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四節
趙起帶著李鳳江、蘇成、覃香梅等人來見二老。“阿爸阿媽,小兒趙起不孝,今天才得以回來,看望您們二老。”趙起說著,跪叩於地,泣不成聲。兩老也抹起了眼淚,韋萍說道::“我的心肝兒呀!你可讓阿媽擔心死了,那麽久沒個音訊,就聽說參加了,是死是活不知道了,這回總算是見到了,快快起來!”大哥、二哥走上前來,扶起趙起,兄弟之間互相擁抱、寒暄了一會,趙大成吩咐大兒子和二兒子去幫助李隊長、蘇成他們安頓部隊,然後,對趙起說:“趙起呀,這次你們到我們屯裏來,要幹什麽?住多久?”這次來是要分自己家產的,父母能答應嗎?這事不能操之過急,還得慢慢做工作,想到這,趙起笑笑,說:“阿爸,我們到這一帶活動,路過家門,哪有不回來看看之理?何況,兒子見阿媽,天經地義,對吧,阿媽?”韋萍走過來抓住兒子的手,朝趙大成說:“這老頭子,真是怪了啊,兒子沒回來,他整天叨啊叨的,‘小兒子啥時能回來看看我們啊?’現在,兒子就站在眼前了,他好像又不太情願似的。”趙大成忐忑不安地說;“你懂什麽?你看看,你兒子帶那麽多人來,我看一兩天是走不了的,哪裏都一樣,來了,窮人開心,富人就倒黴了,你自己問問你兒子要幹什麽吧。”韋萍說:“問就問,怕你不成?兒子啊,快跟媽說說,除了回來看阿媽之外,這次還打算幹些什麽?”趙起抱著阿媽的肩,說:“阿爸阿媽,你們都聽說了吧,解放軍已打到湖南,離我們這裏不遠了。”趙起說這番話時,把眼睛盯在兩位老人的臉上,他想先試探一下老人對時局的態度,以便對症下藥,循序漸進,做好宣傳、說服工作。趙大成聽了這話,不甘心地說:“湖南沒了,還有廣西嘛,白長官是一員悍將,又足智多謀,有‘小諸葛’之稱,相信他能和抗衡,守住廣西的。”趙起知道阿爸對國民黨仍抱有一絲的幻想,必須打掉他這個念頭,趙起說:“蔣介石夠厲害了吧,現在,不也是逃到台灣?白崇禧是厲害,卻也一樣擋不住解放軍解放湖南,對吧?小小的廣西,怎能阻擋得了人民解放軍的百萬大軍呢?”趙大成為了掩飾自已心中的沮喪情緒,拿起茶幾上的茶杯,哆嗦著喝了口茶,不敢再說什麽。其實,他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是虛的,並不是他對時局看不清,而是心有不甘啊,畢竟國民黨代表的是,像他們這種富人利益的。趙起知道阿爸不願失去現有的既得利益,繼續開導道:“國民黨的失敗,是注定的,就像一顆菜一樣,從心裏都爛掉,還有得救嗎?不管是蔣介石也好,李宗仁也罷,還是白崇禧,都改變不了失敗的命運,這是曆史的必然。大的不說,說小的吧,看看這潭良鄉的鄉長、自衛隊的隊長,那個不是貪汙腐化,魚肉鄉裏,再看看橫行鄉裏的那些地痞惡霸,欺行霸市,欺壓百姓,盡幹些敲詐勒索的勾當。這樣下去,這個國家還有前途嗎?這個政府還值得擁護嗎?這個的政權難道不需要推翻嗎?”趙大成無言以對,羞愧地低下了頭。韋萍一看老頭子難堪的樣子,趕緊打圓場道:“兒子說得對,這個的政府不要也罷。好了,今天國事就談到此,兒子剛回來,我們好好嘮嘮家常。”於是,大家撈起在遊擊隊裏的生活和家裏的一些瑣事,堂內的氣氛變得融洽起來,漸漸地充滿了歡笑聲。
趙起召集李鳳江、蘇成、林義、馬正濤、覃香梅等人,分析趙家上下情況,研究下一步工作的突破口。趙起說:“從這兩天做工作的情況看,我阿媽的問題不大,關鍵是我阿爸的思想還有顧慮,大家看,下一步工作如何開展?”李鳳江說:“我看,光你說不行,你阿爸有抵觸情緒,得從傍邊人入手,不失一種好的策略。這兩天,我看你的兩個哥哥,幫助我們隊伍,安排吃住很上心,不如就從他們這裏做文章吧。”覃香梅說:“不錯,兩個哥哥都是明白人,對我們的一切都很向往,很感興趣,而且對我們的人也很親切,是我們應該爭取的對象。對了,副政委,你的兩個姐姐呢?”趙起答:“嫁出去了,不在屯裏。”喔,原來是這樣,覃香梅想,若是姐姐在,女人做女人的工作會更好些。趙起笑了笑,皺起的眉頭也舒展開來,說道:“這樣甚好,然後,我召集全家開個家庭會議,把我們的意圖和黨的政策一講,讓他們做出決斷,下步的工作就可開展了。就這麽定,你們抓緊做好我兩個哥哥的思想工作。”
大哥趙來、二哥趙福,這兩天忙得是不亦樂乎。戰士們在訓練,他們就忙著端水送茶,戰士們在上政治課,趙起在上麵講,他兩就搬來小凳子,坐在後麵聽,並學著戰士們,拿著筆記本,邊聽邊記,一副認真的樣子。上文化課時,他兩又協助覃香梅,給戰士們補習文化。戰士們吃飯的時候,他們過問夥食好壞。戰士們休息時,經常走過去問寒問暖。尤其是見隊伍裏官兵一致,軍民一致,有如一家人一樣,感到很新鮮,趙來感慨地對香梅說:“的隊伍人人平等,多好啊!和你們在一起,我感到特別的充實,有使不完的勁,覺得人活著有意義,真想像你們一樣。”香梅說:“你可以的,你哥兩都可以的。”趙來高興地說:“真的嗎?你們看得上我們這些作威作福慣了的富家子弟嗎?”香梅動情地說:“當然可以!隻要你們想改變,願意投身革命,我們都歡迎,不僅你們如此,看看,你的弟弟趙起現在不就是個革命者嗎?像我這樣家庭出生的,不也參加了革命?這種情況在我們隊伍裏,數都數不過來呢,這就是我們人,常說的那句話,‘革命不分貴賤,更不分先後’的道理呀,將來隊伍到了我的家,我也會動員我的家人,把財產和土地分給勞苦大眾的,為將來建立一個沒有剝削,沒有壓迫,人人平等的公平、公正的社會,盡一份責任。”
“小覃啊,你說的真是太好了!讓人一下子看到了,那人人向往的美好社會。”趙來感動地說。
趙起托人把趙芬、趙芳兩個姐姐也從娘家給請回來了。今天,要召開一個全家人參加的會議,會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將決定傳承了幾代人心血的家業,最終的命運。趙起嚴肅地說:“堂上的父母大人,堂下的哥哥姐姐,首先,作為隊伍中的一員,我要把這次回來的目的和意圖,以及我黨的政策,要給大家說清楚,道明白;其次,作為趙家的兒子,我要和大家一起共同決定我們這個家族的命運,這是我和大家,都不能回避的責任。”趙起用堅定的、不可動搖的目光,看了大家一眼。趙大成接過話說:“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吧,你一回來,我就知道沒安好心,說吧,你小子到底想幹什麽?”趙起看著父親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由得笑了笑,說:“說了你就明白了。這次回來,不是我個人能決定的事情,是受組織的委派,帶著隊伍,來開展土地運動和除惡反霸工作的,這些工作必須要完成,即使我不來,別人也會來辦這件事,躲是躲不過去的。我們黨的政策是,支持和配合的,我們黨當然歡迎,反對和抵製的,我們絕不姑息,情況就這樣,你們看著定吧。”趙來說:“小弟已把的意圖和政策都講得很清楚了,大家看看這局勢也很明了,無論,如何抵抗,最終這天下還得性共不是?所以,不如早點依了,也好爭取個主動,這對將來大家都有好處。”趙福說:“我讚成大哥說的,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也’。”趙起說:“應該這麽說,這叫‘曆史的潮流不可阻擋’。”趙福又說:“這樣吧,國民黨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民主嗎?也提倡民主,我見隊伍裏決定事情的時候,都來舉手表決,說的是,少數服從多數,不如,我們也來個‘少數服從多數’怎樣?”趙福舉著手,左右看了看,說:“同意按辦的,請舉手!”自已左手舉得高高的,右手卻在點著人數,先從左邊點,一、二,又點右邊,三、四,再點中間,五,點到父親時,說:“阿爸,到你了,你還不舉手嗎?”趙大成不情願地慢慢舉起手來,“好!六個,我們家明明是七個人的,還有一個呢?去哪了?”聽他這麽一說,大家先是一愣,“轟”的一聲,大家全笑了起來,本來還是一臉不高興的趙大成也被笑得流出了眼淚,指著趙福說:“你就沒數數你自己呀!”趙福看了看自己高高舉起的手,自己也笑了。趙來說:“既然都同意了,那就請的副政委趙起,說說怎麽個辦吧。”趙起說道:“一、先把我們家的房屋、土地及財產統計造冊,除了按人口所需自用外,其他全部分給窮人;二、把家裏請來的雇工,發給工錢,全部放他們回家。三、對過去做不對的地方,請求村民原諒,向全村道歉,並接受村裏的教育。”趙大成長歎了一口氣,說:“祖宗的基業毀在我手上了呀,我們兩個老人要這些家業,有什麽用呢,不就是為了傳給你們?祖上啊,我也是沒辦法呀!”趙來安慰他說:“阿爸,您有幾個兒子呢,還擔心沒人養嗎?我們會好好孝敬您和阿媽的。至於我們,你不用擔心的,我們有手有腳,別人能做的,我們也一定能做,餓不死我們的,何況,我們有文化,可以教書,以後,國家搞建設,同樣需要有文化的人,是不是?”趙起接過話來:“是啊!等新中國成立了,需要大量有知識、有文化的人才,還怕英雄無用武之地嗎?”趙大成想啊,但願如此吧,今後的世界誰能看得到是怎樣的呢?現在,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由於麻杆屯的土地工作開展得比較順利,工作逐漸向周邊村屯擴展。一些地主、豪紳知道趙家的田地、家產被分,都嚇壞了,趕緊攜帶金銀珠寶,舉家逃往縣城,看透時局的,也隨趙家一樣,按的政策交出了田地、財產。群眾分到田地、財產,對是感激不盡,積極投身革命運動,這一帶的革命形勢變得越來越好。在開展土地運動的同時,另一項工作也在進行之中,這就是除惡反霸鬥爭。據當地群眾反映,距麻杆屯二十餘裏處的大金村,有一惡霸叫韋金貴,此人仗著家裏有幾個臭錢,兄長又是潭良鄉自衛隊的副隊長,平日裏糾集幾個地痞流氓,專幹欺行霸市、勒索敲詐的勾當。當地群眾深惡痛絕,欲除之而後快。趙起正好想借除掉此人之機,在群眾中樹立匡扶正義的良好形象。於是,他找來四中隊隊長李鳳江,對他說:“李隊長,我們的除惡反霸鬥爭要抓緊啊。據百姓反映,這一帶有一個叫韋金貴的惡霸,很壞,你親自帶一個班,前去大金村,了解一下惡霸韋金貴的情況。如果情況確像群眾所說的那樣,就把惡霸韋金貴給我抓回來,我們開個群眾大會,公審他,然後把他槍斃掉,以便威懾敵人,樹立黨的形象。
”“是!”李隊長敬了禮,轉身要走,“等等,你把蘇成帶上,他是這一帶的人,對情況比較熟悉。”趙起補了一句。
李鳳江帶著蘇成和一班的戰士,向大金村進發。一路上,向群眾了解惡霸韋金貴的情況,並收集證據。蘇成剛聽到韋金貴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裏“咯噔”一下,他的一個遠房表哥,就叫韋金貴,莫非是他?要說他這個遠房老表的情況,和這人差不多。蘇成趕緊把這個情況,向李鳳江作了匯報:“隊長,這個韋金貴,可能是我遠房的表哥啊!”
“什麽?是你表哥?”李鳳江吃驚地看著蘇成,大惑不解,怎麽跟你這小子扯上關係了呢?蘇成看著李鳳江迷惑的樣子,道:“隊長,我跟你說呀,我們這一帶,血緣和親情盤根錯節,十裏八鄉的,一抬頭,說不定就有人喊你老表老表的,甚至,你還不知道他姓啥名誰。”
“怎麽會有這樣的怪事呢?”
“其實也不是什麽怪事。我爺爺有四兄弟,三個姐妹,爺爺的三個姐妹,我叫姑婆吧,由於家裏窮,沒辦法,大姑婆幾擔穀子就被賣到覃家當了二房,也就是覃香梅的二奶奶,覃香梅是大奶奶的親孫女,我和香梅雖是表哥表妹關係,但並無血緣關係。我的三姑婆後來嫁到了韋家,這個韋家在當地也是有錢人家,她其中的一個孫子就叫韋金貴,雖然,姑婆很早就去世了,那我和韋金貴是不是老表關係呢?”
“兄弟姐妹多,也不是你家一個,在農村多得是,難怪有‘三姑六婆’之稱了,這也怪不得你。”李鳳江感慨地說道。蘇成接著說:“不過,同名同姓的不少,隻有見到了,才會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李鳳江用疑問的眼光看著蘇成,說:“如果是,你小子打算怎樣對待這件事情?”
“怎樣對待?他是我老表,我還能怎樣?”蘇成沉默不語,繼續往前走著,這讓李鳳江擔心起來,走到一路口處,隊伍停了下來。李鳳江遲疑地問蘇成:“這兩條路,走哪一條才對呀?”蘇成笑了笑,說:“隊長,你問得好!這兩條路,一條是通往大金方向的,另一條是通往良友方向的,如果,我帶你們走這條,”蘇成指指通向良友的路,接著說:“那我就永遠回不來了。”又指著通向大金的路,說:“這條路,才是正道,沿著走下去,我們才能完成任務。”蘇成一臉嚴肅地說:“隊長,剛才,你問我怎樣對待?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選擇的是一條通向光明之路,是為天下百姓謀幸福的光明大道,而我的這個表哥,他選擇的是一條歪門邪道,一條欺壓百姓,遭人痛恨的不歸之路,道不同,就像水火不相容啊!”李鳳江一聽,如釋重負,笑著對蘇成說:“臭小子!讓我緊張不小,我剛才就怕你把我們帶到那邊去。”說著,李鳳江指指通向良友的那條路。蘇成笑道:“沒那麽緊張吧?要相信革命同誌,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你小子,老子……”李鳳江朝蘇成的屁股就是狠狠地兩巴掌。
過了路口,遇到一位老者,蘇成上前問道:“老人家,你知道在什麽地方,能找到韋金貴嗎?”老人吃驚地望著這十幾個帶槍的人,不知是敵是友,如何回答,才對自已有利。他遲疑著,蘇成也不敢說是遊擊隊的,拿不準,他會不會和韋金貴沾親帶故,亂指路或通風報信,隻得說:“我們是潭良鄉自衛隊的,上頭有人下來,他哥派我們來找他,搞些野味回去。”哦,是這樣啊,沒什麽大事,老人指了指前麵,說:“往前二裏路,左邊有一市場,他準在哪裏。”李鳳江問:“為什麽說他準在哪裏?”老人肯定地說:“為什麽?因為,今天是圩日,他有搞唄!”老人說完,不敢停留,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