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天花亂墜!”

盧九娘哼笑一聲,把沈瑩讓人私底下送來的密信拍在桌案上,衛啟忙上前握著她的手看了看,道:“與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置氣做什麽?你仔細手疼。”

他輕輕揉了揉盧九娘的手掌心,目光落在她好似沒什麽變化的小腹,眼神驀地溫柔下來。

隨著成家生子,他也越發記掛起遠在琅琊的妹妹。

衛瓊若是在家,一定熱鬧極了。有她在,根本不會覺得苦悶。

“這信,你一會兒拿給珠珠。”盧九娘道,衛珍今日難得出門,陪著安陽郡主去梵音寺上香。所以信直接送到了盧九娘這裏,因為衛珍吩咐過,她與盧九娘沒有任何區別。

懷王的事兒,本就是借了盧家的名頭,衛珍自然沒必要對盧九娘藏著掖著。更何況,再過幾個月,盧九娘肚子裏孩子都要出生了,別說衛珍給足了“弟妹”臉麵,就是安陽郡主對兒媳也是一百個體貼照顧。

盧九娘過得舒心,麵色也紅潤不少,看得根本不像是懷孕的女人,盧夫人過來看過女兒都不禁暗暗點頭,看女婿也是越看越喜歡。

想到母親私下裏和自己說的話,盧九娘柔聲道:“明緒,等過些日子,讓我阿耶給你在六部尋一個空缺,你先曆練曆練。”

衛啟明白妻子的意思,心裏暖洋洋的,但還是搖了搖頭。

盧家枝繁葉茂,盧九娘這一輩的堂兄堂弟光嫡出都十多人,京官向來是一個蘿卜一個坑,自家兒郎的前途都還沒有安排到位,又哪裏能管得了一個女婿?

盧中書看在女兒的麵子上,或許願意拉衛啟一把,但也僅限於此,畢竟再怎麽疼愛女兒,也已經是嫁去別家的人。就正常人的想法而言,除非自己的兒子侄子不爭氣,否則是不會去培養女婿的。

衛啟也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去消耗感情,給嶽父帶去困擾。

當然,這些沒必要和盧九娘說,在她心裏,阿耶給她的夫婿安排官職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也不會去想堂兄堂弟會不會有想法。

衛啟笑道:“嶽父公務繁忙,不必為我的事情操心。”

盧九娘道:“難道你要一直待在家裏不成?”

話說出口,盧九娘就後悔了。

衛啟麵露受傷,低聲道:“阿宜,你是覺得我給你丟人了嗎?”

“沒有!”盧九娘急急道,抓住衛啟的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怕你一直待在家裏,會不高興。”

在盧九娘的認知裏,沒有哪個男人會不想建功立業,衛啟到現在一直沒個正兒八經的差事,盧九娘看了心裏著急,卻不敢表露一點。

一來也是怕衛啟多想,但其實盧九娘並不在意這些。二來,她是為夫婿不平,明明她的郎君比那些紈絝子弟出色不知道多少,憑什麽他們可以在祖宗蔭庇下混得個差事,衛啟就不行?

見妻子如此著急,生怕自己誤會,衛啟連忙摟著她安撫道:“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隻是阿宜,我不想做京官,我……”

盧九娘驚愕道:“你想走外放的路子?”

衛啟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他早就和父親商量過了,就京中如今的形勢看來,就算家裏能給他找個差事,也頂多是閑職,就算不是閑職,那也是毫無晉升空間的。

衛啟想,與其如此,他倒不如尋個機會外放做縣令。他也知道自己肯定沒有阿耶那種福氣,不僅先帝疼愛視作親子,還能得聖上信任看重。

但他也不差,更何況祖母還活著呢,他在任上熬上個十年八年的資曆,好好下一番功夫,遲早能做出功績來。到那時候,調回平京,至少有平步青雲的機會。

若是一直待在衛平侯府,那這輩子真就是看到頭了。

所以衛啟現在是趁著還有時間,能多陪妻子就多陪妻子,等到日後……

盧九娘睜大眼睛,“你不準備帶我和孩子一起走嗎?”

衛啟委婉道:“阿宜,你可能不知道,外頭不像平京這樣繁華,更何況,外放的縣,一般都是比較窮苦的。”

至少,以盧九娘這樣的嬌氣美麗,是肯定習慣不了的。

“習慣不了那是一時的,日子久了,總會習慣的。”盧九娘道,一雙美目望著衛啟,“明緒,你真的要扔下我和孩子嗎?”

衛啟露出苦笑。

“阿宜,如果不出意外,等阿姐回來,大母便會給我找機會外放離京。”

也就是說,最遲明年這個時候,衛啟就要離開了。而孩子剛出生沒幾個月,甚至還不滿周歲,怎麽能跟著他們夫妻一同舟車勞頓、奔波勞碌?

要知道,那邊的苦就是許多大人都受不住。

衛啟提醒盧九娘,“阿宜,就算我想帶你們離開,大母還有阿耶,嶽父嶽母那邊,都不可能同意的。”

古代孩子的夭折率是難以想象的,輕易一場風寒就能要人性命,大人舟車勞頓尚未還能忍受,但孩子若是水土不服,又沒有好的醫療條件,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這也是阮箏當年沒有強行把衛珍從雲水縣接回來的原因。

孩子在任上出生那沒辦法,但隻要是在平京出生,阮箏就不會讓他們把孩子帶走。

盧九娘咬了咬唇,忍著哽咽道:“那我跟你一起走。孩子……就讓大母還有阿娘她們照顧。”

她一哭,衛啟的心也跟著泛起絲絲疼痛。

他何嚐不想與妻兒一起。

盧九娘堅決道:“孩子可以不帶,但你不能撇下我一個人。”

衛啟低聲道:“你舍得把孩子交給阿娘她們嗎?”

當然不舍得!

盧九娘對肚子裏的孩子灌注了不知道多少母愛,可她也清楚,若真為孩子好,就不能隻顧一己之欲。平京是大魏國都,又有著最頂級的資源人脈,孩子隻有在這長大,才算是真正的士族子弟。

“自然舍得。”盧九娘嘴硬道,“你這話說的,好像阿娘會虧待孩子一樣。”

衛啟哭笑不得,“我自然不是這意思。”

盧九娘道:“那就這樣說定了,我要與你在一起,我們絕不分開。”

衛啟沉默許久,啞著嗓子道:“好。”

翌日一早,盧九娘去給阮箏請安,順便提起了衛啟外放的事情。

她也是存了試探的心思,怕大母不支持她跟著衛啟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