:“也吃了十三天的幹糧?”
林才一噎,嗬嗬一笑,不吭氣了。
林楠心裏的鬱悶也消散不少。
林如海與他不同,成長的時候,林家已然衰敗,到了他那一輩兒,不僅連爵位都沒了,且父母早亡。若林如海不爭氣,那麽林家真的就一敗塗地,成為蘇州一個不起眼的小地主了。
雖林如海資質極佳,但是卻無人管教,若不是他自己意誌驚人,又豈能有今日?當初他鄉試失利,八成是睡不著覺,以至於後麵狀態越來越差,才弄丟了解元。需知科舉和高考終究不同,高考考語數外理化生,狀態有影響,但是還是憑了實力說話。科舉考的卻全是文章,若是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又如何寫得出好文章來?哪怕不小心多寫一個錯別字,功名都丟了。林如海能在那種情況下還得個第九,算是不錯了。
想來林如海丟了解元,心中不忿,一氣之下,將自己丟在號舍裏住了個夠,直到能夜夜安眠了,才跑去捧了個會元回來。如今怕兒子重蹈覆轍,才想了法子,騙他在號舍裏住了幾天。
林才見林楠臉色好看些了,才又道:“大爺,這話您千萬別跟老爺說,老爺他……”
林楠擺手道:“行了,知道了。”
說了他爹也不會承認,說不得還要惱羞成怒。就像當初借著罰抄的名義讓他練字一樣。
林楠在心裏腹誹一句:一把年紀了,忒別扭。
林福道:“大爺,小的方才已經請了太醫過來,此刻正在廂房喝茶,讓他給您把個脈吧。”
江南可不是京城,哪裏來那麽多太醫,林福說的,仍是給林楠治暈船、一路對林楠諸多不滿的太醫。也難怪他不滿,他雖脾氣不好,醫術卻是極好的,誰知道硬是沒把個小小的暈船治好,最後隻得開了安眠的藥,將那沒事找事非要坐船的小子藥倒了事。
看著太醫摸著脈,眉頭越收越緊,林才林福的心越提越高,等太醫換了隻手繼續把脈的時候,更是心慌的不行,好容易把完脈,林福戰戰兢兢道:“太醫,我們家大爺怎麽樣?”
太醫終於放下手,皺眉問道:“你們剛才說,林公子是這段時間,吃不好,睡不香,所以讓老夫來看看?”
林福林才連連點頭:“正是!”
太醫怒道:“胡說八道!林公子他氣血旺……”
話未說完,林才驚呼一聲,從一旁搶了個布巾按在林楠鼻子上。
林楠方覺得鼻子有些不對勁,就被林才一把按住,林楠自己接手,揮手令他退下,放下看了一眼,果然看見潔白的布巾上,一團殷紅刺目,於是換了個幹淨的位置,接著按。
林福隻覺得心驚肉跳,林家四代單傳,林楠可是獨苗啊,若是因為……舌頭都開始打顫:“太、太醫……要不您再看看……”
太醫冷哼道:“看什麽看?你們家主子不是吃不香睡不好,是——補過了!”
林才林福麵麵相覷:“補過了?”
太醫怒道:“小小年紀,人參少吃!”
憤憤走到一邊開方子:他果然沒有說錯,這些世家子,最愛沒事找事!
方子開好,遞給林福,轉身就走,林福忙攔住:“太醫,我們家大爺還流著鼻血呢……”
好歹止了血再走吧!
太醫淡淡道:“等它不流了,打水洗個臉不會嗎?”甩開林福的手,大步出門。
林福將方子交給小廝去抓藥,轉身見林楠林才都盯著他,訕訕道:“我不是怕大爺您傷了身子嗎?就在糕點裏放了一點點……”
他在手指上比了一指節長,又在林楠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慢慢延展為一整根手指長,縮著脖子補充:“……每天。”
林楠被他氣的沒言語,正要發作,外麵小廝拿了帖子進來,道:“外麵有個叫李三的,要見林管家。”
林福接了帖子,望向林楠。
他不認識什麽李三,更從未見過見個管家還正兒八經下帖子的,想也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楠道:“讓他進來吧。”
既來的是“李三”,不是李資,那就不必正兒八經的去接了,更何況他現在可還在山上侍疾呢。
淡淡道:“人家都是先禮後兵,他倒是先兵後禮。”
林才皺眉道:“大爺的意思,於長箋鬧那麽一出,是這個李三的主意?這人居心叵測,大爺您還是別見了吧?”
林楠搖頭道:“拖父親下水,是於長箋的想法,但是他,卻意不在此……父親沉默太久,若是突然插手此事,怕會惹人疑竇,於長箋這一罵,卻是來的正好。就看父親的想法了,父親若是不願插手,仍舊養病就是,若是想插手了,此事便成佳話了。”
於長箋在雨中這人盡皆知的一罵,而後林如海於“病榻”中,強撐起身,二人攜手鋤奸……簡直就像戲文裏寫的一樣。
對林福道:“你親自去迎,恭敬些,那可是位爺。”
林福一個激靈,能被林楠稱為爺,有姓李,排三,除了送大爺回鄉之後,便托詞離開,連老爺的接風宴都辭了的三皇子,還能有誰?糊塗了,真是老糊塗了啊!
……
過了不多時,便見李資跟在林福身後進門,雖是一身普通的青衣,上麵還沾了些許水汙泥漬,卻不減半分氣勢。見了林楠,顯示微微一笑,繼而又皺了眉,將手中的雨傘從容收了,遞給成三子,道:“原來你果真在家。”
林楠和他日漸熟了,且他又化名李三而來,也不同他客氣,起身迎他坐下,將身後給他擦頭發的丫頭遣了下去,親自給他斟茶,一麵道:“這話說的可笑了,你若不知道我在家,又何以在我家門口演那麽一出大戲?”
李資搖頭道:“錯!”
“哪錯了?”
李資道:“錯的多了,其一,我不是因為你在家,才弄這麽一出,而是弄這麽一出,是想看看你在不在家。”
林楠微微一愣。
李資道:“你那兩個下人,自你回府以後,便再沒看見你,原還以為你在內院修養,不曾出門,便不以為意。後來你房裏的丫頭打聽到他們頭上去了,問你出門幾天,哪一日回府?林成林全便慌了,四處打聽也沒個音訊,便以為你是不是被林大人打了板子,關在什麽地方受苦。於是求到我頭上去了,我在宅子和山上,分別遞了幾次帖子,都說你不在,暗地裏打探不到任何消息。萬不得已,我隻得使了這個法子來探一探……”
林楠一時無語,他家都養了些什麽人啊!
林全林成兩個求到外人頭上也就罷了,林福竟然也不把事情做妥當了,還以為和丫頭說“出門了”,和小廝說“在家”就成了?不知道把人使遠點兒嗎?
想他剛才還一二三的分析許久,真是……
卻見李資擰著眉頭,看著他的臉,道:“怎地幾日不見,就消瘦成這樣,莫不是……”現下已經將近午時,林楠才沐浴更衣,且又瘦成這幅模樣,讓李資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剛被從什麽地方放出來——難道林如海果然陽奉陰違?
林楠苦笑,道:“殿下放心,我父親怎敢違抗聖旨,既沒打,也沒罵,更沒罰沒關,就是騙的我自個兒在鴿子籠裏呆了七八日……最可氣那門還敞著。”說是關,門敞著,說虐待,他還補過頭了,這算是什麽事兒啊!
不許打、不許罵、不許罰、不許關……若是加一條不許騙該多好。
林才幹咳一聲,道:“大爺,您可別錯怪老爺了,小的可是奉了老爺的令,每天都勸您出來呢!”
可不是,林楠咬牙,每天早上就在他耳邊說一句:“大爺,還是算了吧,您哪吃過這種苦啊,不過就是鄉試嗎,不去就不去……”
這是勸?這是勸嗎?得了便宜還賣乖,真當主子我是好欺負的嗎?
林楠忍無可忍,拍案道:“林才照看主子不周,害的我、害的我流鼻血!罰去號舍自省三日,三日後,林福進去繼續!”
林才大驚,道:“大爺,流鼻血那是林福的錯,可不關……”
“四天!”
林福苦著臉道:“大爺,我們一人四天,一日一輪成不?”
林楠咬牙:“五天!”
林才還要再說,林福拽了他便向外走,出了門才埋怨道:“好容易將大爺哄得消了氣,你是嫌日子過得太消停了是吧,這下連我都連累了,你滿意了?”
林楠無語搖頭,他知道有此二人在,李資說話頗多忌諱,才有意暗示他們兩個退下。待他二人走的遠了,才又道:“你方才說其一,可見還有其二,我還說錯了什麽?”
李資正色道:“此事雖是我有意暗示,於大人才出此下策,但是於大人忠心愛國,字字發自肺腑,焉能一個‘戲’字形容?”
林楠搖頭失笑道:“我若不是林家人,這句話,我是萬分讚同的。隻是殿下這一手,將我林家逼進局裏,可不厚道。”
李資道:“我不信林大人沒有入局之心,我不過給林大人鋪上一個絕好的台階罷了。事實上,林大人一直不開口,未必不是因為父皇不願讓他進去攪局的原因在,如今林大人被逼上轎,便是父皇,也不便說什麽。何況,若是林大人實在不願管,他現在正養病,誰也不會說什麽。”
若不是知道林如海早就有意對付漕運總督,他自有主張,並不需旁人遞什麽台階,林楠說不定也會被他說服,此刻卻依舊苦笑道:“我回來不過和父親說了幾句話,並不知道父親的心意。”
並不提起要去替他問問,而是轉了話題,道:“我記得來時,殿下說巡撫大人有鐵證,證明漕運總督貪了治河款,如今他這幅模樣,可是事情有了變故?”
李資看了他一眼,道:“正是如此。”
娓娓道:“於大人前些日子秘奏陛下,說他手中有賬簿,可以證明漕運總督今年開春時,從戶部支取的七十多萬兩銀子,隻有不到十萬兩發放到了各府各縣,且並不是用來治河,而是打點那些縣官丞役的。他說,為安全計,那賬簿他不敢派人送上京,現親自保管,讓陛下派人來查。”
林楠問道:“賬簿出問題了?”
李資歎道:“賬簿是人寫的,筆記也可以仿,是真是假,要看賬簿和銀子對不對的上。所以,我來此的目的,便是查賬、驗銀。”
“為以防萬一,我在接到聖旨的第一時間,便派了親信,用最快的速度趕往江南,在於大人提及的十多個縣衙附近,日夜監視,看他們有沒有漏液轉移銀兩的舉動,而後坐你的船緩緩下江南。”
林楠問道:“而後呢?”
李資苦笑道:“而後,便是查銀,十多個府衙,每個都賬目明細,花掉的有實物有人證,沒花掉的,白花花的銀子還有五十餘萬兩在各個庫裏……若是事情沒有轉機,於大人一個偽造證據,誣告大臣外加欺君之罪是跑不了的,何況當初他便是用人頭作保。”
林楠啊了一聲,道:“有沒有可能,是有人泄露了消息,於是提前補齊了庫銀?”
李資搖頭道:“知道此事的,除了父皇,父皇身邊的王公公,便是我和我派去江南的親信,連我身邊的人都一無所知。”
林楠道:“你忘了,還有一個人。”
“嗯?”
林楠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啊!”
李資搖頭,縱容的笑笑,又道:“問題不再這裏,賬目人證好找,五十萬銀票也好辦,可是五十萬兩現銀,卻不是說籌就能籌到的,更何況,在得到賬簿之初,於大人就已經派人在各府衙外日夜看守了,且他是一省巡撫,他有心注意下,何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湊夠五十萬兩白銀?”
林楠道:“若如此說來,便隻剩下一個可能,那銀子,原本就在庫裏,於大人拿到的賬簿,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李資點頭,道:“我打開庫門時,便是如此想法,等查了賬目,更肯定這是陷阱。隻因賬目實在做的太過完美,我往日也隨同太子辦過差,這般突擊檢查,少有沒有疏漏的,偏偏那十幾個縣衙,每個都賬目清楚無誤,卻是欲蓋彌彰。隻是,便是知道,白花花的銀子在那兒,我半點法子也沒有。”
林楠瞪了他一眼,道:“你覺得這種情況下,我父親又能有什麽法子?”
李資攤手苦笑道:“我若是知道,又何必來找你?”
作者有話要說:到底有多倒黴啊,元宵佳節一家團圓,又是情人節收到巧克力,前幾天報廢的舊電腦,今天也買到了新的,各種喜事……
然後今天上午更新四千字,並且嘚瑟了一下我的新電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