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重情重義
那個夜裏,他的懷裏抱著奄奄一息的秋霜,一側,還有絡玉誠心誠意的一番話:有親人的家是家,但沒有親人的家鄉同樣是家,白浪滔天狂風熱浪的大漠,這樣熱烈而熟悉的氣息足可以衝刷掉那些痛苦,隻是需要時間而已,如果想念那就去看看,難道一輩子都這麽壓抑著思念,一輩子都不回去看看?或許戰爭中存活下來的不止你一個,你不想回去找找他們?
日複一日,他無不在想著她的話,他能隻字不落的背出來,因而成了他再也放不下的夢。";
夢想,一旦開了花,就無比的幻麗迷人,吸引著你的心,跟著它的方向行進。
如今,他走的這條路是絡玉指的,他擁有的也是絡玉給的,包括令他朝思暮想的秋霜。
帶走雲初的竟是王景,雲初微微詫異“你怎麽來了?”
還能為了什麽?王景白了他一眼“我來問你一個問題,一直都想不明白?”
雲初等著他問,王景想了想“為什麽隻對她情有獨鍾?我沒看出來她哪裏精明,甚至有時候愚笨至極!”
他的話未令雲初生氣,因為他不是第一個問他這個問題的人,雲坤也曾這樣問過他,也說不明白他到底看上了她哪一點,實則看上眼了,就能看到好多好多他想要好好擁有珍惜之處“我並不要一個多麽能幹的女人,我隻想要一個看得順眼,能入心窩的人……”
王景收回眼望向身後緊跟著的英挺颯颯的人,一刹那便理解了雲初的話,他甚至有過這樣的念頭,希望身後的那個人什麽也不會,就這樣陪著他最好。";
幾百號人追著十幾個人,其結果可想而知。
密如細雨的箭陣像編織的天網一般罩了下來,他們從馬上騰躍而起揮劍破開箭雨又落在飛馳的戰馬上,但,這一回合,十來個人就隻剩下了十人,緊接而來的箭雨,不射人專射馬,十匹戰馬竟倒了三四匹,而落馬之人隨後就被追上來的大漠人製服。
轉眼間,竟隻剩下了四人,雲初有些佩服的望著蘇通身旁的人,但當他看清時,驚喜無比,隻是他滿臉的血汙和身後窮追不舍的大漠人提醒著他高興得早了點兒。
一顆顆火球從天而降,砸在四周,這一次竟是塗了火油的箭,紮進幹燥的野草之中,約莫片刻就大火連天,他四人**的馬都受了驚,隻不過戰馬到底與普通的沒見過世麵的馬不一樣,被主人鎮定的拽著韁繩一拉,竟穩穩妥妥的跳過最遠的火線,方一躍過,那火就連天燒灼,卻是擋住了大漠人的追擊,這不得不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如有天助,剛剛脫險的四人都勒住馬韁,轉回身望著在火圍子中急得團團轉,趕緊撤離的大漠人,返身縱馬疾馳,不敢稍作停留。
那火蔓延的速度遠比想象的快得多,尤其是這一馬平川的地勢連著不遠處絕崖斷壁,風勢不可擋,烈烈熊火像被風卷起的海浪一個浪子打過就燎燃了大片荒草。";
馳騁百裏,終於將吞人的火口,追擊的敵兵拋在身後,四人翻身下馬,耳裏竟有轟轟隆隆的水聲,借著月光一看,明燦燦的一片,落在水中的粼粼月輝靜默的在水上舒展,雲初忍不住歎息了一聲,竟然就這麽到了這獨木橋。
逃命的時候,不能半途停下,否則便懈怠了,因為安慰的安全感。
麵對這唯一的一條路,誰都不想走,除了雲初,雲初不想自己走,卻是希望雲宗走、蘇通走、王景走……
“你們從這兒去豐南等鄭,告訴豐南的守將,重新嚴密布防。”雲宗將馬掉了頭。
那是往青城的方向,雲初的心咯噔一落,他果然是拋下了青城,卻不是為了退守保命,隻是為了救他一命嗎?
“你明知道楚衍再進攻一次,青城定然不保,你還回去?去送死嗎?”雲初大吼著,看著跑出去的馬停也不停一下,連呼吸都凝重了“雲宗,你不再是守城的將軍,城在將在,城破將亡!你現在是雲漢的皇上,你知不知道……”
夜太黑,飛馳的駿馬越來越快的奔出可見範圍,當它躍進漆黑之中時,絕崖之上想起了雲宗十分莽撞的話“他楚衍能做到的,鄭也能做到!”
雲初凝沉著臉,縱馬跟了上去,他楚衍不給楚軍一口喘息的時間,那是因為楚衍逼著手下立軍令狀,在青城用這種鐵腕……或許一開始還可行,而現在,青城受到重創,士氣大減,再這樣一逼,雲宗不是自尋死路嗎?
王景與蘇通眼明手快的跟上去卻是將雲初的路堵住,雲初焦急的望著漆黑的夜,又看向兩尊門神“他不能這樣做!快讓開!”
蘇通極其為難的望著他“這個天下是誰的我不管,誰會死我也不管,但就是你不能去送死!”
雲初的心被狠狠一抽,他又驚又痛的質問蘇通“你從小立誌以天下為己任,現又是朝廷命官,怎麽能說不管這個天下?”
蘇通艱難的一笑,平淡的調子裏苦澀而滄桑“你從小也立誌保家衛國馬革裹屍,雲漢的少將軍,你的心到底還為著這個天下,還是隻為了雲宗,隻為了絡玉?”
雲初為何去而複返?一定是因為途中遭襲,擔心身在青城的雲宗未及脫身才回的嗎?
蘇通豈會不氣,他的出現一下子打亂了他們用雲宗扮演雲初以假亂真的戲碼,拖延時間等待援兵不成,不得不逃亡這條絕路。
雲初神情哀慟,卻說不出反駁的字來,隻是幽幽道“你不該這樣,我是我,你……”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看見了蘇通那可笑的目光,他在笑什麽?雲初敏銳的知道,他在笑他未出口的話,十多年相伴相知,竟是一句:我是我,你是你……叫蘇通如何不心涼,不覺得可笑之極。
僵持著,直到雲初為難的放棄去追雲宗,三人就這樣麵對麵坐在馬上,陷入了一生理不清的糾葛。
當當當,鏗鏘的劍戟聲,一下子喚回了三人神智,莫衷一是往雲宗的方向追去,隻見著雲宗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著,三人匆匆一躍,點過三層的腦顱,一人抓起雲宗,兩人身旁護著,險險回到馬上,掉轉頭就跑。
同乘一驥,雲初很快便發現身前的雲宗受了傷,更加快速度往獨木橋那裏趕。
這樣的木橋,如何經得住幾匹烈馬恣意馳騁,那隻會跌入深淵穀底,為滿江魚兒所食。
棄了馬,借著輕功,眼見著就到了獨木橋的終點,卻被同樣借著輕功追上來的高手所賭,雲初堪堪躲過幾招,將雲宗往獨木橋那頭一送,雲宗跌坐在木橋外的絕壁上,蘇通與王景也沒好到哪兒去,都被人糾纏著脫不了身。
雲宗掙紮起身要回到橋上,雲初眼神一顫“走!”旋身一劍劈斷了獨木橋。
幾人掛在斷裂的獨木橋上,那重量以及猛烈的風,將抓住繩索的人吹得直晃,雲初的劍插進絕壁之中好歹阻了下墜的勢頭,王景拽著蘇通的腳,想將人往上掀,可一旁同樣附在斷橋上飄著的對頭忽然鎮定了下來,生生劈向蘇通抓著雲初肩膀的手,雲初一驚,肩頭向上一頂,他便如拋下天空的隕石,一霎,便淹沒在了深淵的水霧之中,隨之而起的還有若比翼蝶飛落的王景與蘇通,還有那個孤單飛向死亡的對頭。
雲宗瞪圓了眸子,滿含著淚爬向絕崖的邊上,為什麽要讓他知道,他還甘願為朋友傾盡一切,他還是那個重情重義的兄弟?
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