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與君相伴
好累啊，終於……可以休息了……嗎？
——不行呢，快點起來吧……
是誰？誰在那裏？
——茗夜……快醒醒……
一米陽光似乎透過指縫落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識的抬起手，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知為什麽小了很多，眼前的光量一點一點放大，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那一抹溫潤的微笑，如同昨天一般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小懶蟲，快點起來……”
他在笑，笑得輕柔，滿頭的銀絲落在耳邊，那歲月留下的痕跡卻不能損他風華之萬一。
“……管老大……”她遲疑了一下，發現自己很久沒有用過的稱呼，就那樣脫口而出，直到對方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她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舒適的大**，身上穿著整潔幹淨的白色睡衣，傷口，血汙，似乎都已然無影無蹤。
“……真是隻可愛的小貓……”他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子，就像很久以前那樣……是的，沒錯，那個時候，他每天早上都會被自己丟出去。
“……起來吧，”他抬手把她頰邊的碎發撥開，輕笑地道，“為什麽不知道修剪自己的頭發呢？看起來有些幹燥了……”
“這種事情怎麽樣都好吧？”她想都沒想，話語就脫口而出。
他不予置評的一笑，“……有個人，你必須見一下……”
他轉身走出去，輕輕地帶上了門，她遲疑的穿著衣服，那是一件鵝黃色的小衫，正是八歲那年，她剛來到這裏時，他給自己準備的……
那麽，自己已經死了嗎？
她恍恍惚惚的係上了繩扣，推門走了出去，他已經站在走廊上，金色的陽光落在那黑色的外衫上，如同灑上了一層靜靜的光暈，美的不似真人。
他向她伸出手，似乎周圍的一切都在改變著，不知怎麽回事，他們來到了一個房間前麵。
“進去吧。”他退開一步，露出了一如往日的微笑。
她遲疑片刻，輕輕推開了門，房間內正焚著龍涎，那淡淡地香氣如此熟悉，臥坐在榻邊的青年抬起眼，衝著她微微一笑。
那躺在他懷中，露出淺淺笑容的少年，卻是那時隻有十八歲的玄武。
“……真麟……哥哥？”她囁嚅著，迎上青年溫柔的笑顏。
“好久不見了，茗夜……”青年的聲音，沉著而穩定，因為終日臥於病榻，她對他的記憶，隻有那苦到說不清的藥味，和那沒有停止的咳嗽聲音。
此刻看來，他的眼眸還是那麽沉靜，姿態還是那麽優雅——那姣好若女子的麵容，無端的浮起一陣淡淡地紅暈。
“……謝謝你把玄武送來……這已經是對他來說最好的結局了。”青年向她伸出手，些許無奈流露，“你長大了呢，茗夜。”
“……有什麽不好嗎？”她垂下眼簾，“反正你們都很不喜歡我不是嗎？除了小雷之外，根本沒有人在意我的存在……我的死活，全部就在你們的一念之間吧……”
“確實呢，大概，除了雷炎之外，所有的人都是差勁的哥哥吧……”他笑著捏了捏她的臉。
“我不知道啊，”她抬起眼，靜靜凝睇，“但是，就算這樣也好，我還是沒辦法討厭真麟哥哥你，明明被母親殺死，卻還是放過我……”
那個時候，紫茗萊使用的秘密□□，除了茗夜之外……甚至連玄武也不知道。
——可是，那個溫柔的青年，卻在不久之後發現了這一點……
對於那個時候隻有五歲的茗夜，要除掉她實在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可是真麟還是什麽都沒有做。
“雖然你逼我把小雷趕出白家，可是，我卻從未憎恨過你。”
“是嗎？我隻是覺得雷炎這樣的性格並不適合留在白家罷了……或許，他還缺少了一點什麽留在白家的條件吧。”
“可是，你那麽任性的丟下了玄武哥哥，你明明知道他一定會把白家攪得天翻地覆……”
青年沒有說話，把懷中的少年放在榻上，一步一步地向著茗夜走了過去。
“茗夜……”他輕聲呼喚，極溫柔的擁住了少女，“能見到你，真的很高興……但是，請你回去吧。”
“為什麽啊，我回去又能做什麽，已經……足夠了……”
“這真的是你的願望嗎？茗夜。”
她抬起眼，看到他雲淡風輕的平靜，眉梢眼角的自在笑容一如昨日，就是這個青年，在很久以前衝他露出了恬淡的笑意。
——茗夜，就叫茗夜好了……
——怎麽聽，都是一個好名字呢……
“有人在等你……對吧？”他理了理她那有些零亂的前發，“這樣也可以嗎？”
“已經沒有任何人了，”她輕輕把腦袋擱在他的胸口，那如同白蓮般的淡淡香氣讓人有些沉醉，“大家都會很幸福，小雷，龍天，飛翔……大家都會幸福的……”
“真是任性的小貓咪呢，”門被推開了，那銀絲在風中輕舞，那個男人毫不憐惜的將她拽了下來，“時間不多了……你必須回去……”
“為什麽啊，那個時候也是這樣，你們總是不問我的任何決定，然後擅自死去……留下我一個人……”
“有什麽不好嗎？有人等你總歸比沒有人來的好吧……”
有什麽強烈的光線一點一點地襲來，她仿佛感到了一股極大的吸力，眼前的人影也越來越模糊……
她死死的抓住了風疾的衣袖，那個優雅的老者隻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回去吧，這裏並不屬於你……”
那些人的身體越來越小，距離也一點一點變遠，眼前逐漸被黑暗所替代，仿佛在滾燙的火爐中灼燒一般的疼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似乎那些人也在逐漸離她而去，有些刺眼的光線襲來，她微微皺了皺眉，想要伸手去擋，可是，巨大的疼痛讓她幾乎無法動彈，輕輕地□□，她感覺自己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因為貪戀那個溫度，她微微舒展了表情，慢慢睜開眼睛，眼前模糊的人影越來越清晰。
“……藍龍蓮……”
兩個醒目的黑眼圈首先映入眼簾，青紫色的眼眸仿佛帶了深深的倦怠，沒有穿什麽奇裝異服，身上隻穿了一件薄薄綃衣，在蓮奧冰涼的空氣中看起來略顯單薄。
“真是亂來的家夥……”他露出有些無奈的不爽笑容，將她淩亂的長發捋好。
“我……看到大家了……”她重新閉上眼睛，薄薄的**順著眼角緩緩落下，沾濕了他的衣衫。
“但是……你還是回來了……對吧。”如同歎息般的低語，他輕輕擦去她眼角的**，露出了一抹微笑，“所以，其他什麽都沒有關係。”
“我還沒死嗎？”她呆愣愣的問道。
他撇了撇嘴，“那你認為我們一起死了……非常遺憾，你現在還活在這個悲慘的世界上……”
“好痛……”她動了一下，立刻就齜牙咧嘴的皺起了眉，小小的鼻子**了一下，好象一隻小獸一般靠在了他的身上。
“不管什麽人的身體被刺穿，都會很疼的……”他不悅的挑起眉，正準備說什麽的時候，門被猛地推開了，眼睛紅紅的龍天和一臉擔憂的雷炎走了進來。
“大小姐……如果你有什麽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了……”龍天抓著被子一角好像好哭出來的模樣怎麽看都有幾分滑稽。
“茗夜……”雷炎有些愧疚的俯下身子。
“小雷……”她的頭有些暈糊糊的，輕輕地喚道，“為什麽你會……”
“你認為我會排在管飛翔之後嗎？”他有些別扭的轉過頭去，“不過你呆會最好做心理準備，那家夥因為你的命令還在生悶氣呢……”
“唔……”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是，過於疲勞而且千瘡百孔的身體讓她緩緩地倒了下去。
“大夫說了，小姐需要好好的休息。”龍天拉起了雷炎，似乎想起什麽一般的又轉向龍蓮，“龍蓮大人……你也休息一下吧，您已經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您的傷……”
“我……”
“行了，”雷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是病人之一，茗夜現在隻是需要休息而已，別忘了，之後還有難纏的家夥需要打交道。”
他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也終於被龍天拉著退了出去。
秀麗咬了咬下唇，和蘇芳，清雅一起穿了正裝的他們，真正意義上的接見了白家宗主。
“小女白茗夜，見過三位禦史。”
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完美到讓人咂舌的禮儀，可以和秀麗媲美的修養讓蘇芳不由得一愣。
——這和先前的暴力女人實在是相差的太遠了。
她沒有穿裘皮外衣，而是最最標準的女裝，舉手投足間，盡顯傲然，沒有做作，那如同融入骨子裏的驕傲卻令人不容忽視。
過於瘦弱得身體上，隱隱可見細致包紮的繃帶，那和白玄武的一戰，他們均已知曉。
——貴陽方麵……多半會有些緊張吧……
清雅的唇邊浮線一抹鄙夷的笑容，這裏可能會撕開一個口子，但是……為了讓他們平安回到貴陽，還是什麽都不要知道的會來的安全。
“關於‘幽靈’的事件……”
“我們已經察看過所有與幽靈可能有關的白家文獻，最終確認，幽靈是白玄武統領……這，與白家並沒有關係……白家宗主本人也並不知情，這便是事實。”他淡淡地開口道。
站在一邊的雷炎和蘇芳不約而同地愣了愣，似乎沒有意識到清雅會這麽好說話。
隻有茗夜，靜靜凝視著眼前城府頗深的少年，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不愧是清雅大人，我明白了……”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衝著僵立一旁的秀麗微微一笑。
“……那麽，不日我們會返回貴陽……”
“我會派人護送，請不用擔心。”
茗夜的身體似乎恢複的很快，也許是出自武者世家的緣故，沒有多久，便可以真正的下床走動了，即便如此，在一次見到秀麗，卻也是她離開的前一天。
“茗夜小姐……”看到少女緊緊抿著嘴唇的樣子，她不由得笑了，因為有點羨慕那樣的秀麗，所以，在臨行的那一天，她回答了少女所有的問題。
“你應該也看得出吧，幽靈真正的統領另有其人，這裏，隻是一個訓練營而已。”她露出悠長深邃的目光，“這是真相，但是，你們現在還不能說出去，因為一旦如此，隻會打草驚蛇，讓對方滅口罷了……”
何況，王現在的準備……也還不夠充足。
她略略沉吟，卻並沒有說出這句話，抬起眼，琥珀色的眼眸流露出些許讚許，因為相信少女擁有勇氣，所以，多餘的事情，她一件也沒有做。
“等待並不可恥，真相……也遠遠沒有國家的安定重要……再等一等吧，貴陽的那些人日子不會久了……要抓住七寸，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那個狡詐的老狐狸，總有一天，自己會揪住他的尾巴。
“雷炎不會回貴陽了，這是我唯一能為他，也是為王做的事情……”她露出一如既往的可愛笑容，拉住了秀麗的手，“所以，請多保重吧，陸清雅在處理這件事情上很有頭腦，他絕對不會做蠢事的。”
請替我轉告劉輝哥哥。
——他是一個好王，所以……不要著急。
露出那笑容的瞬間，少女仿佛看到那一簇簇容貌般的小草，自地底冒出，淡淡的幽香，似乎還回**在空氣中。
“茗夜……”她抿了抿唇，“這樣真的好嗎？龍蓮他……”
“我不願意他留在白州，因為這裏會變成籠子，讓他無法再與外麵產生‘接觸’，”她微微低下頭，“事實上，我也不會留在這裏了。”
“為什麽……”
“我已經將白家交給雷炎，並將管家當家的位置交給龍天……”
“你要退隱嗎？”
“大概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不過，在這之前，我也會到處走走，像以前一樣吧。”
“……”
“我想，一定還能再見麵的。”那日，她微笑著如此保證道。
分別的那日，龍蓮作為護衛之一與秀麗一起離開了蓮奧，關於這一點，他隻是淡淡地道了句，“目前還是心之摯友的安全比較重要”。
半個月後，禦史台三人組，正式回到了貴陽……而對此已經習慣的秀麗，並沒有深究那之後的孔雀男無故失蹤的事件。
然而，最難通過的那一關卻也是近在眼前了。
皇毅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這一次，即使是清雅的麵容，也出現了少許的不安。
——必要的準備工作確實做了，但是，還是不能保證沒有意外的發生……畢竟，上麵都是些小心的家夥。
年輕的長官輕輕敲擊著桌子，冷峻的麵容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緩和，但依舊沒有能逃出清雅的眼睛。
——看樣子，命是保住了……
他微微吐出一口氣，雖然自己對皇毅來說是一張王牌，但並非不可舍棄的，這次，多半也是對自己之前行為的警告……
太多事了……嗎？
他瞥了一眼沉吟不語的秀麗，一抹挑釁的神色不覺得浮上臉龐。
看來小姑娘也注意到了，這一次選擇保持沉默是最好的……因為，在茗夜交給他們的文檔中，已經掌握了重要的證據。
……還不是拿出來的時候。
雖然是這麽說了，但小姑娘究竟會不會聽，他也沒有十分的把握。
“你們的報告我看了。”皇毅冷冷的開口，“看起來，你們的白州之行，隻是查出了刺客的訓練地點，唯一的犯人……還被殺了？是這樣嗎？”
“是的。”
“還真是給禦史台長臉呢，”皇毅冷冷的嗤笑，“以後再這樣，全部變成亢官，現在……下去吧。”
沒有太多的責備，似乎連態度都好的有點過分（就皇毅的標準而言）。
但是，年輕的官吏們卻還是什麽都沒有說的退下了。
長官直到看他們離開，才總算舒了一口氣。
“很少看到你這樣疲累的樣子呢，皇毅。”一聲輕笑，讓沒有什麽表情的禦史台長官重新皺起了眉。
“有什麽不滿嗎？晏樹。”
悠閑的男子露出了有趣的表情，“原本以為小姐會頭腦發熱的把什麽都說出來呢，看來……是有進步了……對吧？”
“哼，如果連這麽一點程度也做不到，那種家夥還是死了的好……畢竟，漂亮話，是什麽人都會說的。”
晏樹皺了皺眉，但很快的笑了起來，“好很好奇呢，皇毅，這一次，你真的隻是試探嗎？如果清雅……”
“沒有如果……”他冷冷的打斷了晏樹接下來要說的話，悠悠的道，“一旦事情發展成那樣，就沒有‘如果’了……”
晏樹斂了笑意，難得的露出了認真的神色。
“難道說……”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而皇毅則是不加反駁的默認了。
“哦，”他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笑意，“這麽一來……秀麗的動作確實值得嘉獎呢，相比清雅，她可能會先到達那個位置也說不定哦……”
“‘那個位置’可不是什麽好地方。”皇毅的冷淡沒有打擊晏樹的熱情。
“不過，這一次，確實是上麵的失策吧？白家宗主的表現還真是出人意料……”他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個桃子，喃喃道，“看樣子，又到了‘削桃子的談話時間’了。”
目送著晏樹離開，皇毅拿起了桌上的另一份報告，它似乎在清雅他們進來之前就躺在那裏，視線在紙張上掃著，他好看的眉毛再一次糾結在了一起。
陵王的眉毛不知第多少次抽搐了一下，眼前的少女似乎還是一點也不為所動。
“看來，你輸了呢……”她露出一如既往地可愛表情，對此，陵王卻如同吃了黃連一般的皺著眉，始終沒有吭聲。
“這隻是第一局而已……如果想扳倒國王，還是踩著我的屍體過去好了。”
自顧自的從他的抽屜內取出糖果，塞入嘴中，自始至終，陵王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老狐狸的盤算……恐怕不簡單呢……
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她並沒有在貴陽過久的停留。
當她離開紫州，踏上那有著濃鬱異域氣息的土地，淡淡的傳奇總是在這裏滋生，延傳……彩雲國的夢幻之地，玉龍，似乎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是這樣，一個故事，一個傳說……仿佛連空氣中都蒙上了淡淡的霧靄，醞釀著神秘和淡然。
——隻是……想來這裏看看吧……
露出一抹淡淡的惆悵，微微眯起琥珀色眼眸，這讓她看起來更像一個十八歲的少女。
隻是，想來看看茗草傳說開始的地方……吧？
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對自己說了謊，玉龍的一切平靜的宜人，如果在這樣一個城市隱居下來，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可是……自己依然是個在一個地方呆不住地家夥吧？
寂寞笑容的背後，一抹沉靜讓她美的動人，直到一陣詭異的笛聲響起，她的愕然逐漸的變成了驚訝。
“藍龍蓮……為什麽你會……”
“這是我的台詞吧？”他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好像很久以前一樣，“不要忘了，這裏是我的家……”
她訕訕的笑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頭，揉揉腦袋，小聲嘟囔一句，“……你什麽時候來玉龍的？”
“這個不重要……”他仿佛帶了一抹好笑的神色，頗為認真的建議道，“不過，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來到陌生的地方，還是會有一個向導會比較好吧……玉龍可不是什麽簡單的地方呢。”
“開什麽玩笑？我可是前任的管家老大……”
他並沒有繼續聽她說下去，自顧自的向前走去，不時吹奏一下那讓路人為之咂舌的難聽笛子，茗夜卻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好像……一切都沒有改變過……
很想就這樣陪伴在他的身邊，向他露出微笑，每天起來可以第一個看到他，拉著他的手，告訴他那些讓人感動的故事……
悲傷的、開心的事情都與他一起分享……
這，大概是自己所希望的吧……
玉龍，藍本家府邸。
入夜，靜靜品嚐著藍門二當家親手調製的酒水，雪那不由得挑了挑眉。
突然在眼前出現的女孩子，還不到自己的肩膀，然而，對於警備森嚴的藍本家府邸，她卻沒有驚起一片樹葉。
“您一定就是藍雪那，對吧。”
毫無畏懼的眼神，仿佛還蘊涵著深深的笑意，女孩子琥珀色的眼眸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美的有些不真實。
雪那並沒有說話，隻是拿起酒杯，如同敬酒一般的輕輕舉起。
“如果我說……龍蓮，就拜托你了……這樣可以嗎？”
沒有多餘的寒暄，因為雙方都是聰明人，藍家的情報網也沒有什麽可以懷疑的，茗夜立刻的奪過他的酒杯，爽快地一飲而盡。
“……果然是好酒……這樣的極品，恐怕是出自‘月’的傑作，對吧？”
雪那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你怎麽知道我……”
“因為那個家夥說，不管怎麽樣都想讓我見一次他最重要的哥哥，所以我來了……隻是這樣而已，雪那大人。”
“最重要的哥哥……嗎？”他略微沉吟，細細咀嚼著話語，抬起眼的時候，少女已經穩穩的落在了高牆上。
“我已經不是白家宗主了……我隻是白茗夜而已，雪那大人……所以，也沒有什麽可以利用的。”她微微轉過身，如此表示道。
“看來龍蓮真的給你灌輸了不少有關於‘鬼畜哥哥’的言論呢，”雪那毫不在意的笑了，“不過，放心吧，在很久以前，他就隻是‘藍龍蓮’而已了……”
“我也許會再來拜會，那個時候，希望可以見一下另外兩位。”
“當然。”雪那浮現出淺淺的笑意。
因為雙方都是聰明人，所以茗夜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她輕盈的掠下圍牆，消失在充斥著霧靄的空氣中。
“就是她嗎？”
自他的身後走出的兩名男子，臉幾乎與他完全一樣，隻是其中一名仿佛帶了幾絲漫不經心，而另外一個卻露出了一抹憂心的神色。
“有什麽不好嘛……家裏最麻煩的男人也算推銷出去了。”雪露出一抹淡淡的神色，瞥上弟弟們疑惑的麵容，實際上，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們兩個就時常搞不清這位長兄的想法。
“白茗夜……嗎？”月微微沉吟，似乎要開口的那一瞬，被雪輕易的打斷了。
“不要總是寵著那小子啊，適當的時候，承擔一些責任也是成長的一部分……大概吧。”雪小聲嘟噥著。
九彩江邊，淡然悠遠的笛聲響起。
燃起的火堆，若無其事煮著猴頭菇的男子露出了有趣的表情——
她吹奏起了那曲《暗夜茗香》，穿透江水的音色仿佛直通天際，在碧清色的美麗湖水上，留下一縷波瀾。
盈盈的火光，如落下的星辰一般，點點螢火，絢爛，而平靜。
“還記得嗎？”放下笛子，她忽然開口道，“你答應過要為我實現一個願望，對吧？”
“……”
她笑著轉過頭，“那麽，和我約定吧，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要丟下我一個人，這樣……也可以嗎？”
他似乎有些驚訝，看到那琥珀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的濃濃期待……隻是短短的一瞬，心情已經不可思議的平靜下來……
他輕輕握住了她覆著薄繭的手。
“……隻是一個願望，”她輕輕歎息著，把小小的腦袋靠在了他的肩上，“隻是這一個，我知道……一定可以幸福下去，對吧？”
因為那個時候沒有留下，所以，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微笑著活下去……
暗夜盛放的毒草，隻有有心人才能發覺它的存在，美麗而幽邃的香氣，卻是濃鬱到散不開的抵死纏綿。
自手心傳來的溫度，讓人安心，讓人沉醉，她輕輕閉上了眼睛，享受著那片刻的寧靜。
“不管到什麽時候，我都不會先丟下你的……”他如此保證道，那終日沒什麽表情的臉露出了一抹難以覺察的紅暈。
——就算寂寞也絕對不會哭泣，就算悲傷也絕對不會說出來的少女，從很久以前，就喜歡這樣逞強……
深邃的美麗，單純的讓人憐惜的女子……正如那綻放在黑夜中的茗，默默地噴吐著芬芳，卻沉浸在憂傷的深淵。
他微微頷首，伸手攬住她的身體，如同小貓一樣的表情惹得他不禁輕笑出聲。
不同於平時的成熟穩重，此刻的她看起來純粹而透明。
“藍龍蓮。”她低聲輕喚他的名字。
“嗯？”捋起她被露水沾濕的前發，輕吻她的眼睛，他露出一抹笑意。
“遇到你，真好呢……”
“……”他撇了撇嘴，忽然冷下臉來，重重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哇！你做什麽啊！”她捂著鼻子，有些無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他。
“這一切都掩蓋不了你的無聊探險‘尋找妖魔’遊戲，以至於我們現在在這裏迷路的事實，就算試圖轉移話題也沒用。”
“什麽嘛！”她有些不滿的大叫起來，“明明你自己也說什麽‘妖魔退治也是一種風雅’才會一起來的吧？”
“哼，說到底還不是你非要給雪哥做茄子湯，最後我們才沒辦法在藍本家府邸住著的吧？”
“啊！？狡猾的家夥！明明是你非要給他們吹你那個難聽的笛子，才會被他們幹出來的吧？”
她悲憤莫名的樣子看起來格外的可愛，龍蓮不知何故看起來心情一片大好，像拎什麽小動物一樣把她抱進了懷中。
“懲罰的話，明天早上再說吧……” 靠著大樹坐著，習慣野外住宿得他立刻閉上了眼睛。
“差勁的家夥！”她小聲嘟噥著，卻還是老實的閉上了眼睛。
是的，隻是一個願望而已……隻要為喜歡的人實現一個願望，她就可以一直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
與君相伴……
——隻是這樣而已，讓我留在你的身邊，不管在什麽時候，都不要轉身離開……
她蜷縮在他的懷中，輕輕地抓著他的衣袖，靜靜地入了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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