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燕瀟的陰謀
抹弦的音色傳來，冷淡而幽邃的聲響，如同某種咒縛一般，震顫著人的內心。
少女冰冷的唇角，揚起一絲不可察覺的淺笑，交叉的雙手，如同白雲般輕柔的劃過……秀仿佛可以看到那水波一點一點地散開成漣漪的形狀。
忽然間，如同炸開一般的音色急轉直下，卷入了所有的冷淡的琴音，變得甚至有幾分瘋狂。
往日繁花散盡，
夢裏流水無聲，
怎見柳下人空瘦？
情不能卻，
恨不能休，
怨君不解情愁。
若有他日相見，
不如黃泉同裘。
冷汗，自秀的指尖一滴一滴的落下。
七弦姬的聲音很好聽，音色在空**的房間內回響，竟帶上了幾分詭異淒迷。
仿佛可以看到一個為情所困的女子一心複仇，寧願同歸於盡而發出的淒涼之音。
七弦姬以小指勾弦，輕輕一抹。
“秀大人是不是有點想不到呢？”她低下頭，仿佛帶了一絲輕笑，“《流水》原本就是一首悲歌，卻被世人描繪成了一首默默癡戀的曲子……”
“是有點吃驚吧。”秀微微呼出一口氣，轉瞬露出了溫和的微笑，“不過還是謝謝七弦姬小姐了。”
“……”她神色複雜的望了一眼少年，那淺褐色的眼眸中，溫和一如往日，仿佛帶了一絲動容的憂傷，凝聚在他的眉心。
一個……隻有十四歲的少年。
十四歲，是紅琦攸的弟弟。
少女微微垂下眼眸，緊握著的拳頭……指夾已然嵌入肉裏。
那個奪走了自己一切的男人，卻有著那樣連自己都不由自主被吸引的清澈眼眸……說起來，這還真是一個不錯的諷刺。
“七弦姬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秀放下拿在手中的折扇，淺笑道，“作為一名大夫，如果那裏需要我的話，我的責任無可厚非，但是……在那之前，能問一個問題嗎？”
少女微微睜大眼眸，似乎沒有意料到他會如此輕易的接受請求。
“嗯……”
少年緩緩起身，握著茶杯的手指稍稍的緊了緊。
“七弦姬小姐……是為了哥哥才接近我的嗎？”
她微微一怔，沒有想到秀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隻是，那張始終呆滯無力的麵孔看來還是和原來一樣。
“為什麽會這麽問？”
秀微笑著轉過身，卻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七弦姬小姐，是刺客吧。”
“……”她起身，冷冷開口，“你是怎麽知道的？”
秀並不是提問，僅僅是陳述而已。
“七弦姬小姐的手很細膩……”秀的臉微微一紅，“太過於細膩了，就算是大小姐也不會有那樣的一雙手，那是為了可以最準確握住指刀和各種精密暗器……而且，七弦姬小姐走路也沒有聲音，能做到消除足音的話，應該也接受過特別的訓練……對吧？”
“隻是憑借這個嗎？”她輕笑，“幹得真是不錯呢，但是，為什麽即使這樣還要接受我的請求？”
少年因為不敢相信而露出了詫異的表情，沒有想到笑容在一個人的臉上可以有這麽大的變化——原本妖冶的異色雙眸此刻看來，竟然多了幾分溫暖的味道，好像光是注視就可以讓人心跳加速。
“……說了吧，作為大夫，我原本做的事情就非常有限……如果碧州需要醫療隊的話，淩霜醫館是最好的選擇了。”
——但是碧州並不僅僅是需要醫療隊那麽簡單的事情。
她微微垂下眼眸，不知何故，心被一種異樣的惆悵所填滿，不由得用力咬住了下唇。
我不會猶豫，對我而言，生存的目的，隻有一個而已。
“……”她靜靜的抬起眼眸，“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麽，請跟隨我去見那個人吧。”
小雪為他們沏上了茶水，清香的碧綠色茶湯中，一片茶葉上下漂浮著。
“不過，金發在國家中還真的很少見呢。”小雪飲了一口茶水，淡淡的開口道。
“啊，因為家母是異邦之人。”龍澈不以為意的露出了笑容，“雖然看起來張揚了一些，不過，配上我這無與倫比的美貌，也沒有什麽不合適就是了……啊，當然我也很喜歡您那對金眸……真的是非常美麗呢。”
“嗬嗬，謝謝。”
瓏珊悠悠的吐出一口氣，“不過說起來，玲瓏嬸嬸確實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美人呢。”
“這是理所當然的咯。”
小雪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玲瓏……嬸嬸？”
“是叔叔的妻子啦，是個非常非常漂亮的美人哦……頭發和眼睛都是金色的，聽說是從這個國家之外來到這裏的……還懂一些很奇怪的技術什麽的，啊，這小鬼的機械術，就是玲瓏嬸嬸的傑作哦……”
“機械術？”小雪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
龍澈笑著從口袋中取出了一個小鳥形狀的木偶，上麵好像鑰匙一樣插著什麽，他隨手轉動，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響，鬆開手，那隻小鳥居然像活了一般的飛了起來。
“啊？這個是……”
“很有趣吧？這是家母的傑作……但是，父親卻覺得，這種小玩意什麽忙都幫不上……所以，沒什麽興趣。”龍澈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
“但是……”小雪猶豫到，“這種機械，如果能做成很大的，那麽，對國家的建設，應該會有很多的幫助吧？”
“啊，這個倒是啊……”
藍貴妃露出了美麗的笑容，“下次去藍州的時候，真想好好見一見呢，那位玲瓏夫人。”
“……說起來，藍貴妃也是出自藍家吧？”龍澈興致勃勃地開口道，“我們應該還算是親戚呢。”
當然咯，因為她是你的堂妹嘛。
因為小雪是藍龍蓮之女的秘密並沒有公開，所以，瓏珊並沒有把話說出來。
“龍澈大人還真是……”
“我真的很喜歡藍貴妃這樣的美人呢，相比瓏珊姐姐，又溫柔，又美麗……”
瓏珊此刻的唯一願望就是天上能下一道閃電把這個愚蠢男人劈死。
“……說起來，龍澈大人今天也已經二十多了吧？有沒有什麽打算呢？”小雪笑眯眯的道。
“這家夥參加州試全部不及格，做官是沒有希望了。”瓏珊幽幽的表示，雖然沒有做官的打算，但是藍家眾人差不多每一個都去參加過州立學府的考試。
“太失禮了吧，瓏珊姐！”龍澈叫了起來，“在藍貴妃麵前說這種丟人的事情。”
“嘛、嘛，”小雪誇張的擺擺手，“其實製式的話，隻要一封推薦信就可以了……不過，我覺得，龍澈大人的才華，如果做官，確實是有點浪費了呢。”
“……”對於自己這個不學無術的堂弟，瓏珊適時地選擇了保持沉默。
“是吧？不愧是藍貴妃娘娘呢，說得太精辟了。”
“……”小雪似乎也有點說不下去，隻好生硬的轉移了話題，“說起來，龍澈大人還沒有定親吧？有什麽好的對象嗎？”
“……”龍澈立刻的沉默了，如同下定了決心一般的抬起頭。
“……如果我有喜歡的人了，那麽，藍貴妃可以為我指婚嗎？”
“哎？”從龍澈認真地話語中意識到事情已經大條了的瓏珊，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眸。
哎！！！！！！！！！！！！！！！！！
很多年前，曾經有一個美麗的女子，坐在月下說著許多所有人都聽不懂的話……但，卻讓在一旁的男子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人可以到月亮上去哦……製造很大的機械，然後最大限度的利用燃料，使速度足夠大到脫離這個星球的引力……就可以做到呢。”她指手畫腳的模樣看起來有幾分可笑，不過那個躺在她懷中的孩子卻並不在意。
“玲瓏你又在說奇怪的話了……”男子無奈的一笑。
“真的哦，在我們的國家就可以做到呢……”
躺在她懷中似乎已經睡著的孩子突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和女子一樣漂亮的金發，好像在月色下鍍了一層金。
“將來可以去母親的國家看看吧。”孩子輕輕的道。
“也許很多年之後可以做到……但是，現在我已經沒辦法回去了。”名喚玲瓏的女子露出了豔麗的笑容，輕輕握住身側男子的手，“而且，我也並不想回去……因為能夠在這裏……我非常的幸福呢。”
“看，流星！”孩子驚喜地叫了起來，從母親的懷中掙脫，好像要追逐那顆落下的星星一般的跑了出去。
“澈！”男子起身，卻被玲瓏拉住了衣袖。
“不要這樣管束小孩子，他會沒辦法好好成長的……”
望著穿了柳色十二單衣的兒子，男子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
順著山脊一路小跑，不知不覺走出了好遠。
“星星究竟落到什麽地方去了呢？”他小聲嘟囔著，腳下一滑，潮濕的青石滑的好像打磨過一樣，突然傳來的水聲讓他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
瀑布從天而降，在那大水池中，一個身影靜靜的站在那裏；已然被血染紅的水池在月色下緩緩散成一片煙幕。
好像天女從天而降的身姿一般，讓人眩目的絕世之人，屹立池中，月光灑在那冷玉色的長發之上，美的不似真人。
——那，就是星星大人嗎？
年幼的龍澈難以移開視線。
這樣華麗的美貌，好像公主大人一樣漂亮的臉孔……藏身於草叢中的龍澈變得緊張起來。
這個時候，一聲輕響，另一顆星落下。
“如果可以的話，等我滿十八歲的時候，請讓星星大人成為我的新娘吧。”
隻有十歲的龍澈默默地許下了一個願望。
燕瀟和琦攸回到皇宮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到了中午的時候。
“喲，澈。”燕瀟笑著打了招呼，上一次見麵的時候，龍澈還隻有十五歲而已……現在看起來長高了不少，也變得更英俊了。
“燕瀟哥。”龍澈望向看起來好像手牽手一樣的兩個人，笑意也頓時凝固在了嘴角。
“你們……在約會嗎？”
“我不知道。”琦攸打趣一般的挑起嘴角，“你說呢，燕瀟閣下。”
“……”不知為何嘴角開始抽搐的燕瀟選擇了保持沉默。
“其實我們是因為這個啦……”琦攸揚起手，晃了晃鐵鏈，“快點把這個的鑰匙拿出來……我已經不想在跟這家夥一起洗澡了。”
在場的兩個女人頓時冒出了黑線，龍澈卻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鑰匙？鑰匙不是在燕瀟哥那裏嗎？”
“……”一時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因為陡然爆發出的殺氣，讓三位藍家的小姐公子同時推後了一步。
……
“冷靜點啊，琦攸大人！”
“請手下留情！”
“哇阿阿阿阿阿阿——”
湧入其中的侍衛變成了琦攸怒火的炮灰，然而，其始作俑者——燕瀟，同時也承受著被抹殺而死的危險。
“啊啊，這家夥完全是活該呢～”悠哉遊哉在一旁看著的小雪淡淡的道。
“的確呢。”瓏珊咬牙切齒的表示同意，注意到在一邊微微出神的龍澈，“怎麽了？”
“……”他很用力的咬了咬下唇，搖搖頭。
“對了，關於指婚的事情……”小雪開口道。
“我現在並沒有喜歡的人，藍貴妃。”龍澈一如既往地露出了豔麗的微笑，“等到我找到那個人的時候，能請藍貴妃幫忙嗎？”
“啊，當然，隻要我能做到的事情。”小雪點點頭。
“謝謝您。”龍澈微微一笑，那溫柔仿佛能把人融入其中一般，冰藍色的眼眸看起來非常的漂亮。
當燕瀟終於緩解琦攸怒氣，差不多已經過了兩個時辰。
“那麽，接下來……開始正餐吧，”燕瀟轉過頭，衝著琦攸笑了笑，“有位客人，你一定會想見見的。”
“非常遺憾，對你的客人沒興趣。”冷淡的回答。
燕瀟不置可否的一笑，當人影逐漸映入琦攸眼簾的時候，他的瞳孔也驟然收縮。
“哥哥……”秀喃喃道，微微低下頭，露出了有些寂寞的表情。
“秀，你最好給我一個好理由關於……”他冷冷的瞥了一眼站在弟弟身邊的少女，“為什麽你會在這裏……還有為什麽會和這個家夥在一起。”
少年用力的咬了咬下唇，抬首道，“對不起，哥哥。”
“……”琦攸沉下眼眸，淡淡的掃過燕瀟似笑非笑的表情。
“主上，”少年躬身頷首，“碧州之事已有耳聞，淩霜醫館願意派遣醫療隊……茶州方麵已經聯係，請您下令吧。”
“……”燕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琦攸。
漫長的時間內，誰都沒有說話，直到那平靜的聲音響起。
“三天之內，準備馬車，藥物……還需要大量的水銀……縹家的術士留三分之一在貴陽，其餘的我必須全部帶走，羽林軍押送糧草，最少要七天夠吃的食物……”
琦攸轉過身，淡淡的掃過七弦姬仿佛帶了一絲嘲諷的冷笑。
“三天後，我們出發去歆韻。”
——他不可能看著他唯一的弟弟去送死……燕瀟知道這一點，也非常了解秀的他，隻要開口……秀一定會有所行動……
秀不可能看著百姓去送死……更何況，秀是有了那樣的覺悟才來到貴陽的。
七弦姬沉默著，那個溫潤如水的少年，此刻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卻好像要哭出來一樣。
——讓最喜歡的哥哥去那裏，秀的心情並不好受……
雖然大概知道目前那裏的狀況，但是，真正知道那裏有什麽的，隻有琦攸和七弦姬而已。
一旦去了，可能就沒有辦法回來。
龍澈皺起眉，劍拔弩張的氣氛讓他有些不舒服，正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掌心一熱，他抬起頭，看到了了瓏珊阻止他的眼神。
“我明白了……”燕瀟打了個響指，微笑，“一切就照你們的要求辦好了。”
琦攸冷冷的開口，“不過……我有條件……”
“……”
“秀不準進入歆韻。”他淡淡地開口道，“羽林軍，縹家之人，全部留在清溪……我會和七弦姬小姐一起進入歆韻。”
清溪，是離紫州最近的一個城市，也是碧本家的所在地。
知道對秀說什麽都不會有用，所以，琦攸放棄了直接說服當事人。
“……否則的話，我不會去。”他冷冷的開口道，“而且，所有的費用必須由朝廷方麵承擔……並且，我要……要藍家的玲瓏夫人將一部分的技術專利給紅家共享。”
“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啊。”瓏珊眯起眼睛，近年來這個男人爆發商人本質，越來越擅長算計別人。
“怎麽樣？”
“我明白了。”瓏珊有點無奈的吐出一口氣，看向龍澈，“這樣沒問題嗎？”
“嗯，隻要瓏珊姐同意就可以。”龍澈微笑著表示。
“那麽，交易達成了？”燕瀟微笑著伸出手。
“你最好期待你最好不要再生病，主上……以後，”他冷冷的道，“以後，皇宮的所有藥物價格全部翻倍。”
“這樣的話，馬車和手術刀，以及水銀等等……就由朝廷來準備好了……”瓏珊瞥了一眼燕瀟，“沒問題吧？”
“當然，”王敲了敲桌麵，“青瓊，羽林軍的出征就由你來安排。”
“遵旨，主上。”
“醫療隊的調集，兩天內就可以做好準備……隻要動用百合大人在全商聯這方麵的關係，我想藥物在三天內可以全部準備妥當。”秀皺起眉，“隻是這樣匆忙的前往……沒有確定的醫術，可能會……”
“不用擔心，”琦攸淡淡的道，“我會把一切安排妥當……這次的事件對外保密，軍隊的調集盡量也采用‘賑災’來實現……總之，不要泄露消息。”
“這個我明白。”燕瀟點點頭，“藍家方麵製作的機械怎樣了？”
“完成是完成了……但是，能有多大用處就不知道了……”
對於瓏珊懷疑的態度，龍澈有點不爽的皺起了眉，“母親大人的機械是不會有問題的，隻要那個的話，就算百丈之外也一定能擊中目標。”
“……那麽一切就這樣好了。”燕瀟伸了個懶腰，“接下來，請大家好好努力吧……否則，說不定不久之後我們全部都要下地獄呢。”
眾人離開之後，執務室內隻剩下小雪和燕瀟兩人。
“事情怎麽樣了？”
“淩霜停止了在貴陽的一切活動……甚至整個紫州都好像銷聲匿跡了一樣……”小雪皺了皺眉，“是不是你把母親找來的？”
“你認為我有那麽大的麵子嗎？”他微微苦笑，“不管怎麽說，這次的事件顯然是人為……這期間，你就好好調查一下……不過，一切小心……因為能做到這種程度的組織並不多。”
“我知道了。”
“秀，從現在開始，你最好想好一千個理由不要揍你……”琦攸有些危險的眯起眼睛，“還有你怎麽會和這個小鬼在一起的？”
“……”秀的臉不可思議的紅了，視線不安的開始左右遊弋，“那個……哥哥，醫館還有需要準備的工作……我、我先走了……哈哈、哈哈……”
看著迅速溜掉的秀，瓏珊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
“你是不是給他太多壓力了？”
“啊？有麽？”
“唉……你還真是……”她轉過頭，“龍澈，跟我回去準備還是……”
“我送琦攸大人回去好了。”龍澈美麗的麵容之上，難得的浮起一陣紅暈。
“……不必了！”琦攸每個字說得好象在咬牙切齒。
瓏珊的額上頓時冒出了冷汗，開始擔心龍澈會不會被琦攸就此抹殺。
“啊啊，還是跟我回去吧……”
“為什麽啊，和那樣美貌的琦攸大人在一起，遠遠比和毫無特色的瓏珊姐在一起好的多啊……連胸部都是大絕壁的瓏珊姐，已經連女人的基本特征都沒有了……啊啊啊啊，你做什麽啊……痛、痛……”
聲音終於逐漸遠去。
“看起來你的日子非常悠閑啊。”沉默著的七弦姬微微抬起眼眸，消逝了一切感情的雙眼帶了一絲淡淡的諷刺。
“……差不多吧，過去不夠悠閑的日子實在太多了。”他淡淡地道。
“你的話，應該知道吧……那裏有什麽。”那異色的眼眸染上了一絲血紅，如同想要撕裂獵物一般的殘酷陰影一般的籠上少女的靈魂，“如果我不合作的話，封印是無法再度合上的。”
“……你今年多大了？”他忽然開口道。
少女微微一怔，似乎沒有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問題，立刻露出了憤怒的表情，“你不屑一顧嗎？那個時候從你刀下死裏逃生的我……已經不是那個時候的小鬼了。”
他在那瞬間露出了微笑，淺褐色的眼眸盈盈，如清泉一般的溫潤視線讓她心下一顫……為什麽這樣揮舞著刀刃的殺戮之子，會有這樣美麗的眼睛？
“十五還是十六？”他低下頭，捋起她耳邊的長發，“你沒有必要把自己束縛其中……仇恨不應該是你生活的主要。”
“少說漂亮話了！”她一把打開他的手，“你奪走了我的一切，父親、母親、哥哥……還有妹妹，這些我會向你一件一件討還！”她冷笑，“比如你那個重要的弟弟……”
“隨便你吧，”琦攸淡淡一笑，“不過，秀不是你看起來那麽好對付的類型……如果有人把秀當作笨蛋，她自己首先就是一個笨蛋。”
“……那麽你呢？”少女忽然笑了起來，伸出手輕輕勾住了他的脖子，“你是不是好對付的類型呢？”
雖然在笑，手卻在輕微的顫抖……
琦攸心下覺得好笑，雖然采用了藥物提高了身體的素質……但說到底，還是一個孩子而已。
忍不住起了想要愚弄這個少女的念頭，琦攸並沒有立刻的推開她，反而饒有興味的看著她笨拙的挑逗。
“……”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露出一張比哭還要難看的臉——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琦攸那樣不尋常童年的。
他最終輕歎一聲，輕輕地掙脫了她的懷抱。
“你和你的母親真的很象……”他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少女露出一絲驚訝，“你以前認識母親大人嗎？”
“你還真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小笨蛋啊。”他沉下眼眸，“就這樣想著報仇，然後去加入這種危險的組織實在是一個愚蠢至極的想法。”
“……無論怎樣的過去，都無法改變最終的事實。”
他輕輕嗤笑，“是啊，不過，世間的事情，不是那麽簡單的……”
他轉身離開，少女凝注他的背影，沉吟不語，走了幾步，他忽然回過頭道，“最近幾天不要吃藥……好好休息一下，旅程為很累的……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很可能會在途中病倒。”
“這不關你的事。”她冷冷的道。
“……”
離開後宮，一個幽幽的聲音毫無預兆的在身後響起。
“還真是好人啊，人家要殺你，你卻這麽善良的提醒她注意身體……”
薔薇花香飄過，好像被什麽人從後麵攬住了身體。
“我剛要要找你呢……”他轉過身，看著男子不悅的挑起眉，“我拜托你弄得那個東西……”
璃櫻臉色微微一變，“你決定要這麽做了？”
他低下頭，悶悶的笑了起來，“沒辦法啊……舍棄那個笨蛋弟弟，我還是做不到呢……所以……”他抬起眼眸，“就算可能下地獄，我也不會看著他去死。”
“你這樣做我可是會生氣的……”璃櫻危險的眯起眼睛。
他不由得笑了，小的時候，被璃櫻扔在縹家迷宮內的時候，璃櫻就是這麽說的……然後，他被餓了好幾天。
“我不是四歲了……璃櫻，”琦攸什麽都沒有做的把頭埋在他的懷中，小時候經常這樣躺著睡著了，“你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保護我了……所以……”
他的身體輕輕一顫，露出無奈的表情……歎息著撫上琦攸的發梢。
“我明白了……那麽，走吧。”他伸出手。
裝飾華貴的屋子，琦攸推門而入。
已經沐浴更衣的他，此刻隻穿了一件白色的綢緞內衣，冷玉色的長發仿佛還在滴著水。
璃櫻坐在床邊，桌上放著一個小小的玉珠。
“可以開始嗎？”琦攸深吸一口氣，解開上衣，露出纖細的鎖骨……有些蒼白的身軀看起來弱不禁風。
“你確定要這麽做嗎？”璃櫻忍不住開口道。
“沒有別的選擇了，對吧。”
“……”縹家家主沉默著，拿起玉珠，“坐過來……”
他沉默著坐在了**，璃櫻口中念念有詞，玉珠散發出陣陣光暈，緩緩上升懸浮在了半空中。
璃櫻低喝一聲，玉珠跳上了琦攸的身體，似乎要融入其中。
“唔……”琦攸的額上冒出了冷汗，巨大的疼痛——身體好像被千萬根針刺穿一般的巨大痛苦，他咬著下唇，絲絲紅色順著唇線流下，筋攣的雙手隻有無助抱住床沿的木柱。
“……”璃櫻知道這樣拖下去會增加琦攸的痛苦，但是，如果一下子送入他的體內……很有可能琦攸會因為沒辦法承受這麽大的力量而死去，“如果很疼得花話……你可以喊出來……這樣會好一些……”
“我……我沒關係……”他把頭埋在雙臂之間，發出極低極低的□□。
“對不起，稍微忍耐一下……”
一條條指印留在木柱上，當璃櫻終於把玉珠放入他體內的時候，他也終於虛脫一般的倒在了璃櫻的懷裏。
“我想我最好洗個澡……”他蒼白的一笑，滿身的冷汗讓他幾乎渾身濕透了。
“笨蛋！”璃櫻忍不住罵了一句，琦攸此刻的身體冷的好像結了冰一樣。
“……”
讓人準備了熱水，將冰冷的身體放在溫熱的水中時，琦攸終於舒適的閉上了眼睛。
“這個藥物可以讓你保持正常人體溫十天……”璃櫻隨手將藥物塞入他的口中，“十天之後再服用……”他把一個小瓶放在了桌上，“但是，過了四十五天之後，這個藥物就沒有用了，你必須立刻找到那個……”
“我知道了……”疲勞不堪的琦攸微微吐出了一口氣，最終沉沉的睡去。
碧州，清溪。
“萬裏大人，請考慮一下吧，州牧大人已經不在了……如果現在您去那裏的話……”女子急切的開口道。
“正因為州牧大人已經不在了……”名喚萬裏的男子微笑道，“貴陽的救援應該很快就會趕來，隻要我們能再堅持十天……然而，歆韻一定還有生還者，所以，我們不能放棄那裏。”
他輕輕撫過女子的柔發，“七弦一定可以送到消息的，所以，請務必在清溪守候……”
——畢竟，對方無法靠近紫州……所以，暫時來說，這裏是安全的。
萬裏跳上馬，“如果十天之內我沒有回來，而貴陽的救援卻到了，那麽不用管我，讓救援也一道撤離……計劃，就和最初定下的一樣。”
“您……真的要燒掉歆韻城嗎？”
“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微微苦笑，“清溪的一切……母親大人，都拜托你了。
身體一點一點地變暖了，琦攸微微吐出一口氣，伸出手去，淡淡的光暈浮起，門被打開了。
坐在塔頂的黃葉愣了愣，露出了淡淡的表情。
而坐在他懷中的小夕一下子跳了起來。
“哇，居然是你！”它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好像超級高興的樣子。
黃葉卻什麽都沒有說的皺起了眉，徒弟的異樣讓他感覺到很不舒服，好像參雜了什麽其它的東西……
貓兒輕輕掠上琦攸的肩膀，很親昵的蹭著他的脖子。
“……去碧州吧，我改變主意了。”他淺笑道。
“真的嗎？”
“嗯……”他點了一下貓兒的鼻子，轉過身去。
“小鬼！”黃葉突然開口道，“你真的要去那裏嗎？玉蠶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何況……”
“放心吧，師傅！”他微微一笑，“不會給你丟臉的。”
“……”
“有我在怎麽會有事呢？”小夕淡淡的道。
“說實話，你是我最擔心的一個。”黃葉有點無助的扶住了額頭。
“……”
“夕，”黃葉提高了聲音，“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那家夥已經死了，你明白嗎？”
“……”它什麽都沒有說的從琦攸的肩膀上跳了下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到底是什麽事情？那隻貓也會有心事嗎？”琦攸嘟囔一句，卻看到師傅的臉上露出了不悅的表情。
“你認為夕是怎麽會失去力量的？”
“……”
“看起來它連你也不願意提呢……”黃葉幽幽的歎了一口氣，“琦攸，你知道建國的傳說吧？”
“妖魔橫行，天下無主……蒼玄王統一彩雲國，封賞功臣，才有了彩七家……不過，姓氏的更改是在那百年之後的事情了，蒼家的人，一部分變成了現在的紫家，還有一部分進入了縹家……”
“蒼玄王統一，以我們八個人為名定下八州……”黃葉淡淡開口道，“對於度過無數歲月的我們來說，人類如同螻蟻一般不值得一提……但是，我們中卻有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非常熱愛人類的家夥……”
“你是說小夕嗎？”
“啊……在碧州的時候，她曾經遇到過一個人類的男子，兩個人生活的非常幸福……可是，那個人的身體非常不好，沒過多久就得了重病……”黃葉發出細不可聞的歎息，“為了讓那個人活得更久，夕不得已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耗費了自己大半的力量，救下了那人的性命……可是，知道夕並非人類之後，那個男子卻離開了夕……與別的女子成婚……”
“看起來是被壞男人騙了。”琦攸不置可否的道。
“……盡管對方作了如此的選擇，夕卻始終沒有後悔……”黃葉微笑，“那個家夥總是這樣，不停的為別人著想，直到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說了這麽多，你是想讓我在路上好好照顧她吧？”
黃葉怔了怔，無奈的低下頭——不說別的，就遲鈍這一點，還真是完完全全繼承了他父母的特質。
和其他的人類一樣，琦攸身邊的人遲早會一個一個消失……如果擁有了黃葉的力量加上琦攸本身的血統可以讓這個男子的身體永遠維持現狀的話。
不是為了別的，相比行蹤無定的自己，黃葉隻是希望有個人能好好照顧夕而已。
“路上小心吧……”半放棄的舉起手，黃葉無奈的開口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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