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妖魔傳奇
“母親大人？”她用奶聲奶氣的語音呼喚出神的女子，輕輕握住女子冰冷的手指，她努力的露出了微笑。
她的容貌並非那麽美麗，長長的黑發靜靜的貼在額邊，出神的同時，下意識的抹了弦……發出輕盈的樂聲。
“真是非常好聽的音色呢，母親大人。”
女子輕柔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曾經彈奏著那“希望人們幸福”的樂章，在月光下露出真心的微笑，此刻，卻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悲傷的感情。
“X X，一定要幸福的生活下去，就算有一天若翎和我都不在了，也務必要幸福的活下去……”
女子的笑容很美麗，但不知為什麽，此刻看起來卻好像要哭出來一樣。
以歌為名……弦之音色。
遙遠的記憶一點一點地浮出水麵，名喚歌弦的母親，在月色下靜靜彈奏著七弦琴；那曲父親最喜歡的《流水》，一片溫柔。
清晨，第一縷斜陽靜靜的撒在天地之間，頂著黑眼圈的國王，揉了揉眼睛，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啊，終於完成了……”
“事情不過才剛剛開始啊，不要隨便懈怠啊。”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門口的小雪輕輕挑了挑眉。
晨曦的光灑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絲絲華美。
“他們，應該快到泉牙了吧？”他微微眯起眼睛。
“嗯，按照他們幾個人的腳程的話，應該可以趕到的吧。”小雪沉吟片刻，忽然抬起眼，露出了些許不悅的表情。
“呐，你是不是想殺掉他？”
燕瀟有點驚訝的轉過頭，“你怎麽會這麽問？”
“因為你一直對他很苛刻啊。”
“苛刻？”不明白小雪為什麽用了這個詞，燕瀟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握住的筆也輕輕的落在了紙上，上好的玉箋頓時一片汙濁。
王皺起了眉，“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你總是叫他去做危險的事情……”
“隻是這一次而已啊，”燕瀟收拾著沾染墨跡的紙張——因為是很名貴的東西，所以他不禁有點感歎，“何況，連縹大人都認為他沒問題的吧？”
“我總覺得，事情不是那麽簡單的。”
“……羽林軍不久會出動，放心吧，一切都會事的。”
“前麵就是泉牙城了，我們在那裏休息一晚……”琦攸作了安排，疲憊不堪的同行者們立刻的表示了同意。
醫療隊一共四十七人，加上縹家的術士二十一人，這個龐大的救援隊一路上可以說是日夜兼程，幾乎沒有怎麽休息過。
“然後我們天亮就出發，秀，”琦攸轉向弟弟，“你帶領其他人三天之後再走。”
“可是哥哥……”
“的確，”兵部侍郎藍青瓊點頭表示同意，“畢竟那是一群大夫，如果象我們這樣玩命的趕路很可能沒到碧州就倒下了……我和琦攸大人、七弦姬小姐先趕去那裏。”
秀一副為難的表情，最終還是無奈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哥哥，你們一路上請多加小心。”
“……”
“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他們兩個的。”青瓊笑著表示。
“……”
牙泉城並不大，客棧也不是很多，包下一整棟樓之後，即使兩個人一間房間，屋子的數量還是相當緊張，然而，對於總算可以好好休息的人來說，這一切都算不了什麽。
琦攸解下了外衣，秀忽然從後麵輕輕的擁住了他的身體。
“怎麽了？”他皺了皺眉。
“哥哥的身體……好冷……”秀象個小孩子一樣嘟囔了一句，把腦袋埋在兄長的頸項間，貪婪的嗅著那淡淡的藥草氣息。
“笨蛋……不會有事的。”覺察到弟弟的不安，琦攸輕輕的拍了拍秀的手背，“知識分開幾天而已，很快就能再見麵……”
“哥哥總是把我丟下……”
“因為秀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嘛。”
“有的時候真的希望自己還是個小孩子，”秀輕輕一笑，“這樣，哥哥就不會走了。”
“……撒什麽嬌啊？”
“哥哥一直很寵我嘛……有的時候都會為芯苑姐姐打抱不平，為什麽哥哥這麽喜歡我什麽什麽的……”
“真是的，你是自戀狂嗎？快點睡覺！”他輕聲催促著。
小的時候，秀也是這樣不肯睡覺，然後一直纏著琦攸，直到琦攸親一下臉頰才肯乖乖聽話。
“哥哥，你是愛著我的吧？”少年忽然露出了笑容。
“囉嗦死了，睡覺！”
“……我最喜歡的人就是哥哥了，隻有這個……就算是娘親或者爹親大人我也不會交換的。”少年笑著閉上了眼睛。
——秀……
琦攸輕輕捋過少年黑色的前發，露出了一絲不可察覺的淺笑。
“你對著孩子還真好啊……”一隻小小的動物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
“為什麽一直躲著？”
“我這個形態被人發現也會很麻煩吧？”小夕輕輕跳上了他的肩膀，“不過，就三個人可以嗎？”
“事情本來越快了結越好……其餘的，慢慢來也沒關係吧？”
“說得也是。”
同一時間，紅家府邸。
“為什麽我不能跟著去啊！！！！！”怒吼出聲的少女拿起一個花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啪！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捂住了耳朵。
“我、我今天還要工作……”非常卑鄙的吏部尚書用最快的速度溜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門下省這個月又超支了……果然還是要裁員啊……”某個無良女官吏快速的撤離了。
“太過分了！為什麽總是秀哥和琦攸哥哥在一道！我也要去！你們以為你們把我關在這裏就有用了嗎？我也要去！！！！！！！！”
從書房內偷了父親的印章，隨手作了一個通行證，又從雙親房間內取了一些銀兩，馨盈飛快的跑出了紅家。
“你要去碧州？”雁落不由得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個少女現在還隻有八歲而已。
“嗯，不管什麽方法，隻要有能讓我去的馬車……什麽樣的都可以。”
“這個是可以做到……不過……”
“錢的話，多少都沒有關係，反正本家的錢也多到了用不完的地步。”
“好吧。”雁落爽快地點了點頭，“明天這個時候你再來這裏。”
“拜托了。”難得鄭重的鞠了一躬，馨盈轉身走出了桓娥樓。
“小雪大人。”送走馨盈，雁落走進房間，一臉鬱鬱的小雪正默默地飲下酒水。
“什麽都不用說了，雁落……那個小鬼確實是相當難纏的家夥。”小雪悠悠的歎了一口氣。
“那麽……”
“讓人跟著她吧，紅家方麵我會去解釋……總比她自己再想別的辦法去來得好……紅琦攸在那裏的話，也沒有什麽別的好擔心……”
小雪抿了抿唇，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一點一點襲上她的心頭。
“總之，那件事情的調查還是繼續……貴陽方麵暫時應該不會有麻煩才對。”她小聲嘟囔了一句，卻讓雁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但是，小雪大人……在碧州，前些日子，似乎有茗夜大人的行蹤……”
“母親大人！”小雪的眉毛跳了一下，“父親大人也一起嗎？”
“似乎是的……”
“啊啊啊啊啊……”小雪歇斯底裏的捂住了額頭，“還真是終極的危險生物……這下事情變得越來越麻煩了……兩個人在一起，簡直是最凶殘組合……我們該怎麽辦啊，雁落。”
“總、總之請先冷靜下來……”
“這怎麽可能冷靜下來！！啊啊啊啊啊！為什麽我的人生總是這麽不幸呢……”
“小雪大人……”
天氣很好，溫和的風撒在人的臉上，勾起涼涼的觸感……很舒服。
琦攸躺在馬車的一角，似乎陷入了睡眠的狀態，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看起來好像在睡夢中也沒辦法安穩的樣子。
青瓊和他在外麵輪流趕車，作為三人行中唯一的女性，七弦姬則一直留在了車廂裏。
——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她皺了皺眉，因為那個已經過世的父親和哥哥都是超級美男子，所以，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對長了一張漂亮臉蛋的男人相當的有抵抗力……然而，對於那張人畜無害，精致到女子也自愧不如的漂亮麵容，甚至讓人在一瞬間產生了錯覺。
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麽力氣，不過她並不打算這個時候動手……就算是使用了藥物，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擊敗這個男人。
“竟然把弟弟寵到這種地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秀的影響，她心裏覺得毛毛的，抱著膝蓋坐在車廂內的一角。
“有什麽不好？小孩子就是用來寵的吧？”原本似乎已經睡著的家夥忽然睜開了眼睛，那淺褐色的眼眸種滿是笑意。
“……”她把頭別扭的轉向一邊。
“……不過絕對不要把這話告訴那個臭小子，”他伸了個懶腰，“過一會可以換班了吧。”
“你從昨天開始隻睡了兩個時辰……”
如果是燕瀟的話，這個時候一定會不懷好意的笑著說“哎呀，你怎麽在關心我”這一類的話，琦攸卻隻是不置可否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是她搶先打破了沉默。
“你認識我的父母嗎？”
“嗯……”
他的惜字如金讓少女立刻的皺起了眉，“怎麽會認識的？父親一向隱居，很少在人前出現吧？”
“啊啦，想知道嗎？”他露出淡淡的笑容，撥弄著頰邊的碎發，挑釁一般的看向少女，“不過，你要給我多少錢啊？我的情報可是不白送的哦。”
“……你要多少錢？”她冷冷的道。
“我的情報是，不管要求是什麽……每一條五千金。”他微笑道。
這個無賴一樣的開價，一時間，她也沒有去多加研究這個價格是否有問題。
少女沉吟半晌，打開自己的包袱，頓時，一疊疊白紙一樣的銀票頓時印入了視線。
——至少有十幾萬……
琦攸的眉微微一緊，少女從中取出一些，仔細地數好，然後遞了過去。
“這裏是五萬。”她淡淡的道，“全部是由紅州全商聯開出的銀票，你應該看得出真偽吧？”
“嗯，看起來是讓人心動的部分呢。”他輕輕地抄起銀票，在手裏拍了拍，“但是，非常遺憾……”他把銀票推了回去，“我沒有興趣……”
“你不是說……”
“我說我的情報是這個價，可沒說一定要賣給你哦……何況，”他瞬間斂去了眼底的笑意，“有些事情對你而言，還是不知道會比較好。”
“你認為現在而言，對我來說還有什麽我不應該知道的事情嗎？”
“……”琦攸微微一怔，迎上少女略帶嗔惱視線，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混蛋！你瞧不起我嗎？”她拔出了利刃，金屬的撞擊發出很輕的聲響，好像粘在一起的刀刃看起來貼合的相當完美。
“你跟你的母親真的很相像……如果在活五年，也許可以替代我也說不定……隻可惜，”他看到少女沒來由的一顫，露出了殘酷的笑意，“現在的你還什麽都不是……”
七弦姬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一下子沉了下去，咚咚的敲著車壁，被嚇了一跳的青瓊停下了馬車，拉開簾子，“怎麽了？”
“我們換吧，我也該駕一會車了。”她冷冷的鑽出了車廂。
“為什麽要惹火她啊？”一進來，青瓊就忍不住小聲道。
“你以為她真的被我惹火了嗎？”琦攸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那個小丫頭大概是因為和自己在一起感到不安吧……可是，也沒有必要這麽急著逃出去……因為她希望自己到碧州去，所以，琦攸很安心的上了路，因為七弦姬是不會在路上動手的。
“青瓊，你知道，她並不是個傻瓜……”琦攸低聲喃喃，“隻不過……還隻是一個孩子而已。”
“……”青瓊什麽都沒有說的保持了沉默，半晌，輕輕地歎息，拉過琦攸的腦袋，讓他舒服的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這樣親昵地動作讓他微微睜大了眼眸，有點不相信的看著昔日的同窗舊友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我可是答應了秀要好好照顧你呢……稍微睡一會吧，為了防範她，你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了。”
“少自作聰明啊，我可不是什麽好人。”他小聲地嘟囔一句，卻依然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青瓊的話，應該可以信任吧……
他沒來由的想到，兀自逞強的大腦，卻最終因為體力的消耗過度而陷入了睡眠狀態。
因為過度的趕路，在沒有抵達旅途的下一站——零宿之前，已經入了夜，於是三個人便決定在野外露宿一晚。
“你真的要住在外麵嗎？”沒有什麽旅途經驗的青瓊不由得擔心起來，“聽說山野間經常有狼群出沒……必要的話，還是盡快趕路會比較好。”
“晚上趕路隻會更加危險，山賊什麽的都會冒出來……”把幹枯的枝條堆砌起來，琦攸打了兩下火石，立刻，簇的一下冒出來的紅色火苗就把媒紙燒著了，“而且……”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土，“我們也需要好好想一下怎麽繼續往下走的事情。”
——的確，已經離碧州越來越近了……可奇怪的是，沿途中不僅沒有看到一個旅人，甚至連飛鳥都不見幾隻。
青瓊微微睜大眼眸，“琦攸大人……好像很有旅途的經驗呢。”
“小的時候不學無術，就整天在外麵東奔西走了……”他架起鍋子，開始呼嚕呼嚕的煮著開水，並不斷地往裏麵加一些淺褐色的粉末，“雖然暫時還沒有危險，不過防範一下總是沒有錯的……這些藥草是驅魔用的，服下的話，應該多少有點用處。”
“驅魔……嗎？”青瓊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果然碧州的那個是……”
“……”琦攸撥了撥燒成黑色的木枝，紅色的火光籠了一片華麗，“彩雲國在建國之前，這天下都是妖魔所控製……妖物橫行，其中有三個妖物最為強大，其一，妖刀尤炎……”
“尤炎？”青瓊皺了皺眉。
“這是它的本名，它的另外一個名字你一定聽到過，”七弦姬冷冷的接了口，“傳說中的妖刀——不知火。”
仿佛這個名字都帶有者詛咒之意，在寂靜的夜晚，青瓊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琦攸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七弦姬，“第二，天地靈氣所生的妖魔——寒靈玉蠶……也就是你看到過的那個。”
青瓊一怔之下，想起了在給七弦姬治療之時的事情。
“那個隻是□□而已。”琦攸如同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本體的話，應該還在碧州。”
“……為什麽這種東西會突然出現……”
“也許是某人多事吧……誰知道呢，現在也隻有想想解決的方案了……”琦攸歎了一口氣，“在碧州州都歆韻，有一座神社……那裏供奉著昔日蒼玄王的寶物——月嵐琴。”
“琦攸大人關於這些還真的知道不少呢。”少女冷冰冰的開口。
“別忘了我可是在仙洞省呆過哦……雖然沒什麽事情，不過看起來似乎還挺有用處……而且，關於琴的事情我以前也做過調查……”
少女的身體微微一緊，似乎眼眸中掠過一絲嘲諷的笑意。
“……”
“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可是與妖魔對抗呢，”他忽然露出了人畜無害的甜美笑容，“所以，好好享受剩下不多的人生吧。”
“寒靈玉蠶……所到之處，所有物體都會結成冰塊……但是碧州卻沒有發生，隻是，很多人的身體內都出現了那種綠色的東西……甚至有些人變得瘋狂起來，搶奪、殺人……心智全部都被控製了……”少女微微垂下眼眸，“州牧大人在我離開的時候就下達了棄城的命令，可是……”
“□□入腦……所有的身體感官都會被侵蝕……救回來的幾率隻有三成……”琦攸用樹枝撥弄著湯藥，“在身體內的時候，會出現高熱，身體極度虛弱，無法進食等狀態……那個時候，隻要用藥物就可以把東西引出來，然後用水銀可以殺死。”
“那麽……”
“現在有三條方法，”琦攸把盛好的湯藥遞了過去，“第一條，也是我個人的建議——連著封印得神社把歆韻一起燒掉……”
“開什麽玩笑！”青瓊叫了起來，“你要把一座千年古城一起燒掉嗎？”
“……我知道你不會同意的，王派特使~”琦攸無奈的耷拉了肩膀，“第二，如果要引走妖魔的話，隻有效仿昔日蒼玄王和蒼瑤姬的做法……”
“蒼玄王和蒼瑤姬的做法？”
“二胡和七弦琴……”少女忽然開口，道，“昔日蒼玄王和蒼瑤姬合奏一曲，鎮服了玉蠶……才有了後來供奉著蒼玄王的月嵐古琴。”
“……琴的事情讓她去解決就好，”琦攸悠悠的表示，“二胡的話，隻要有秀在，也沒有關係……”
七弦姬微微一愣，猛地抬起頭，似乎滿臉的不相信。
“琦攸大人……似乎以前也……”青瓊喃喃道。
“我已經不會再拉二胡了，”琦攸微微轉過臉，“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快找到神社的位置，還有人員的撤離工作……”
他微微沉吟，如果情報沒有錯的話，現在清溪應該暫時是安全的，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希望秀進入歆韻。
——必須在秀到達之前把事情解決……
琦攸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幾粒藥丸送入口中。
“如果無法做到的話，就立刻回來……”璃櫻難得露出了擔心的表情，“對方不是那麽容易解決的……就算你的身體，五十天應該是極限了，記住……如果超過了這個時間，我也沒有辦法了……”
——十天內可以到達那個地方……如果地圖沒有問題的話，應該在三天之內可以找到。
那之後，我還真的可以被稱為一個人類嗎？
琦攸就著火光，依靠在大樹上，發出很輕很輕的歎息。
同一時間，仙洞宮。
“什麽你讓他融合了玉蠶的一部分！”黃葉在瞬間爆發出了殺氣，璃櫻卻什麽都沒有說的站立在了原地。
“還真是夠亂來的。”在一邊和碧翔下著棋的紫霄淡淡的開口道，“那小子最多也就五十天左右的時間就會死掉……”
“他想找到你們遺留在清溪的東西。”璃櫻冰冷的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
碧翔捏著棋子的手輕輕放下，“真是的……年輕人也未免太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了。”
“我隻是來告訴你們而已，怎樣選擇是你們自己的事情。”璃櫻轉過身，“啊，對了，不管你們信不信，這次的事情跟縹家沒有關係。”
“想去的話，就去吧，你也在擔心夙那家夥吧？”紫霄抬起眼，淡淡的瞥了一眼黃葉。
“我……”黃葉抿了抿唇，“我有過約定啊，不能再參與人類與它們的戰鬥……紫霄，我以為你明白。”
“……”
“它沒有死，黃葉，”碧翔歎了一口氣，扔回了棋子，“雖然封印還沒喲完全解開……但是，隻要貴陽的結界一破，所有的東西都會變成原來那樣，隻是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半吊子，和幾個人類的身上是不可能的……何況，如果那小鬼真的做到了，很難保證不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黃葉沉吟不語，他知道她說的“更大的麻煩”指的是什麽。
“那個孩子知道啊，”他轉過頭去，隻留下一個孤寂的背影，“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會親手取走那孩子的性命。”
“對不起，黃葉。”碧翔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在建國之初，他們八個人一起與那個青年定下的約定，不能違反的，不僅僅是黃葉一個人而已。
靠著樹幹，琦攸似乎已經陷入了睡眠的狀態。
青瓊用木枝輕輕撥弄火堆，發出劈哩啪啦的聲響。
“琦攸大人說過吧，有三種魔物……那麽第三種……”
“第三種魔物是人類的怨念所生成的妖物，”七弦姬微微側過臉，“是幽女。”
“……這三個魔物在很久以前就應該被封印，為什麽在度過了近千年的歲月之後，會再現呢？”
“……”少女在瞬間陷入了沉默，很久之後，淡淡的道，“我不知道。”
“是嗎？”青瓊毫不在意的笑容。
“你們兩個還真是足夠吵啊……”琦攸揉了揉眼睛，“這樣的話不可能睡得好吧？”
“啊啊，對不起了。”
“算了，沒什麽，我也睡夠了，看起來你們很悠哉嘛。”
“……那麽，我們來聊天好了，我已經很久沒有跟琦攸大人一起說話了。”青瓊笑了笑。
平時的時候，琦攸絕對會說著什麽“你果然是笨蛋啊”之類的話，但是，這一次，他卻什麽廢話都沒有說的閉上了眼睛，“你想聊什麽？”
“嗯……雖然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但是，你知道嗎？琦攸大人，除了我的父親大人之外，我還是第一次輸給了別人……不，還是，一次輸給了兩個人……在國試中。”
“不甘心嗎？”
“有點吧，不過第一次看到琦攸大人的時候也有一點驚訝就是了——”他輕輕一笑，“關於男孩子怎麽能長這麽漂亮的問題。”
“……是嗎？”
“我以前從來不相信天才這種東西的存在，”青瓊歎了一口氣，“沒有人是可以不經過努力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我一直這麽認為，我一直都為了繼承父親而不斷的努力，我又自信可以比藍家的任何一位公子，無論是學業還是武技都做到更加優秀。”
“……非常遺憾，”琦攸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如果想把我歸類於天才的那一類，還是算了吧……小的時候，沒有你那麽幸運，盡是遇到些糟糕的老師，什麽壞毛病全部都有了……你能想象嗎？四歲的時候，被一個人扔在迷宮裏，幾天都餓著肚子……被師傅丟在深山內，過了七天才說著什麽‘抱歉、抱歉，我來晚了’什麽的……唉，那個時候我隻有七歲啊……十二歲的時候被堂兄下毒，被姑母追殺，然後丟進護城河……”
七弦姬和青瓊的臉越來越青——這已經不是什麽不正常童年的問題了，根本就是一團混亂。
“……啊啊，而且第一次接吻和約會的對象都是男人。”
“……”在場的兩個人已經徹底的陷入了沉默。
不管是說“還真是可憐啊”或者“怎麽會這樣”似乎都怎麽不能合乎此刻的氣氛，冷汗越來越多的青瓊，隻有很不自然的轉移了話題。
“那個，接下來的話，果然還是要做些準備的，進入碧州的話……”
“嗯……”
“為什麽移開視線啊，你這家夥……╬”
“但是，”他緩慢的吐出一口氣，“比我更加慘的家夥還有很多……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看起來非常太平，其實危機什麽的到處都有……芯苑那家夥，想做到的也隻有把無家可歸的孩子帶回府裏好好照顧而已……相比他們，我已經足夠的幸福了。”
七弦姬靜靜的凝注著他的眼眸，那清澈如水的眸子，似乎隱隱有星光流動。
——足夠，幸福了嗎？
那個時候對自己說不管怎麽樣也要幸福的母親，已經不在了，可是，如果她還在這裏的話，是否也會跟眼前男子露出一樣溫柔的微笑呢？
他的頸項中掛了一個相當粗糙的木枝掛墜——看起來已經是相當陳舊的東西了。
每當他望著那個的時候，就會露出好溫柔好溫柔的笑意。
心中思念的那個人，此刻會在何方呢？
“快睡吧，天明就要出發了。”青瓊閉上了眼睛。
“嗯……”
次日傍晚的時候，他們到達了紫州的最後一座城市，也是紫州與紅州交界的地方——零宿城。
“我們在這裏停留一段時間，要補充一下幹糧……和其他的東西，到清溪的話，必須經過紅州，走那裏的運河的話，很快就可以到達。”
“要走……紅州嗎？”青瓊露出了相當微妙的表情。
琦攸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雖然這點值得嘉許，但是，你的疑心病要稍微太重了一點……”
“到清溪的話，還有一條可以走的路。”七弦姬忽然開口道。
“哎？”
琦攸皺起了眉，“如果可以的話，我不希望走那裏……本來預定路線就是走運河……”
“那裏？”
“紅州與碧州的交界之地，雲山。”
“如果走運河的話，就必須繞遠路……這樣的話，可以更加節省時間吧？”
的確，對於原本時間有限的琦攸而言，這樣是最好的……然而……
“我反對！”琦攸冷冷地開口道。
“為什麽？”七弦姬反唇相譏，“難道琦攸大人不希望我們早點到達嗎？”
“……琦攸？”
“不管是什麽理由，到達清溪是最優先事件……關於這個沒有問題吧？”
“……”
“我明白了，”青瓊點點頭，“那麽，暫時就改變路線走雲山好了。”
琦攸一事件沒有說話，隻是低下頭，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手。
占星盤靜靜轉動，璃櫻忽的皺起了眉。
——雖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是……琦攸應該不會走那條路才對……
雲山的背麵，就是碧家的所在地——清溪。
然而，雲山有著什麽，卻沒有人比琦攸更加清楚了……和別人不同，他的身體結構天生就有問題。
生辰，屬性……所有的部分都是陰，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琦攸應該是個女孩子才對……也是因為這樣，他才可以融合陰寒之極寒靈玉蠶。
——真是足夠亂來的家夥！明明答應自己不去逞強的。
“……雲山……嗎？”
璃櫻沉吟半晌，敲了敲桌麵。
“不過，有那家夥跟著，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到達零宿城之後，他們難得的每人得到了一間可以安心休息的房間。
“啊啊啊啊，這幾天真是累死了！”一個影子從琦攸的身體內一點一點地脫了出來。
“對於在我身體裏麵呼呼大睡的家夥，哪裏累了，”琦攸在椅子坐下，“好了，快點來吃飯吧。”
看起來隻有十歲上下的少女，卻露出有些擔心的表情。、
“喂，你真的要走雲山嗎？”她忍不住小聲道，“你的話，會很危險吧……本來身體就很特殊……”
夕……看不出來嗎？
——融合了玉蠶身體一部分的情況下，即使遇到□□也不用擔心被侵入……而且，為了得到那東西，也需要得到玉蠶的力量。
看樣子璃櫻的藥物是有用的，但是……如果走雲山的話，事情就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麽樣子了……
必須要想個方法來阻止他們走那條路……
“霜十五。”如同對空氣發出了指令，但卻得到了對應。
“是，大人。”
琦攸想了一下，簡單得做出了安排。
霜十五什麽都沒有說的，轉身退下。
“還真是……”小夕嘖嘖有聲的道，“不過這樣可以嗎？對方不是簡單的角色吧？”
“夕……”琦攸猶豫了一下，“有件事情可能要拜托你一下。”
“嗯？”
——隻要夕在我的身體內，在期限內的話，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到達清溪之後，想辦法幫我拖住那兩個人。”
“哎？”
“我有點事情要去做。”
“唔……可以是可以啦，但是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如果估計沒有錯誤的話，清溪暫時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隻要有玄意……
“嗯，一切拜托了。”
從零宿城出發，在準備了所有需要的物品，到達雲山，也不過是三天的日程。
青瓊似乎已經打定了主意，一路上包攬了趕車的工作，日夜兼程，似乎不想給琦攸任何拖延的借口。
“雲山的路並不難走，隻是其本身煙霧繚繞……很容易迷路，”七弦姬抱著膝蓋坐在馬車上，難得青瓊也累到了受不了的地步，三個人開始商量起了接下來的線路，“我來時走的那條路必須經過歆韻，所以現在不能走了……得想個辦法才行。”
“仔細找找吧……雲山綿延千裏，要找到一條路應該不會很難才對。”
“……”琦攸什麽都沒有說的站了起來，拉開車簾走了出去。
“真是的，在鬧別扭嗎？”青瓊無奈的揉著太陽穴，“抱歉，七弦姬小姐，我去看看。”
少女沉吟不語，最終緩緩地點了點頭。
——你做什麽啊？要不讓他們走那條路的話，隻說也沒有關係的吧？
“你快點給我睡吧，你一直醒著的話，力量會消耗得很快不是嗎？”
——我是擔心你會做傻事嘛……
“笨蛋……”
“琦攸……”
他立刻的閉上了嘴巴，轉過身。
“能在我衝你發火之前說一說你不願意走雲山的理由嗎？”
他淡淡的掃了昔日同窗一眼，“說了也不會是實話吧。你才是王的特使，所有事情你自己決定就好。”
“琦攸大人……”青瓊露出了微笑，卻忽然出手一拳向著琦攸打了過去。
琦攸甚至沒有看他一眼，抬手握住了他的拳頭。
“算了吧，你不可能使我的對手，如果……”他忽然睜大了眼眸，看到青瓊忽然拽起了他的衣領，一下子按在了車壁上。
“痛……”他微微一顫，青瓊的力量讓他幾乎要散架。
“你究竟在隱瞞些什麽？是些什麽不能讓我知道的理由……我沒有主上那麽好的耐性，琦攸……那邊還有幾個城的百姓在等我們的久遠，難道我們不應該第一時間趕到嗎？”
“……唔……”因為隻有腳尖能觸及地麵，呼吸不暢的琦攸輕輕喘息，很難受的感覺一點一點襲來……青瓊溫熱的呼吸噴吐在他的臉上，不熟悉的熱度引來他輕微的戰栗——似乎那個總是一副好脾氣的男子第一次麵對自己露出了憤怒的情愫。
——我在幹什麽……我是第一天認識琦攸嗎？
青瓊自己也微微一怔，慢慢的鬆開了手——為什麽，要生氣……
“那、那個……我……”
琦攸彎下腰，劇烈的咳嗽起來。
青瓊不知所措的伸出手，猶豫著，似乎想拍一拍他的脊背，但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沒什麽特別的理由，隻是不想走那裏而已。”琦攸側過頭，好像當年那個冷漠少年一半，露出了淡淡的嘲諷之意。
“……”
他緩緩地站起，伸出手去，輕輕地抓住了青瓊的衣襟。
指尖傳來的冰冷，讓青瓊沒來由的輕輕一顫。
“如果我說……走那條路的話，我會死，你也堅持要走那條路嗎？”他露出了微笑，好像女孩子一樣輕輕地把腦袋靠在了青瓊的胸口，在那裏輕輕的畫著圓圈。
“唔……”一時間麵紅耳赤的青瓊幾乎要哇哇大叫起來，默念數遍“我喜歡的是女人”加上數次深呼吸，年輕的兵部侍郎總算重新調整了心情，“對不起，琦攸大人……這事關百姓的性命，所以，請不要再任性了。”
“是嗎？”琦攸笑著鬆開了手，微微低下頭，“對不起啊，說了奇怪的話……”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道歉，青瓊有些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眸，“啊，啊，其實也沒什麽……”
“那麽盡快出發好了，雲山的話，我知道一條可以到達那裏的捷徑……”
“……”
“你那是什麽眼神？是真的哦……”他側過臉，露出了懷念的表情，“我小的時候，曾經在這一帶住過很長的一段時間……”
“哎？”
“那麽，就走那條路好了……”他笑道，“雲山，寒池。”
——等、等一下……開什麽玩笑……
“那麽，稍微休息一下就出發好了……”
——喂……
“嗯，好吧。”
——算了……隨便你好了……到時候難受可不要找我！
難受……嗎？
他垂下眼眸，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苦笑。
“那麽你來趕車吧……如果你認識那條路的話……”
“寒池……嗎？”七弦姬低聲呢喃，“沒有想到這樣的東西真的存在……雲山寒池。”
“總之隻是借道而已，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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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盈小姐，前麵就到零宿了，我們是不是稍稍休息一下。”趕車人擦了擦汗，陪著笑臉道。
這個小丫頭已經連續幾天的沒有怎麽休息了，但是似乎還很著急的樣子。
滿臉疲憊的少女輕輕呼出一口氣，在小河邊用手帕沾了水，輕輕擦拭著臉頰。
“小心哦，小姐，那水很急呢……”車夫在駕駛的座位上悠悠的抽著水煙，“聽說這水會匯流進雲山的寒池，所以，千萬小心啊。”
“……雲山……”她皺起了眉，似乎從哥哥那裏聽到過這個地方……
“啊，聽說那裏的寒池是妖怪的出沒之地呢。”
少女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這種東西怎麽可能會有？大叔你是傻瓜嗎？”
“這種東西還是相信的好噢，否則會遭報應的。”
“切~”她毫不在意的轉過頭，繼續清洗著手帕。
“……”
“啊，”少女驚呼一聲，一包藥粉從懷中落了出來，“那個……”
她探出身子去取的時候，腳下一滑，落入了水中。
“啊……”好在並非不是熟識水性，聽到車夫驚呼的同時,她開始飛快地蹬水,浮出水麵的時候,車夫的人影已經看不見了.
“多虧了老爹的囉嗦呢……”在心中小聲道了一句謝，她很快的爬上了岸。
河水冷得好像冰一樣……
她抱緊了身體，因為衣服什麽的全部都找不到了，所以，隻好四處尋找柴火——好在藏在靴筒中的火石是全商聯的特殊產品，沾了水也可以燃燒。
點起了火堆，一陣頭昏腦漲的馨盈很快的陷入了睡眠的狀態。
——頭好痛啊……好像要炸開異樣的感覺……
少女的眉頭緊緊的糾結在一起，蜷縮了身體，仿佛畏懼寒冷一般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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