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露,空氣中裹挾著一絲涼意。
眼看又要入秋了。
盧九娘過來停月齋的時候,阮箏和雲因正饒有興致地翻著幾塊皮子,聽到下人的稟報,阮箏笑著道:“這來得早就算了,還來得巧。”
盧九娘走進來,聞言道:“看來大母又在給我們幾個小的準備好東西了。”
阮箏被她逗笑,“以前沒見你嘴皮子這麽利索,這嫁過來了,跟變了個人似的。”
“還不是大母和阿家會**人?”盧九娘微笑著坐到了阮箏的身邊,心道:她連自家祖母那樣嚴苛的人都能哄得眉開眼笑,更不要說阮箏本身就是個疼愛晚輩的。
阮箏關懷看著她,“近來胃口還好嗎?”
盧九娘湊近道:“大母,您看看我這臉上的肉,旁人懷孕都是消瘦,我倒好,不知道胖了多少呢。”
雲因連忙道:“這可是好事,吃得好睡得好,身體才不會出問題。說明肚子裏的孩子是個知道體貼親娘的,可不舍得九娘受一點兒苦。”
盧九娘滿臉笑容,她也就是嘴上抱怨,實際上心裏一直慶幸孩子懂事。
“大母,您和阿媼在這兒做什麽呢?”
阮箏溫聲道:“這不是快入秋了,我忽然想起來庫房還有幾件好皮子,一會兒等太陽出來,讓人拿出去曬曬,叫繡房給你們一人做一件新衣裳。”
盧九娘不缺衣裳,但還是做出欣喜的表情,高興道:“我就知道來大母這總能叫我貪到好處。”
阮箏笑道:“照這麽說,沒東西讓你貪,你是不是就不來了?”
盧九娘道:“哪兒能啊?我還怕來多了大母嫌我煩呢,您要不嫌煩,我日日過來。”
阮箏忙道:“那還是少來幾次的好。”
她連自己的兒媳都不用她們日日過來請安,更不要說孫媳了。
雲因把幾件皮子拿下去讓人曬一曬,其他伺候的仆婢則守在外間。
盧九娘拿了小錘子一邊兒給阮箏垂肩,一邊兒笑著說“就知道大母嫌我們煩”。
阮箏卻道:“你們如今也有自己的小家了,總要先顧好自己小家,再來顧大家。”
盧九娘心中又感動又愧疚,笑道:“我知道大母體貼我們,所以想著趁我們還在家中的時候,多盡盡孝心,日後去了外頭,好些年不回來,便是想給您端茶送水都不行了。”
話音落下,便聽見安陽郡主的聲音:“什麽去外頭?你們要去哪兒?”
盧九娘麵色一滯,有點兒心虛地低下了頭。
阮箏接過雲因剛泡好的茶,笑著看了孫媳一眼,道:“我正和阿宜說呢,讓她不必日日過來請安,但這孩子跟你一樣孝順,非不聽。”
她抿了口茶水,不緊不慢道:“我想著,日後尋個機會,讓明緒外放,阿宜也跟著一起過去。畢竟總不好讓他們夫妻分離的。”
安陽郡主看了看盧九娘,皺眉道:“那孩子怎麽辦?”
衛啟外放想來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情,安陽郡主自然不會去阻止兒子的前程,但孩子還小,哪裏是能跟著他們夫妻去任上的?若是出點什麽事兒,不是要他們長輩的命嗎?
盧九娘低聲道:“我和明緒的意思,是......”
這小模樣還怪可憐的。
阮箏和雲因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阮箏便道:“孩子自然是不能跟他們一起走的。”
安陽郡主鬆了口氣,她也不想做讓兒媳母子分離的惡人,語氣和緩道:“這樣是再好不過了。阿宜,你放心,孩子我們會給你照顧好的。”
盧九娘連忙道:“有阿娘您還有大母在,我自然是一萬個放心的。倒是明緒......”
兒媳婦願意和兒子一起吃苦,做婆婆的隻有滿意的份,又怎麽會挑剔?安陽郡主笑道:“明緒能娶到你啊,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
說開之後,婆媳二人俱是心底鬆了口氣。
盧九娘感激地望向阮箏,她能嫁給衛啟,又何嚐不是一種福氣呢?
安陽郡主是來送賬本的,莊子和鋪子上的賬本每半年送一次,雖然如今衛平侯府都是她在管事,但總要讓婆母也過目一二。
阮箏隨便翻了翻,衛平侯府的資產還沒有她的嫁妝豐厚,不過賬目挺清楚,可見安陽郡主管家還是十分用心的。
她照舊誇了安陽郡主,又叮囑盧九娘好好休息,等這對婆媳離開,才問雲因:“珠珠呢?”
雲因道:“二娘昨日陪著郡主去梵音寺走了一趟,回來就給累趴下了,晚食也沒怎麽用,一直睡到現在呢。”
阮箏又好氣又好笑,“讓她平日裏不願意動彈。”
如今家裏就隻剩下衛珍一個孩子,雲因自然是愛若珍寶,偏袒道:“娘子還說二娘呢,您和宋娘子不是也不愛動彈?”
提到宋樾,阮箏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許,問道:“不是說阿姊前些日子著了風寒,好些沒有?”
雲因道:“奴昨日去看的時候,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是畢竟歲數大了,俗話說得好,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精氣神兒終究是沒以前那麽好了。”
阮箏點了點頭,“扶我過去看看吧。”
前幾日她要過去看望,宋樾卻死活不肯讓她進房,最後隻能無功而返。
這會兒既然好得差不多,想必宋樾也沒有理由再攔她了。
宋樾的住處原先離阮箏很近,後麵衛瓊離開平京,她便向阮箏要了停月齋位置最偏的一個角落,那兒正好有塊地,可以給她種種草藥什麽的。
阮箏不止一次說過,這房間太偏僻了,但宋樾喜歡,她現在年紀大了,性情也古怪起來,就是不樂意旁人過來打擾。
沒法,阮箏隻能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