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乞丐都不敢在如此繁華的商鋪麵前出現,因為店小二會出來把他們打走,普通的乞丐會蹲在路邊,低著頭,默默地乞討。

然而他不會。

他就這麽平靜地站在白秋風等人麵前,沒有絲毫畏懼之色,也沒有伸出手來乞討,雖然他的手裏拿著一個破碗。

所以他是個奇怪的人。

可是在白秋風的眼裏,這個乞丐卻並不奇怪。

因為白秋風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奇人異士,其中有不少人喜歡把自己糟蹋得不像一個人。

可以像一個偽娘。

可以像一個侏儒。

可以像一個乞丐。

乞丐的造型隻是為了一場戲,他手裏的碗,也可以隻是個掩飾品。

但是他的眼神騙不了人。

這是高手的眼神。

隻有高手,才能這麽犀利,眼眸不動聲色間,如星辰般明亮。

即便是個高手,白秋風也沒有絲毫的動容,他似乎知道乞丐想說什麽,於是微笑著,仿佛在等著乞丐開口。

乞丐始終沒有開口,郭妄語卻忍不住了。

他一向不是個性格沉穩的人,雖然他以前有過安靜的一麵,但那隻是維持在表麵的安靜,他的安靜下麵,是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燒的衝動。

他以前當過乞丐,卻對乞丐沒有一點同情心,甚至恨,因為他怕觸及自己內心的傷疤。

所以他想趕走這個討厭的乞丐:“走走走,別擋路。”

乞丐確實擋路了,因為望劍門一行人準備去下館子。下館子便是找個酒樓吃上一頓美味的意思。試想想,吃美味之前,遇到一個渾身髒兮兮,還散發著惡臭的人,誰還有心情吃下去。

反正郭妄語是沒有,所以他想把乞丐趕走,他覺得,其他人也不會反對他的做法。

但是有人反對了。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被郭妄語驅趕的乞丐。

乞丐說:“我不走。”

於是他真的就一動不動。

郭妄語當時就氣惱得很,本來他知道郭慕比自己要強上很多倍之後,心情就非常不爽了,偏偏這個時候,一個乞丐居然還敢和他嗆聲。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找死!”

郭妄語怒吼一聲,張牙舞爪。他的出身本來和乞丐一樣,但卻表現得像個易怒的紈絝少爺。

冰天阻止了自己徒弟的愚蠢舉動,因為他不想讓自己的徒弟送死。他看得出來,光武也看得出來,乞丐居然不會是個普通人。

大人物往往不會計較普通人的冒犯,因為沒有必要。乞丐雖然不是個大人物,卻也不是個普通人。隻有普通人,才會計較普通人。

乞丐沒有把郭妄語放在眼裏,而是對白秋風說道:“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他認識白秋風?

一個乞丐,怎麽會認識名滿天下的少

武大會的冠軍?

他們是什麽關係,是玩笑,是這個乞丐瘋了,還是真的相識?

很多謎團,很多疑惑,在旁觀者的腦海裏轉動,然而不是所有的疑問,都能得到及時解答的。

白秋風讓其他人離開了,他似乎想和這個乞丐單獨談談。

而當兩人並肩走過某酒樓的時候,酒樓門口,一個店小二卻是正好看到了乞丐的模樣,再看看風度翩翩的白秋風,和乞丐一路有說有笑,不禁瞪大了眼珠。

他認識這個其他,上次,這個乞丐站在酒樓前,跟個神經病一樣,他害怕老板指責,急忙出去將乞丐攆走。

“世道變了麽?”店小二喃喃道。他記得,以前的富家公子,就算看到他這樣的店小二,都會掩鼻離開,可現在,一個明顯就是富家公子模樣的人,居然和一個渾身散發著臭味的乞丐走在一起。

難道這個富家公子有奇怪的癖好,喜歡和臭乞丐為伍?

……

在店小二及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中,白秋風非常淡定地和乞丐進了酒樓,到了二樓的包廂。

一桌酒菜,撲鼻飄香。

香氣僅僅維持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乞丐身上的味道。

白秋風恍若沒有察覺到。

“你總是這樣淡定,就算我現在是個乞丐,你也能不避嫌地和我同餐……”乞丐說。

“我們曾經是朋友。”白秋風淡然一笑。

“隻是見過一麵。”

白秋風微笑著,讓人如沐春風:“就算隻是見過一麵,意氣相投,便是朋友。”

乞丐的眉毛一挑,笑道:“哦?說出來誰信,你這樣一個人物,會和一個乞丐意氣相投?”

白秋風也不直接回答,問他道:“那你信麽?”

乞丐神色一肅:“信。”

乞丐自然認識白秋風,因為他曾經參加過少武大會,少武大會不但是天武者之間的較量,還特設了一個潛力武師的選拔,吸引了天下各處武師境界的英雄豪傑。

這名乞丐就曾經參加過一次少武大會。

就是在那次少武大會中,他認識了白秋風。

說起來,當時白秋風還沒有出名,那是白秋風第一次參加少武大會,所以沒有人認識他。而那個時候,乞丐還有名有姓,不是一副乞丐裝扮。

那時候乞丐的名字叫做華研,是一個富家子,生性豪邁。

白秋風遇到了點麻煩,白秋風沒有出手,華研卻主動出來幫忙了。或者說,他想幫忙,可是到了最後,反而是白秋風救了他。

這中間是一個很曲折的故事,說來話長,簡略一點說,就是華研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可是卻碰上了老虎,差點把自己栽進去,可是他卻沒有想到,他本來想救的人,其實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這個獵人舉著一把獵槍,輕鬆地把老虎給打死了。

白秋風不是什麽喜歡多聊的人,於是,事情解決之後,也沒有

和華研多說什麽,就離開了。

後來,那一戰,白秋風一舉成名。

華研卻不知所蹤。

再次相遇,已經到了幾年之後,讓白秋風詫異的是,華研從一個身世富裕的公子哥,落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究竟是因為什麽?

而且,白秋風也感覺,華研出現在他的麵前,一定有著其他的目的。

或許,是想請他出手幫忙也說不定呢。

……

華研真的是想請白秋風幫忙,當然,他拿不出錢,因為他隻是一名乞丐,乞丐的兜裏隻有銅板。

可是白秋風不需要銅板。

白秋風所擁有的財富折算成銅板,足以建造一座城池。

乞丐僅有的幾個銅板,不可能讓白秋風為之賣命。

乞丐不傻,所以他根本就沒有指望這個,可他真的什麽都拿不出,唯一能拿出來的,就是自己的命。

所以乞丐說:“如果白兄願意幫我,我這條命,就是你的,從今以後,白兄要我往東,我絕不往西,我可以為白兄赴湯蹈火,上刀山下油鍋,在所不辭。”

白秋風擺了擺手,製止了乞丐說話,乞丐緊張地問道:“怎麽了,白兄,難道你不相信我?”

“我信。”

“那為何不答應我……”

“因為我們是朋友。”

什麽是真正的朋友,平時說說話,或者不說話,但是在患難的時候,他能出手拉你一把,這就是真正的朋友。

可是真正的朋友不好找啊,多數人的身邊,大部分都是酒肉朋友。有酒有肉有錢,咱們是朋友,一旦你什麽都沒有,咱們就是陌路人,甚至是敵人。

華研就曾經遇到過這樣的朋友,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富家公子。

正是因為結識了這位“朋友”,他家才迎來了滅頂之災。

這位“朋友”,正是天河門的掌門,付清。

……

華研認識付清的時候,還頗為高興,因為他不過是不是普通的武師,靠自己走到這一步,沒有什麽門派。認識了付清,華研還以為攀上了有頭有臉的人物。

卻沒有想到,付清卻是那個真正不要臉的人物。

華研引狼入室。

付清設計奪去了華研家的產業,小小的華家,如何抗衡,跑到縣衙告狀,卻沒有想到付清和官府溝壑一氣,告狀沒成功,反而把整個華家賠了進去。

華家的家業徹底被奪。

某天夜裏,無依無靠的華家人,被一群黑衣人屠戮,死傷過九成,華研僥幸逃脫。

但華研知道,付清從來不留活口,所以,這些年,他換了一個身份,變成了一個乞丐。

可他不是普通的乞丐,他一直在尋找著扳倒付清的線索,已經追查著當年參與那件事的人。他找了一個年輕的刀客,就是嶽華,他記得,當時正是嶽華的臉露了出來,他才知道,害他華家的,是付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