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雙龍蓮泉
一路上被飛翔拽著，有些頭暈的秀麗終於得到了喘息。
“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可以說，是白家的聖地吧。”飛翔的眼神帶著一種秀麗從未見過的神采，洞開的石門內，一片寧和，不知是什麽，在閃爍著靜謐的光芒。
在那深處，悠揚的笛子音色洞悉著天地，美妙的音色，如同情人的低語，在樹林中回**著。
“暗夜茗香……”飛翔有些幹裂的嘴唇緩緩張開，視線落在了腳邊，不知何時變得愈發濃鬱的香氣，籠罩了樹林，腳下如嬉鬧的孩童般，枯黃色的幹草一點一點變綠，纖細的嫩芽緩緩探出腦袋。
每一個人都被眼前的奇景所震驚了。
秀麗伏下身子，輕輕撫摸著柔嫩的綠色，輕聲道，“這……就是茗嗎？”
仿佛帶了水滴的晶瑩，掠過一絲璀璨的美麗，在緩緩升起的月光下，如青澀少女般的嬌柔。
“雖然這般美麗，卻還是劇毒之物……這便是事實，”飛翔轉過身，“不管世人究竟怎樣看待這樣的植物，茗的存在，終究不是什麽好事。”
清雅沒有吭聲，隻是緊緊地盯著那石門後深邃的洞穴。
“……我們進去吧，這樣下去的話，小丫頭會死的。”飛翔沉聲道，但是，當他邁出一步的時候，眼前人影一晃，那個高大的身影已經擋在了他的前麵。
“你們不能進去。”非常沉靜的聲音響起，那個一向大大咧咧的禁衛淡淡的道。
“你在開什麽玩笑！”飛翔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白玄武的實力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小丫頭現在還沒有辦法勝過他……”
“我知道，”雷炎點了點頭，“但是，你們不能進去。”
“為什麽啊……茗夜小姐她……”清雅上前一步，打斷了秀麗接下來要說的話，一雙眼眸緊緊地盯著雷炎。
“白大將軍，您來這裏，不是奉了王令……對吧？”
雷炎一怔之下，點了點頭，“我隻是作為白家一員回到這裏。”
清雅驟然拔高了聲音，“那麽，你是否做好為一族承擔責任的打算？”
“……”
“等、等一下！”
所有人轉過身，看到了氣喘籲籲追來的龍天，滿是血跡的衣服讓他看起來有幾分狼狽。
微微靜下心神，他鄭重開口。
“……陸禦史，紅禦史……”他肅然行禮，“我，管龍天，奉管家當家……白茗夜之命，在決鬥之後，有重要的東西交給二位……”他低下頭，澀然一笑，“二位此行所有需要的東西，全部都可以拿走……但是，當家要我轉告二位，白家長孫，白雷炎，已經在十年前被逐出家門，所以，此事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麵色一片慘白的雷炎雙拳緊握，僵硬的轉過身，望著洞的深處。
“怎麽樣？即使如此，也要阻止我們進去嗎？”飛翔淡淡的開口道，“雖然那個臭丫頭殺了老爺子，我和龍天也從來沒有討厭過她……無關道義，或者是信念……隻是……”
“大哥！”龍天雙手發白，突然跪下。
飛翔臉色一變，“龍天，你……”
“管家第二十四代當家，白茗夜之命，如果管飛翔執意入洞，則管家上下均可阻止！”話未落音，漂亮的擒拿手法已經牢牢地將飛翔按在了地上。
“龍天！你瘋了嗎！那可是白玄武啊！茗夜打不過他的！”相比飛翔有些瘋狂的叫喊，雷炎把頭轉向一邊，一言不發。
“對不起了，大哥。”龍天慘然一笑，一記手刀，讓飛翔軟軟的癱了下去。
“犧牲自己來保住白家嗎？真是感人呢。”清雅唇邊漾起一抹冷笑，“雖然，在我看我，都是一些沒有意義的東西。”
雷炎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確實，武者所珍視的東西，在旁人看來大多一錢不值……即使這樣，也不能放棄自己的信念，即使用死來捍衛……這，就是武者的道。”
他緩緩閉上眼睛，“但，我並不認為我是一個合格的武者。”
暗夜茗香的曲調中，清揚的芬芳彌漫了口鼻，雷炎猛地睜開眼睛，頓時一股淩厲的殺氣散發開來。
“所以……你如果想進去的話，就快點！不要讓我後悔！藍龍蓮。”
眾人麵前影子一晃，在回過神來的時候，龍蓮，已經站在了洞中。
那個清秀的少年還是穿著藍色的外衣，看起來略顯單薄的身形微微轉身。
“為什麽？”
“為什麽呢？我也不知道，大概……隻是因為那個小丫頭看你的眼神……不，”他微微垂下眼簾，大吼道，“以‘雙龍蓮泉’為名的男人，給我一點相信你的理由吧！所以，快點去！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實力，可以以這個姓名而超越彩雲國第一的武者……”
“雙龍蓮泉……嗎？”龍蓮忽而轉頭，淡淡一笑，“你多心了，我來這裏，並非授意藍家……但是，你要守護的，卻不是這裏，對吧。”
看著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洞穴的深處，雷炎癱坐在了地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我要守護的……東西嗎？”
“雷炎……”龍天抿了抿唇，“這樣好嗎？放他進去……如果大小姐……”
“我們之中，還有誰比他更合適呢？”清雅忽然開口道，淩厲的視線落在雷炎的身上，“雖然不知道你們家大小姐跟藍龍蓮什麽關係，但是如果多一些幫手的話……”
“不可能！”龍天和雷炎同時開口道。
龍天淡淡的瞥了一眼清雅，“無論是大小姐，還是白玄武，都不可能放下自己的驕傲，而且……”他咬了咬下唇，正色道，“如果茗夜大人無法擊敗白玄武，那麽，更多的人都是一樣。”
“剛才飛翔大人說的……”秀麗遲疑道。
龍天臉色一變，隨即有些淒然的笑了，“也許這隻是我的私心而已，事到如今，也沒有任何可以隱瞞的了。”
他低下頭，似乎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重新開口道，“當年的‘神仙草’，也就是茗……的那次事件，主謀，正是家父。”
這句話如同一個炸彈一般，讓秀麗和清雅麵麵相覷，似乎誰也不相信，名揚天下的豪爽武者管風疾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龍天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似乎也有些迷茫的雷炎，“你們，應該知道，大小姐的母親……茗萊公主吧。”
“昔日的天下第一美人嗎？先王同父異母的妹妹。”
“茗萊公主嫁給鷺兮大人是先王控製天下武者的第一步，我不知道那位玩弄權謀的夫人是一個怎樣的人，隻是……茗夜大小姐的童年，完全是在一種機械的情況下度過的，不知道女孩子應該是怎樣的，穿著粗布麻紗，腳上綁著沉重的鉛塊，吃著糟糠一般的糧食，每天有的，隻是毫無變化的練習。”
他默然，依舊記得那個時候來到家裏毫無表情的女孩子，除了吃飯，喝水，以及一切基本的生活自理之外，什麽都不知道。
卻是那個老頭子，惡趣味的給她找來了漂亮的衣服，讓侍女為她綁上好看的發帶……雖然之後那“我要殺了你”的殺氣是真的，但是……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那個女孩子愛笑了呢？明明是接受了王的敕令來殺掉對方，卻愚笨的不願意動手。
“……父親，是心甘情願死在她手上的……”龍天默默閉上眼睛，“所以，我和大哥都沒有憎恨過她，這就是事實……”他轉過頭，靜靜的看著秀麗，“謝謝您由始至終都相信著茗夜大小姐，她是無辜的……隻是為了管家和白家的名譽而舍棄自己的武者。”
“所以，即使我們全部進去，救下茗夜，她也一定會為了白家而獻上自己的首級，如果無法贏的話，這麽多人也隻會讓她分心而已，”雷炎轉過臉，沒有讓任何人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而那個，藍龍蓮……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他是唯一有這個可能的人……隻是這樣而已。”
“我明白了。”清雅淡淡的道，“怎麽說，秀麗，白州的事情還沒有完吧？”
少女用力的咬了咬唇，“……龍天大人，東西，你應該知道在哪裏吧。”
龍天僵硬的點了點頭，澀聲道，“跟我來吧。”
走了幾步，扛起了暈倒的飛翔，他突然停下，“雷炎，如果……發生了最糟糕的事情，你知道怎麽做的吧？”
“……”那時，這個英勇的男子並沒有說話。
石洞深處，身穿白裘的少女靜靜的吹奏著橫笛，一曲終了，坐在對麵的男子露出了滿意的笑顏。
他的槍靜靜的躺在一旁，沉默而溫順。
“不愧是你呢，我想任何人都會給你當時第一名手的稱號吧，無論是在碧家，還是藍家。”他眨了眨眼睛，如同一個寵溺妹妹的兄長。
“玄武哥哥。”她放下笛子，露出了美麗的微笑，“為什麽當初留下我？”
“留下你嗎？”他掩上眼睛，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不知道啊，如果你變成第二個紫茗萊，怎麽說的話，都還是除掉會比較好……但是，一想到你有一天有超越我的力量，就怎麽也難以鬆手呢。”
“……是嗎？”少女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笑道，“那麽實在太好了。”
她的手緩緩握住身後的劍柄，拔出玄意，青色的光芒映照著石壁內赫赫生輝的岩石，流露出詭異的光芒。
她有些癡迷的看著這柄長劍，拇指在劍峰上輕輕一按，血紅色的**很快流了出來，可是，劍上的青色斑駁卻瞬間消失了，化作一縷青芒，亮得耀眼。
“哦……”玄武依舊立在原地，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笑容，“看來你要認真了呢……”
“當然的吧，無論怎樣的武者，麵對玄武哥哥，都不可能從容以對。”她微微垂下眼眸，殺氣如九天飛瀑般傾瀉而出，地上的碎石輕輕跳動，連石壁都開始了振顫。
然而玄武，笑容不變，如同看到獵物的獵手一般，舔了舔嘴唇。
“確實沒讓我失望呢，茗夜。”
那一瞬，他的人影消失了，少女微微一動，向上躍起，頸旁一涼，那如同毒蛇一般的銀槍已經纏上她的脖子。
退後數步，玄意應聲而起，順著銀槍落下，在地上砸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好快的速度！
她輕輕喘息，即使是以速度著稱的管風疾恐怕也不過如此。
不過……
——好久沒有遇到這樣的對手了。
她的唇邊不由自主地漾起一抹笑容，如同在享受生死決鬥一般，琥珀色的眼眸暈起了淡淡的光澤。
橫劍當空，劍斷石壁，劍氣在上麵劃出一道道深深的口子。
玄武的心不斷的翻騰著，這就是戰鬥，讓他不能自拔的戰鬥……以往麵對的，隻有些雜魚，可以與自己敵對的人，卻一個都沒有，自己那身為武者本身的戰鬥欲望卻在一點一點地消失……現在，那對於血與火的渴望，又一次回到那沸騰的肉體之內。
好厲害！真是非常了不起的力量和學習能力……他因為茗夜的強而泛起真正的喜悅，速度在一點一點地加快，從勉強看清，到現在，已經差不多可以趕上了！
他猛地退後一步，躲閃開的瞬間，臉卻已經被劍氣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口子。
那滿是青芒的玄意，猶如一條奔騰在天的青龍，美的不真實。
“真是強啊，茗夜，”他的笑仿佛有幾分瘋狂，“知道嗎？我為了等待一個對手花去了多少時間……讓我看看吧，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什麽地步！”
也就在那一瞬，他那雙慘碧色的眼睛，變得血紅。
——終於要認真應對了嗎？
因為難以抵抗那強大的感覺，不得不以殺氣抗衡，他的身影在瞬間消失，每一個毛孔都開始顫抖的茗夜下意識的轉過身，那一抹紅色向著她露出邪魅的笑容，如同沉浸在鮮血中的神靈，銀色的火焰開始灼燒。
紅色飛舞，這世間最豔麗的色彩在空中劃過一抹美麗，疼痛的麻木襲來，她感到一陣陣火辣的觸感，胸口已經被帶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她捂住傷口退後，因為口子並不是很深，但麵積很大，血液順著指尖緩緩地淌落。
——很久，沒有受傷了呢……
玄武望著她笑了，勾起□□上的血液，露出妖媚的笑，手指蘸上她的鮮血卷入口舌中。
“味道真好呢，忍不住讓人想要更多啊，茗夜……”他血紅色的眼眸燃燒著濃濃的嗜血欲望，因為麵對可以和自己對決的武者，這種強烈的欲望幾乎奪走了他的一切理智，腦海中唯一想做的，就是把眼前這個不及自己肩膀的少女撕成碎片。
如同一隻小獸般的身形，她緩緩抬起頭，一滴滴的血液順著青色的劍身落下。
他微微一怔，血色的**如噴泉一般自他的肩膀湧了出來，玄青色的衣衫上頓時一片血紅。
“真不錯呢……”他有些癡迷的看著滿身的紅色，抬起眼睛，“承認吧，你和我是一樣的，我們的血液中流淌著戰鬥的本能……”他抓起身上的血液，滿手的紅色鮮豔的耀眼，“喜歡這些嗎？茗夜……你的體內流淌著的也許是比我更加黑暗的毒液，和你的名字一樣……擁有著劇毒的你，也擁有著世間最讓人沉迷的香味……”
“……我和你不一樣，玄武哥哥。”少女靜靜凝睇，“如果在十年前，我沒有離開白家的話，今天的我，也許，隻是一個渴望與強者戰鬥的機械而已……”
“是啊，我至今都不敢相信那個時候沒有任何感情的你，會變成今天的樣子……”他捂著傷口，血紅色的眸子顯得愈發深邃，“無論是什麽人，在經曆了白家那群老家夥從小到大的訓練之後，還能保持正常人本性的原本就不多吧……”
“這個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她隨手抖了一個劍花，露出了無畏的笑容，“不管到什麽時候，都不能丟棄的、身為武者的榮譽……守護最重要的人，讓他們不管何時都露出微笑，實現他們的願望，讓他們可以幸福下去……隻是這樣而已。”
“武者的榮譽嗎？”他低聲嗤笑，“為了那種毫無意義的東西而丟掉性命的白鷺兮也好，還是固執的抱著這種東西不放的你也好，明明知道這種東西什麽也換不來吧……”
“為什麽這麽執著於變強呢？玄武哥哥已經沒有任何對手了。”
“誰知道呢……”他揮舞著□□，“那麽，證明給我看吧，你的榮譽究竟可以做到何種地步？”
她緊握長劍，努力抗衡著玄武幾乎是壓倒性的殺氣。
石洞內的道路盤根複雜，先前尋著笛子的龍蓮還勉強可以找到，但是，那不知從什麽地方爆發出來的殺氣，卻讓石洞開始了振顫。
“切……”他咬了咬下唇，“真是一群沒有保護意識的家夥……”
依照殺氣的程度，這絕對是生死之戰了，淡淡的血腥氣息伴隨著茗草的香氣，甚至有了幾分淒迷之意。
他微微垂下眼簾，用手去觸摸冰涼的石壁，隨即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看來，就是在這裏了。
如此的速度，勁風夾雜著絲絲的血腥氣息，兩個人影如同飛鳥一般在庭院中穿梭，茗夜的速度在武者中也可以算是出類拔萃，但是，此時此刻，她卻覺得一切都在舞動著，眼前似乎隻要一花，那噩夢一般的銀槍就會刺穿她的咽喉。
——而更糟糕的是，玄武的速度還在一點一點地變快。
雖然自己的力量在白家絕無出其右者，但是，麵對如此高速的戰鬥，把精神高度集中在速度上的茗夜，甚至難以沾到玄武的衣角。
——這樣下去，不行……
她咬了咬牙，低頭自下方攻去，左掌變劈為握，忽然閃電般的抓向銀槍，隻為卡住那毒蛇的七寸。
可是，她錯了。
白玄武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要快的多！
一陣劇痛，銀色的光華頭體而過，與她手腕差不多粗的槍杆刺入了她的身體；她的身體微微一顫，一口血液順著她的嘴角流了下來。
可是，她卻並沒有停下動作，青芒一縷，玄武微微顰眉，向後躍了一步，鬆開了□□。
頓時，石屑紛飛，平整的石磚幾乎被敲碎，她托著銀槍退後數步，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蒼白的麵容依舊平靜，隨即抬手將銀槍體外的部分斬斷，微微搖晃的身體，玄意的青芒似乎已然有些黯淡。
“還要繼續嗎？茗夜，你是贏不了我的。”他一步一步上前，血紅色的眼眸緩緩地沉下，“也許再過十年，你可以擊敗我……但現在……”
眼前一閃，人影已經消失，青色的長劍緩緩落下，她的頸項落在他的手中。
——鎖喉擒拿手，這是白家的絕技。
她的神誌在一點一點的流失。
“再見了，茗夜。”仿佛是一聲歎息般的低語，少女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轟的一聲巨響，一部分的石壁猛然的癱落，陡然而起的煙霧，讓玄武微微皺起眉，直到一陣讓人暈倒的笛子聲音響起，他緩緩地鬆開了手。
少女如同飄落的浮葉一般落下，這樣瘦弱的身形，沾滿了血汙的身體，讓龍蓮呼吸一窒。
“真是討厭的阻礙者呢。”玄武冷淡的視線多了些許不容置疑的東西，“藍龍蓮嗎？”
龍蓮握住鐵質的長笛，猛然揮出，失去了武器的玄武輕盈的退開一邊，看著少年盡可能輕柔的抱起了少女。
濁紅色的**從她的口中緩緩湧出，因為傷到了內髒，不斷地吐血讓她的那閃爍著光彩的琥珀色眼眸在此刻看起來有些暗淡無光。
“藍……龍蓮……”她努力的抬起眼，“為什麽……”
“抱怨的話一會再說吧，現在，有必須要做的事情……”他扶著她靠牆壁坐下，低頭撿起了落在地上的玄意，這讓白玄武血紅色的眼眸中留出些許怔愣，隨即輕輕的笑了起來。
“等一下……玄意……”少女掙紮著過去，似乎想拉住他。
玄意的青色光芒逐漸開始黯淡，最終變成了原先冷冷冰冰的模樣，可是，就在那瞬間，更加強烈的青紫色火焰在劍身燃起，如同一條噴吐著火舌的青龍，盡是藍紫色的絢爛。
“哦……”玄武的血紅色眼眸似乎一亮，“玄意原本就會依照著使用者的力量而變化，看來之前對你的評估有所錯誤……”
龍蓮微微擺正劍身，側過頭，衝著茗夜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沒有你的怪力，在牆上鑿個洞可花了我不少時間呢……但是，”他抬起手，輕輕捋開她的前發，“不管是什麽樣的事情，隻要是你的願望，我都會為你實現，所以……”他放低聲音，向著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相信我。”
那瞬間的笑容讓她呆住，因為那短暫的溫柔而逐漸陷落，甚至連阻攔的話語也難以說出。
為她實現一個願望……嗎？
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沒有把她當作一個孩子看過，無論是白家宗主的身份也好，還是身為白鷺兮的繼承人也好，那過分到讓男子也咂舌的強悍總是讓人忘記……她，隻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女而已。
明明不想做那麽多的事情，隻是希望可以像一個普通女孩子一樣，為喜歡的人而微笑，為美麗的生命而感動……然而，太多的責任從很早以前就將這個少女壓得喘不過氣來，即使封印了自己的心，再打開之後，痛楚卻會連皮帶肉的撕扯著她的靈魂。
痛嗎？
為每一個珍視的人實現願望，希望他們可以幸福下去，明明抱著這樣的想法不斷地努力……可到了最後，自己愛著的那些人卻還是離自己越來越遠。
——或許自己真的是不祥之人吧。
哪怕是讓每一個人都能好好的活下去這種渺小的願望——也沒有人來為她實現。
然後，在這一天，有一個男子，微笑著對她說，無論是怎樣的願望，我都會為你實現。
她聽到自己心中的什麽東西，轟然倒塌。
他轉過頭，似乎帶了一臉無趣的表情看著玄武。
“白玄武嗎？”他似乎活動了身手一般把玩著長劍，“欺負女人似乎不是什麽好習慣吧？”
茗夜雖然虛弱不堪，但是，因為龍蓮的話，額角飛快地浮起了黑線。
——這究竟算是什麽……
玄武再度皺了皺眉，似乎對龍蓮莫名的發言有些鬱悶，隨即，血紅色的眼眸中露出了好笑的神色。
“確實呢……不過，很少有人把茗夜當女孩子看就是了。”玄武微微垂下眼眸，盯著玄意的眼眸露出了閃爍的光澤。
——這一點他們很像……不愧是兄妹，一旦遇到更強的人，都很難抑製想要與之戰鬥的欲望。
“來吧，藍龍蓮……雖然沒有什麽興趣對付雜魚，不過，你看起來不是那麽簡單呢……”沒有了□□，玄武活動了一下手指，露出了妖豔的笑容，那一抹血紅美的甚至有幾分不真實。
——鎖喉擒拿手……這也正是白家的絕技之一，雖然在其造詣上，茗夜和玄武都難以比得上已然不在人世的真麟，但是，對付大多數的敵人已經足夠了。
那是白家槍法之外白家碩果僅存的秘技，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行雲流水一般的華麗，均是一沾就走，加上玄武無與倫比的速度，他從未輸過。
即使龍蓮有玄意劍在手，他也有把握將那個美麗少年的咽喉輕輕捏碎。
然而，他的眼神從不屑變成了好奇，從好奇變成了驚訝。
沒有想到，這個少年的速度竟然可以與自己相持不下！
顯然沒有茗夜那種天生的力量，而這種速度卻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具備的。茗夜可以說是少見的天才，在力量上，她可以說超越了白家所有的人，在速度上雖然也達到相當的程度，但和白玄武比起來，卻慢了一籌。
白玄武的速度應該說是天然早就，如他這般不世出的奇才可以說是百年難逢……但是，當龍蓮以那堪與他相媲美的速度，將玄意送到他的咽喉下方時，他不禁意識到一件事情。
——五年……不，也許隻要兩年，這個少年的速度將會在自己之上！
該說是幸運嗎？現在落在自己的手上，死得隻會是藍龍蓮而已。
他無意識瞥了一眼那個少女，和龍蓮不同，茗夜雖然年輕，但已經可以稱得上是身經百戰，她眼眸中飛逝而過的一抹擔心讓他露出了微笑。
——你也注意到了嗎？茗夜。
龍蓮是天才，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很多事情，並不隻是天分就可以做到的，譬如，臨敵的經驗。
一方麵因為擔心茗夜的傷勢，一方麵，對於第一次真正拿出百分之百實力的龍蓮來說，要對付這樣一個男人，確實並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
他唇邊微微漾起笑容，血紅色的眼眸中有著一閃而過的危險，龍蓮下意識的收起攻擊的動作轉而防禦，可是，也就在那一瞬，玄武如驚鴻般躍起。
漂亮的手法如同魔術般，繁花飛獻，就在那短暫的數秒內，少年捂著肋部，臉色有些發白。
茗夜咬了咬下唇，因為身為武者的她有過各種各樣的受傷經驗，從那個聲音和玄武下手的部位，絕對是肋骨斷了！
“真是遺憾……”玄武滿意的笑了，“藍龍蓮嗎？確實是名下無虛，但是……”他兩根手指呈鉤狀，茗夜呼吸一窒，那正是最後一招！
“……結束了。”
就當少女幾乎要絕望的閉上眼睛時，驚人的情況發生了，龍蓮忽然應聲而起，藍紫色的火焰當胸刺穿了玄武的身體。
這個擁有蕭疏氣質的男子，那一抹嘲弄的笑意仿佛還凝固在嘴角，紅色的**沾染了青色的石磚，而這一切，都變成了最完美的諷刺！
“我的確是個聰明人……”龍蓮有些虛脫的一笑，“聰明人都活不長，因為聰明人在關鍵時候，會像傻子一樣去拚命……”
“你認為……你能殺了我嗎？”玄武搖搖晃晃的站住，隨手拔出玄意，劍尖直指龍蓮，麵色慘白，然而，那對血紅色的眼眸卻更加深邃，“在那之前，你一定會先死……”
因為方才用力過度，斷裂的肋骨一陣一陣刺激著他的神經，逐漸沒法動彈的他，微微的喘息著，那玄青色的光芒似乎陡然落下，因為受傷，而動作遲緩的玄武，仿佛露出了一絲獰笑。
——這次，真的結束了……嗎？
玄意，在離他咽喉還有半寸的地方落下，一陣咕嚕嚕的愚蠢聲音，恍惚間，他似乎看到白玄武的腦袋飛向了半空中。
血，好多好多的殷紅落在他的身上，仿佛要把他吞噬。
白玄武的身體落在一邊，那眼前的，是少女平靜而寂寥的微笑。
她手中的半截銀槍，也在那瞬間跌落。
每一個習武的人都知道，如果被利器刺穿身體，隻要不□□，等到救治，都可以活下去……隻是，一旦拔出，那人絕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藍龍蓮……”像以往一般帶了些許傲慢的語氣，如泉湧一般的紅色沾濕了一切，他緊緊摟住搖搖欲墜的她，望著那琥珀色的眼眸，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我在這裏……”
“……我……果然不管怎麽樣都不想讓你死呢……”她低聲喃喃著，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容，伸手撫上他蒼白的皮膚，“就算……失去武者的尊嚴……也是一樣……”
“……是嗎？”他下意識的抱緊那越來越冷的身體，滿手的粘稠讓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了無能。
“……藍龍蓮……”
“嗯？”他輕柔的吻上她的額頭。
“……我困了……”
“不行，不管怎麽樣都不準睡哦。”他緊緊握住她的手。
“……我真的困了，就讓我睡一會好不好……”好像撒嬌的孩子，她在他的懷中靠去。
“不行！不準睡！”胸口的傷勢讓他流下了冷汗，拚命搖晃著少女瘦弱的身體，可是，那琥珀色的眼眸卻已然緩緩閉上。
——對不起……我已經……很累了……
因為非常喜歡你，所以，隻有這一次最後的任性……
那麽——再見……
輕撫他臉頰的手緩緩落下，唇邊的血絲一縷縷美的觸目驚心，那一抹淺淺的微笑，仿佛在殘留在她的嘴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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