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愛之無窮
這一夜,夏末的暑氣許久不見散,越來越悶,天都黒勁了,還沒下下雨來,真是空歡喜一場。
陽春木楞的坐在灶前的矮凳上,時不時僵硬的撥弄一下灶裏的火柴,火光熨燙了雙眸,豆大的淚一顆顆滾落,失了魂僵坐著。
“春兒,什麽東西糊了?”絡紗匆匆趕來,陽春卻還未回神。
絡紗一見她的樣子,心底已酸苦一片,緩緩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春兒,最遲,就這兩天,齊風就該帶回結果了。”
陽春望著她,艱難的頷首“好……”
緩和過來的陽春,才聞到一股濃烈的糊味兒,絡紗寬慰著麵有臊色的陽春“重新再弄就好了。”
一股糊味兒刺激著呼吸,安晚晴停下了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不安的攢動。
這一天,哪兒都與往日不同。
抬眼望向窗外,才發現不知何時,屋裏添了油燈,不知何時,夜已黑透。
半年了,隻是不小心聽到相同的姓就亂了心,她還是沒能放下。
心底太息般一歎,緩緩站起,身板兒還未挺直,肚子猛地一痛“啊……”
突如其來的痛令她不得不歪向一旁,使勁兒撐著書案來穩住身子,接著一陣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令她渾身冒汗,撐著書案的手都在顫抖。
她撫著肚子,一臉驚色,難道是剛才情緒不安傷到了孩子?
“春兒,春兒……”尖利的呼喚充滿了緊張與害怕,廚房之中正在準備重新做飯的兩人,臉色一白,紛紛出了廚房往樓上去。
兩人推門而入,正看見安晚晴扶著書案驚懼的望著身下,兩人順著望下去,濕噠噠的薄衫下已經濕了一片,絡紗一驚“快,要生了。”
陽春忙上前扶著安晚晴躺回**,絡紗坐到床沿“春兒,去燒熱水……”
安晚晴已經疼得將嘴唇咬破,絡紗皺著眉摸著她的臉“小妹,別害怕,姐姐在這兒,你跟孩子都不會有事的,痛的話就叫出來。”
安晚晴依舊不敢叫,半年的忍耐,她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多痛都不會喊出來,隻默默的咽下喉去,可這一次卻不一樣,那迫不及待要看新世界的孩子拳打腳踢似的要鑽出她的身體,她忍了又忍卻再也忍不了,一聲一聲的叫,腦子裏一片蒼茫的白雪皚皚。
“小妹,你照姐姐的話做……”絡紗脫掉安晚晴的褻褲,將她的雙腿屈起掰開“吸氣……呼氣……吸氣……使勁兒……”
絡紗的話像銅鑼的響聲在耳邊一遍一遍響起,安晚晴痛得難以呼吸,胡亂的伸出手抓住了床幔,狠狠一拽“啊……”
“對,就是這樣,再來……”絡紗又道。
安晚晴痛得搖著頭,狠狠的抓住床幔,眼角一滴清亮的淚輕輕滑落“啊……”
最後給她無窮無盡的力量的竟然是白雪紅梅之中那張溫暖清俊的臉,那雙蓄滿溫情的雙眸,她如何不哭……
他明明傷她那麽深,為什麽一想到他,竟然隻是一片心酸隻想落淚,卻一點怨恨也無……
她忍了半年的淚,隨著分娩之痛,毫不抑製的發泄著,她無法相信,自己對他的依戀那麽深,深到隻是想起他的樣子,身體就蓄滿了無盡的力量。
絡紗終於察覺了不對,她抬起眼,那縱橫的淚水打濕的笑容,竟癡情得無悔,心底大痛,低下頭裝作什麽也沒看見“小妹,再使勁兒,就快出來了……”
可絡紗的淚卻不聽話的往外掉,她抹掉淚水,忘記剛才所見,一心期盼著孩子的降臨。
新生命的到來,新的生活的開始……
靜夜,從竹海深處傳來斷斷續續淒厲的女人呼喊聲,輕易的引起了在寺廟裏四處走走的人的注意。
蘭墨歪著頭,凝視著那個地方,似乎不止一個女人的聲音,卻是聽不清情況,她想也未想便往竹林走去。
身後慧明突然叫住了她“施主,請留步。”
蘭墨停了下來,望著他“這裏不能走?”
“是,竹海是本寺禁地,裏頭關著些瘋婦,每到夜裏便會哭喊,方丈下令,非照顧她們的弟子,不得靠近。”慧明道。
蘭墨頷首“我佛慈悲……”
慧明望著蘭墨離開,又向竹海深處擔憂的望了一眼,便匆匆往師父的禪房趕去。
心地純善的他,當然想不到蘭墨隻是躲進了拐角處,根本未曾離開,將他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本是隻想去看看竹海深處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但這一下,蘭墨卻覺得竹海裏藏著一個什麽秘密,被聲稱關在那裏的瘋婦是什麽人,竟會令祈福寺的眾僧侶守口如瓶的保護。
每走三四步,淒厲的叫喊聲便會響起,時而有焦急的聲音跟著,聽不清說的什麽話,蘭墨的步子不緊不慢的往竹海裏那跳動的火光去,警惕的凝聽四周的聲音。
“啊……”
“出來了,出來了,再使勁兒……小妹,再使勁兒……”
蘭墨僵硬的站在竹海之中,望著近在眼前的竹屋,那聲音,她如何會忘得了,僵立在悶熱的夜風之中,渾身難受得冒汗。
絡紗口中的小妹是不是她的小姐?她的小姐難道還活著?死而複活?會不會是她?
蘭墨的腦子裏極速的想著同一個問題,翻身一躍,輕輕落在竹屋的二樓,來到支起的窗戶前,果然看見了一襲白衣的絡紗,但卻始終看不見躺在**的人,因為另外一個女人擋住了她的視線。
看著麵容泛白,漸漸脫力,大有難產而死征兆的安晚晴,陽春急得都快哭出了聲兒,但她卻努力的壓製著,緊緊的握住安晚晴的手“使勁兒啊,小姐,使勁兒啊……”
趁著陽春轉過臉望向絡紗的時候,蘭墨看清了那一張臉,回想起那似曾相識的聲音,她終於肯定了**的人是誰!
“出來了,出來了……”絡紗高興的從屈起的雙腿中抱起一個拳打腳踢的孩子。
陽春喜極而泣的將孩子抱了過去,安晚晴精疲力竭的望著孩子,淚順著眼角再一次打濕了嘴角的花,溫柔恬靜。
哇哇哇,嬰孩的哭啼聲將夏夜的悶熱減去大半,卻見一直在窗外偷看的蘭墨心底的火,燎原般點燃。
為什麽,她大難不死還可以孕育孩子?她為何總有這樣的福氣?而自己卻什麽也沒有,即便嫁給了心愛之人卻得不到心愛之人,為什麽她永遠是幸福的,她永遠是痛苦的?